“你,你刚刚喊我什么?”季曦猛地抬眼,耳尖泛着薄红,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顾听澜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顾听澜往前贴近几分,温热的呼吸扫过季曦泛红的耳廓,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气声缓缓道:“我说,季老师,你可以教我写吗?季老师?”尾音轻轻上扬,像羽毛似的搔着人心。
季曦只觉耳边一阵酥麻的风,电流顺着耳廓瞬间窜遍全身,她慌忙偏头躲开,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好,季老师。”顾听澜低笑出声,眼底藏着细碎的光。
“你也别叫我季老师。”季曦抬手推了下顾听澜的肩膀,力道轻得像拍了下棉花。
“好。”顾听澜应得干脆,目光却始终黏在季曦泛红的耳尖上。
于是自习课上,便出现了顾听澜追着季曦问文言文的场景。朱筱筱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斜前方那两人,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林盛,压低声音说道:“以前顾听澜的文言文很差吗?”
林盛皱着眉回想片刻,“以前虽说不上很好,但中游水平是稳的,怎么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瞎翻译啊?”
“所以,你怀疑她是故意没认真写?”朱筱筱挑了挑眉。
“可要是没认真写,犯的也该是基础错误,不至于追着人问这么细吧?”
“你们俩躲这儿聊什么呢?”季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没,没什么!”朱筱筱吓得一缩脖子,慌忙摆手,“我……我问他数学题呢!”
“哦?”季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学了?认识你这么久,可没见你主动问过题。”
朱筱筱正急得冒汗,顾听澜忽然拉了拉季曦的衣角,语气自然地打断:“我还有个句式没弄明白,你再给我讲讲。”
“你刚才不是说完全懂了吗?”季曦转头看向她,满脸疑惑。
“我……”顾听澜顿了顿,眼神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刚又琢磨了下,还有个深层含义没吃透。”
“不是,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倒装句,我给你讲了三遍了,你还没懂?”季曦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甚至忍不住琢磨,顾听澜这年级第一,该不会是掺了水分吧?
她无奈地叹口气:“我再讲最后一遍,你要是还不懂,我就去找老师说,我实在教不了你。”
“知道了,这次肯定能听懂。”顾听澜乖乖点头,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
无人注意的角落,顾听澜的嘴角悄悄扬起一个狡黠的弧度,指尖轻轻摩挲着笔记本,心思全然不在题目上。
等季曦耐着性子讲完,刚要转身去追问朱筱筱,手腕就被顾听澜轻轻攥住。“你刚讲完,轮到我给你讲了。”
“讲什么?”季曦一脸茫然。
“当然是计划表上的内容。”顾听澜晃了晃手里的粉色便利贴,上面是两人约定的提分目标,“我答应过让你期中考试提四十分,不给你补知识点,怎么实现?”
“你……”季曦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一想到自己惨不忍睹的成绩,还是不情不愿地掏出了课本。
一天课程结束,安道成要回来了,王叔特意开车去机场接他,因此今晚季曦和顾听澜得一起走路回家。
季曦刚踏进家门,就像阵风似的冲院子里跑,一眼就瞅见了蜷在院子上的饼干,当即扑过去把它搂进怀里,鼻尖蹭着小猫柔软的绒毛笑:“饼干,有没有想我呀?”手指还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
“喵~”饼干偏过头,用湿漉漉的鼻子碰了碰季曦的脸颊,却又嫌痒似的抬起爪子,推了推她泛红的脸。
顾听澜无奈地走上前,伸手拎住饼干的后颈,动作轻得像捏着一片羽毛,“小心它爪子划到你脸。”
“饼干才不会!”季曦立刻把小猫护在怀里,“我对它这么好,它舍不得的。还有,你别这么揪它,多不舒服。”
“放心,小猫从出生起,猫妈妈就这么叼着移动,不会疼。”顾听澜解释着,却还是松了手。
“我不管,我就不舍得这么对它。”季曦把饼干放到地上,转身就往屋里跑,翻找它的零食去了,连玄关处换鞋的安道成都没注意到。
“这丫头,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呢?”安道成放下行李箱,坐在沙发上接过李婶递来的茶,笑着摇头。
“小曦养了只猫,现在宝贝得紧呢。”顾桑坐在沙发上,手里正择着刚从菜场买回的青菜,闻言抬头答道。
“哦?什么时候的事?”安道成挑眉,语气里满是对女儿的关切。
“就这两天,瞧着是真喜欢。”
安道成点了点头,又问:“那她跟听澜相处得怎么样?没吵架吧?”
“没呢,”顾桑把择好的青菜放进篮子,“这两天我店里忙,听李婶说,俩人处得挺好,听澜还帮小曦补功课呢。”
“那就好,比我预想的顺利。”安道成刚说完,手机就响了,他起身走到窗边,接起了工作电话。
顾听澜站在院子里,将这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心里清楚,关于季曦的过去,或许只有安道成能给出答案。
等季曦喂完饼干零食,两人才一同去餐厅吃饭。季曦来南城已经半个月,这还是四人第一次凑齐在餐厅吃饭,可桌上安静得吓人,完全没有应该有的热闹劲儿,除了安道成时不时回复工作消息的按键声,再无其他声响。
顾听澜本就性子沉静,安道成一心扑在工作上,季曦的心思全在院子里趴着的饼干身上,顾桑几次想找话题打破僵局,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也只能默默吃饭。
一顿饭终是在沉默中结束。顾桑收拾碗筷去了厨房,安道成坐在沙发上继续处理工作,顾听澜则拉着还在逗猫的季曦回了房间。
“我不想写作业。”季曦趴在书桌上,脸埋进臂弯里,声音闷闷的,连指尖都懒得碰一下面前的课本。
“写完我检查,不会的标出来。”顾听澜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儿啊?”季曦立刻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我有点事,你先写你的。”
“你作业都写完了?”季曦一脸怀疑。
“嗯,写完了。”
季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撇了撇嘴,掏出手机刷起了短视频。写作业什么的,先放一放再说。
顾听澜下了楼,正好碰到顾桑出门,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她和安道成两人。
“有事?”安道成放下手机,目光平和地看向她。他虽和顾听澜不算熟络,但也清楚,这个时间点她主动过来,绝不是路过。
“嗯,我想和您谈谈,叔叔。”顾听澜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背脊挺得笔直,语气却很诚恳,“关于季曦,她似乎对‘死亡’这个词,有很强烈的应激反应。”
“是吗?”安道成的眉头瞬间皱起,语气里满是诧异。
顾听澜心里微微沉了一下,他竟然不知道?
“是,她自己说是敏感,但上次提到相关话题时,那反应不像是敏感,更像是应激。”顾听澜认真地说。
安道成长舒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眼底满是愧疚:“这件事,我原本不想再提……其实当年的经过,我到现在都不算完全清楚。”
安道成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小曦五岁那年,她妈妈季佩兰出了车祸,就在家门口的路口。当时小曦就在路边,亲眼看着……或许是年纪太小,这事儿在她心里扎了根,成了抹不去的阴影。”
“她妈妈走后,家里的担子全压在我身上,我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就想给她最好的生活,可到头来,我对她的了解,还不如照顾她的李婶。”安道成自嘲地笑了笑,眼底泛起红意。
他拿出手机,点开一张旧照片递给顾听澜:“这是佩兰,小曦的妈妈。”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槐树下笑,脸颊上两个深深的梨涡,和季曦笑起来时一模一样。顾听澜瞬间明白,上次她夸季曦的梨涡好看时,季曦突然沉默的原因。
原来那抹梨涡里,藏着季曦对母亲最深的思念。这个看似活泼的女孩,心里竟藏着这么深的伤口。顾听澜低着头,指尖微微蜷缩:“或许,她需要的从来不是金钱堆出来的生活,而是多一点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