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远方传来“轰隆”声响,紧跟着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白徵面色陡然冷下,提起剑往凌岩峰崖边冲
却见江知白脸色灰白,从澄月居的方向走来,找到白徵的第一句话便是:“师尊,您可曾听见什么声响?”
楚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刻也神色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妖兽乱世,这道声响,也太强烈了。”
白徵观察片刻,忽然道:“你们在凌岩峰待着,不要出来,为师下山去看看。”
楚栖上前两步,作势要拦:“师尊!您独自下山太过危险,弟子不放心。”
白徵眉心皱起,一剑拍开拦路的手:“起开!你师尊我还没有奈何不了的人。”
秋泓剑乘风而起,在空中划出流转银光,不多时便落在了鸣山宗山门外。
“宗主师兄?”
对方不知何时先他一步到来,令白徵有些意外:“你也听见声响了?”
明惊风看着某个不知名的方向,神色忧虑:“好像是芦花宗那边传来的,我已用宋师弟给传讯纸鹤捎话去问了,不知道能不能得道答复。”
白徵沉默半晌,凑出几个字安慰道:“宗主师兄别多想,霍宗主吉人自有天相,定会......”
“呸呸呸!”明惊风紧忙道:“现在芦花宗那边是人是鬼尚未可知,别急着下定论。他那么出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出事,别胡说!”
“......定会平安无事。”
白徵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抿嘴:“罢了,当我没说。”
明惊风奇怪地向白徵身后张望两眼,问道:“你那两个徒弟呢?没跟你一起下来?”
“此间或有危险,保命要紧。”白徵淡淡道:“况且,我又不是打不过,没必要让他们跟下来添乱,分我的心。”
“好好好,就你有徒弟保护,我懂。”明惊风无不羡慕地感叹了几声:“什么时候我也能收个徒弟啊!”
“宗主师兄,我说了,您可以捡一个。”白徵平静的声音像是无风吹过的海。
明惊风闻言,痛苦地闭上狐狸眼:“小师弟,实话说吧,我不想捡孩子。”
白徵回眸以示不解。
宗主大人解释说:“咱们鸣山宗有你凌岩峰一枝独秀就够了,我还是想正儿八经选个合眼缘的徒弟,别在外面落下个捡破烂的名声。”
“楚栖和江知白不是破烂。”
“懂,天灵根和单灵根,万中取一,但别人可不这么看。”
白徵没有经验,给不出建议,只能静静地待在身旁,一言不发。
等了许久,天上忽地飞来纸鹤,明惊风见状眼前一亮,迅速抓下来展开阅览,只见上书写道:无碍,是司楷的炮研制失败,观元峰已备好酒,望君青睐之。
“说了什么?”白徵状似关心地问了句。
“没什么。”明惊风舒了一口气:“是司楷,炸了山。”
“?”
“好像说炮弹研制失败了?”
“......”
“霍相隐给我准备了酒。”
白徵转身就走:“家里还有两个徒弟等着我,先回去了。”
“别呀!”明惊风笑眯眯地拉住他,悄声低语道:“你难道就不想见见我未来道侣长什么样吗?”
白徵木着一张脸:“没兴趣。”
“那......认识一下总无大碍吧?”
白徵抬眼:“他只给你准备了酒。”
“那我让他多备一份。”明惊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白徵冷眼旁观,沉默不语。
“小师弟~”明惊风不要脸地将尾音打了几个弯:“你不想去八卦一下煅霞峰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白徵侧目:“素不相识,谁给我看?”
明惊风一看有戏,狐狸眼里充盈了笑意:“这不简单?让老霍牵线,带我们去拜访即可。”
白徵思考了片刻,没有反对。
当霍相隐看到自家小狐狸精背后跟着一位不着地气的仙人时,明显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把他也带过来了?”
不是寻常陌生人见面的“他是谁”,也不是情人之间被打破旖旎的“你带旁人过来做什么”,而是一句无法忽视的:“把他也带过来。”
明惊风惊讶:“你俩见过?”
白徵不明所以:“我们认识?”
霍相隐神色复杂地张了张嘴:“瑶羽,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我抱过你。”
“......”
白徵也没想到,上芦花宗来打探个八卦,还能吃到有关于自己身世的惊天大瓜。
据霍相隐的说法,长阳宗宗主霍思清是位快八百岁的老头,自己得管他叫声父亲。而芦花宗的前宗主姓白,名叫白清月,是白徵的生身地坤之父。
白徵听罢,皱眉问道:“我爹爹为什么传位给你?你的父亲不是长阳宗宗主吗?”
霍相隐看着对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眼底差点湿了:“可你的爹爹,也是我的爹爹。”
白徵蹭然起身,双手撑桌不可置信地看着霍相隐。
“我父亲,是长阳宗宗主?”白徵这辈子没花过这么大的力气撑大眼眶,不过片刻便又干又涩迷了眼。
霍相隐站起身,虚抱一把面前近三百多年没见的小仙人:“瑶羽,我是你哥哥,亲哥哥。”
白徵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了这个荒唐的事实。
他有个尚在世的父亲,当今芦花宗宗主是自己亲哥,等把声音找回来时,出乎意料地又沙又哑:“你叫我什么?”
“瑶羽。”霍相隐语重心长地拉起幼弟的手:“你叫白徵,字瑶羽。”
白徵欲言又止了几番:“为什么叫瑶羽这两个字?有何含义?”
霍相隐愁云四起脸上露出笑意:“你小时候生得雪白,羽毛又长又漂亮,像极了从瑶台雕刻出来那般。当时我们都觉得,你是白鹇一族最漂亮的那只仙鸟,只可惜......”
“等等!”白徵大喘了几口气,慌忙打断:“你说什么?羽毛?什么族?”
这回轮到霍相隐愣住了:“瑶羽,你......不会觉得自己只是个人修吧?”
白徵一口气没上来,两眼发黑昏死过去。
“孩子他哥,早说他没见过你啊!”
意识昏暗中,白徵听到自己师兄明惊风无不责备地道:“你说话的样子就像小作坊下料,一倒一整包,他初来乍到,哪里受得住?”
霍相隐说话的语气闷闷地,依稀能听得出来头疼:“我以为他知道,你怎么没跟瑶羽讲过他自己的身世?”
明惊风明显呆了一呆:“我以为师尊跟他讲起过。”
霍相隐:“......”
他以手撑头:“现在怎么办,他在我这里晕过去了,有冤无处诉啊!”
“你找谁诉?”明惊风懒散笑道:“找我?找你父亲?还是找白宗主?”
霍相隐仔细想了一圈,好像确实无人可诉。
明惊风的狐狸眼亮晶晶的:“你是他哥,连我也不好说什么,旁人哪里有指指点点的份儿。再说了,小师弟平日里心神消耗太大,让他在这里休息一下偷个懒又何妨?”
“偷懒”二字让白徵瞬间找回了肢体的操控权。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表明了自己的人生态度:“我不休息,我要回去,徒弟还等着我回去上课。”
白徵说话很少重复字眼,如今三个我字接连蹦出,能看出来着实急了。
明惊风一把将人拉了起来,按在床上:“真没事?”
白徵面如死灰:“没事,就是有点突然。”
明惊风嗔怪地看向霍相隐,会说话的眼睛里责备着:看吧!我都说你下料猛。
霍相隐无辜回望:我哪里知道你们没说?
白徵看着二人眉目传情的模样只觉眨眼,蹬上靴子扭头就走。
“吃过晚饭再回吧?”霍相隐一把将人拉住,挽留道:“兄弟间难得聚一次,我还想和你多说几句话。”
白徵摇头拒绝:“家里有俩徒弟等我回去做饭。”
霍相隐有些震惊,转头望着明惊风:“你怎么舍得让他亲自下厨?鸣山宗没有厨子吗?”
明惊风无故接了个锅,瞬间睁着大眼睛,指着小师弟疯狂告状:“他说厨子下料仓促,还不如他自己动手干净卫生,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霍相隐沉了语气:“瑶羽。”
白徵撇过头去:“我吃不惯。”
明惊风在旁说道:“你若是不放心,把俩徒弟喊过来互相见面吃个饭,不也熟识了?孩子平日游历在外,多层关系,也能多个依靠不是?”
白徵坐在榻上呆滞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到穷的口袋叮当响的芦花宗有啥可依靠的。
只是这副神色,落在他人眼里,就变成了正在努力接受说辞的模样。
“如何?”霍相隐试探道:“要留饭吗?”
白徵眸光一动,抬起头朝霍相隐伸出手:“你这么久都没来看过我,有什么补偿吗?”
霍相隐为了留人,无论如何都说有。
白徵没有忘记此行来的目的,借此机会薅了把亲哥的羊毛:“那我想去煅霞峰看看。”
煅霞峰位于芦花宗东侧,毗邻鸣山宗的万顷峰,以观朝霞日出的盛景闻名。
白徵刚踏进山门,鞋面就被满地黑烟沾了灰。
摆在天台正中间正是地动山摇的始作俑者。
“那是什么?”白徵看着这陌生器物,不由问道。
霍相隐对此见怪不怪:“哦,司楷的新发明,据说是一架喷不出火的大炮。”
“......”
实在很难想象,这里曾是观看云海的最佳赏景台。
明惊风显然也被司楷那烧焦了的黑炭脸和一脸卷发吓呆了,无不惊恐地望向未来道侣:“他平时经常这样吗?”
霍相隐捏了捏明惊风的手:“无需担忧,习惯就好。”
“我不担忧。”明惊风干着嗓子:“我只是怕他一炮把我们鸣山宗的万顷峰给轰了。”
“那我换个地方。”
司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只见他站起身拍了拍手,给大炮调整了一个全新的角度,直面太阳升起处。
明惊风不由窒息。
“这炮怎么回事?”霍相隐关心中带了点调侃:“又没点着?”
“哑了。”司楷早已习以为常:“但是炮弹炸了。”
明惊风一听,乐了:“感情这是点了个哑炮。”
白徵倒觉着有些意外:“怎么会炸?”
司楷摇头:“不知道,我再研究研究。”
霍相隐笑说:“看你的样子,今晚定是没空炸厨房了,要不过来观元峰一起吃个饭?”
沉迷发明的司楷投来疑惑的眼神。
霍相隐解释说:“刚好我弟弟和他两个徒弟都过来小聚,你也混个眼熟,如何?”
司楷的眼睛落在了白徵身上:“你弟弟?”
霍相隐点头。
司楷思考片刻:“亲的?”
霍相隐再次点点头。
司楷探究的目光移向明惊风:“那他岂不是要叫你一声嫂子?”
明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