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沫镇渔夫失踪的旧事,像一根刺扎进了原本看似了结的诺福克案里。
夏洛克·福尔摩斯带着从莎拉·霍金斯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回到别墅,那双灰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发现新猎物的光。
他把线索摊在凌清沅面前:十二年前的风暴夜、布莱克尼角旧码头的背影、醉话里的“鬼火”……所有这些,都死死缠住了那片吞噬过灯塔看守人的海岸。
凌清沅听完,指尖在椅背上轻轻敲了敲。
她没多问,只对普雷斯顿女士吩咐了一句:“把能找到的、关于盐沫镇近二十年的旧记录,尤其是风暴日志,都找出来。”
然后她看向夏洛克,“你打算怎么查?”
“再去一趟布莱克尼角,”夏洛克语速很快,几乎有些咄咄逼人,“不是下面那条水道,是上面,灯塔和旧码头,时间过去太久,地上留不下脚印,但石头会记得。”
于是第二天破晓前,马车再次碾过冻硬的车辙,驶向那片荒凉的海岬。
寒风比前一天更刺骨,吹得人脸颊生疼。
废弃的灯塔立在悬崖边,像个被遗弃的骨架,石头被海盐蚀得发白。
下面的旧码头只剩几根歪斜的木桩,在灰绿色的海浪里时隐时现。
华生医生把脸埋进厚围巾里,声音闷闷的:“在这种地方,晚上看到什么影子都不奇怪。”
夏洛克没接话,他像只猎犬似的围着灯塔基座打转,手指拂过冰冷粗糙的石面,不时蹲下,用放大镜仔细看那些裂缝和苔藓的痕迹。
凌清沅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地观察。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被风雨磨圆的棱角,最后停在背海一面,基座与岩壁相接的地方。
那里藤蔓纠缠,看起来和别处没什么两样,但有几处藤蔓的根部断裂痕迹很新,像是被人匆忙扯开过。
她示意男仆吉姆用带来的柴刀清理一下。
吉姆力气大,几下就砍断了枯藤,露出底下的石壁。
夏洛克立刻凑过来,指尖划过一道几乎被苔藓填满的笔直缝隙——“太规整了,”他喃喃道,指节叩上去,声音发空,“后面是空的。”
众人精神一振。
吉姆和夏洛克用凿子小心地撬刮,苔藓和贝壳簌簌落下,渐渐露出一道嵌在岩石里的金属门框,门与岩石颜色几乎融为一体,严丝合缝,连个钥匙孔都找不到。
华生凑近看了看,皱眉:“这怎么打开?难道要炸开?”
“不行,”夏洛克头也不回,“动静太大。”
他指尖在门框边缘细细摸索,终于在底部摸到一个极浅的、形状不规则的凹槽。
凌清沅只是凝神感受着从那扇门后面透出的、若有若无的沉闷气息,过了片刻才说:“不是普通的锁,里面的机关很复杂,硬来会坏事。”
正在这时,一名迈克罗夫特留下的护卫快步从岸边小径上来,走到凌清沅身边低声说:“公爵阁下,别墅刚传来消息,普雷斯顿女士清理霍金斯房间时,从地板下找到一个生锈的铁盒,里面有些旧信,还有一块怪模怪样的铁片,上面刻着画儿。”
凌清沅和夏洛克对视一眼。
“拿过来,”她说,目光重新落回那扇隐蔽的石门上,“尽快。”
马车载着众人匆匆返回海克利尔别墅时,已是午后。
阴沉的天色下,海风带着湿冷的咸味灌进车厢,但没人顾得上寒冷。
普雷斯顿女士早已等候在门厅,手中捧着一个看起来十分陈旧、边缘带着锈迹的铁盒。
“阁下,”她迎上前,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眼神中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笃定,“是在霍金斯卧房地板下的一道暗格里发现的,藏在很隐蔽的位置。”
铁盒没有上锁,只是卡得很紧。
凌清沅亲手掀开盒盖,一股陈年纸张和金属锈蚀的气味扑面而来。
盒子里东西不多:几封泛黄的信件,字迹潦草,内容多是关于一些模糊的“货物交接”和“潮汐窗口”,落款只有一个简单的“S”字母。
一小袋早已失去光泽、疑似金币的物体,最引人注目的,是放在最上面的一块巴掌大小、厚度约半英寸的深色金属片。
金属片入手沉甸甸的,材质非铁非铜,表面布满暗哑的包浆,边缘有细微的磕碰痕迹,显然年代久远。
上面刻着的图案并非文字,而是一个线条复杂、带有某种对称美感的符号,与夏洛克之前研究的柏木碎片上的符号,以及灯塔看守人日志边缘的刻痕,属于同一种风格,但细节更为完整清晰。
符号的中心,有一个小小的、不规则的凹陷。
“就是它!”夏洛克一把拿过金属片,指尖摩挲着那个符号,灰眼睛里闪烁着几乎要迸发出来的火花,“形状、大小,都和门上的凹槽吻合!这就是钥匙!”
华生医生凑近仔细看了看,疑惑道:“可这上面没有齿痕,怎么开锁?”
“这不是普通的弹子锁,”夏洛克语速飞快地解释,“这是一种机械机关锁,依靠的是内部齿轮的特定序列,和这个‘钥匙’上的凸起或磁极来触发。看这个凹陷,可能还需要配合其他东西……”他的目光扫过凌清沅一直佩戴的那枚玉佩。
凌清沅没有说话,她从夏洛克手中接过金属片,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
她将玉佩轻轻放在金属片中心的凹陷处,大小竟意外地契合。
当她指尖微微运力,一丝微不可察的内力透过玉佩传递到金属片上时,那暗哑的金属表面似乎极轻微地泛起一层温润的光泽,仿佛被唤醒了一般。
“事不宜迟,”凌清沅收起玉佩,将金属片紧紧握在手中,“我们回去。”
一行人再次马不停蹄地赶往布莱克尼角。
天色比之前更加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要压下来。
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变得沉闷而有力,预示着天气可能转坏。
回到那扇隐蔽的石门前,寒风卷着细小的冰粒打在脸上。
夏洛克从凌清沅手中接过金属片,深吸一口气,将其对准门框底部的那个不规则凹槽,小心翼翼地推进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清晰可闻的机括啮合声从石门内部传来。
金属片严丝合缝地嵌入了凹槽,仿佛它生来就该在那里。
夏洛克尝试着轻轻转动金属片。
起初纹丝不动,他加大了些许力道,沿着顺时针方向缓慢而稳定地旋转。
“嘎吱……嘎吱……”
沉重而滞涩的齿轮转动声从石门深处响起,带着积年的锈蚀感,门框边缘的缝隙似乎扩大了一点点。
华生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吉姆握紧了手中的工具,警惕地环顾四周。
凌清沅站在稍后一步的位置,全神贯注地感知着门后的动静。
夏洛克继续转动,大约转了九十度后,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改为逆时针方向再次转动。
齿轮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顺畅了一些。
当金属片再次回到初始位置,并被他轻轻向内一按时——
“轰……”
一声低沉的闷响,那扇与岩石浑然一体的石门,缓缓地向内开启了一条缝隙。
一股混合着浓重霉味、陈年尘土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带着腥气的陈旧气息,从门缝中涌出,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只有一丝丝冰冷的空气从里面流淌出来。
秘密,就在眼前。
夏洛克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他的怀表式微型煤油灯,擦亮火柴点燃。
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门口一小片区域:脚下是向下延伸的石阶,布满厚厚的灰尘,石壁上凝结着水珠,湿滑不堪。
“我先进去。”夏洛克毫不犹豫,举着灯就要迈步。
“等等,”凌清沅拦住他,从吉姆手中接过一盏更亮的防风马灯,“一起,华生医生和吉姆留在门口警戒,注意潮汐和天气变化。”
华生虽然担心,但也知道这是最合理的安排,点了点头,和吉姆一左一右守在门边。
凌清沅和夏洛克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夏洛克举着煤油灯在前,凌清沅提着马灯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
石阶很陡,向下延伸,仿佛通往地狱。
空气中那股特殊的腥气越来越浓。
走了大约十几级台阶,通道似乎变得平缓了一些,空间也稍微开阔。
借着灯光,他们看到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但明显有人工修凿的痕迹。
洞壁上,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刻痕,与金属片上的符号风格类似。
突然,夏洛克停下脚步,灯光照向角落。“看那里!”
凌清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角落里堆放着几个破烂不堪的木箱,其中一个箱子已经散架,里面露出一些锈蚀严重的金属零件和几块腐烂的深色布料。
旁边的地上,似乎还有一些散落的、细小发白的东西。
夏洛克蹲下身,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块,在灯光下仔细查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是骨头,”他沉声说,“很小,像是……指骨。”
凌清沅的心猛地一沉。
渔夫汤姆·霍金斯失踪了十二年。
灯塔看守人失踪了近二十年。
这黑暗的通道里,埋藏的可能不仅仅是秘密,还有亡魂。
而就在这时,一阵极细微的、仿佛是从极深的地下传来的水流声,夹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呜咽的怪异声响,隐隐约约地飘进了他们的耳朵。
夏洛克猛地抬起头,灯光照向他异常严肃的脸:“这下面,还有别的空间,而且……可能不止我们两个人。”
[可怜]不好意思,前几天太忙了,现在恢复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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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