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缠绵 第6章 情敌

难得一个阳光晴好的周末早晨。

殷逸洲这位工作狂魔，竟然罕见地没有去公司，而是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坐在殷家别墅阳光充足的阳台，慢条斯理地翻看着一份财经报告，手边放着一杯氤氲着热气的黑咖啡。

殷闵炣趿拉着拖鞋晃悠进来，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藤椅上，抓起果盘里的葡萄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把昨天“租房大计”的成功实施，以及程墨淇如何扮演“好房东”的过程，绘声绘色地跟大哥汇报了一遍。语气里带着明显又幼稚的得意和小计谋得逞的狡黠。

殷逸洲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报告上，默默的听完后，只是极淡地点了点头，仿佛响在耳边的是天气预报。

他端起马克杯抿了一口，声音平稳无波：“嗯。既然做了，自己想清楚后果就行。” 一如既往的理性，带着点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殷闵炣早习惯他哥这副样子，也不在意，继续嚼着葡萄。

就在这时，他听见自己大哥放下茶杯，指尖在藤椅扶手上轻轻敲了一下，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随口问起今天的天气：

“小程当房东？” 殷逸洲的目光依旧落在报告上，似乎只是顺口一提。

殷闵炣咀嚼的动作猛地一顿，葡萄籽差点卡在喉咙里。

他愕然抬头，看向自家大哥。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他哥殷逸洲，这位向来只关心数据和策略、对他人私事漠不关心的“人间清醒”，居然主动问起了程墨淇？

还专门用了“小程”这个称呼？

殷闵炣狐疑地眯起眼睛，目光在殷逸洲那张完美无缺、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脸上来回扫视，试图从那副万年不变面瘫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殷逸洲仿佛毫无所觉，依旧专注地看着报告，手指捏着书页翻了一页，侧脸线条冷峻而优雅。

殷闵炣盯了半晌，对方头也不抬，稳如泰山，连呼吸频率都没变一下。

他心里的那点狐疑慢慢消散，觉得自己大概是最近被谭秀渝搞得神经过敏了。

大哥怎么可能对程墨淇那个二货有什么特别关注？肯定是自己多心了。

“是啊，”殷闵炣咽下葡萄，恢复了正常语气，“我要是自己露面，谭秀渝那个脾气，肯定掉头就走，房子再好他都不会要的。程墨淇那家伙脸皮厚，能说会道，装房东最合适。” 他想起程墨淇汇报谭秀渝签合同时的冷淡，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语气也带着一点怨怼不平。

殷逸洲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眼神在那一瞬间似乎极其轻微地闪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在殷闵炣看过来的前一瞬，他就恢复了正常，重新垂下眸子望着手里报告上的文字。

殷闵炣抬头看着他这副样子，彻底放下心来。

嗯，他哥还是那个正常的、高冷的、眼里只有工作和逻辑的大哥。看来真的是自己多心了。他耸耸肩，继续消灭果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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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平安小区门口。

阳光带着滚烫的温度，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预示着又一个燥热的夏日。

谭秀渝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正准备出门去附近的超市采购些日用品和食材。母亲刚吃完药，精神尚可，这时候坐在窗边安静地看书。

他刚走出单元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就带着一身阳光的气息，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早上好啊！起的很早嘛。”程墨淇穿着件印着夸张涂鸦的潮牌T恤，头发打理得很有型，斜倚在一辆造型拉风的摩托车上，冲着谭秀渝热情地挥手打招呼。

他牢记着好兄弟殷闵炣“多跟他说说话，他太封闭了”的嘱托，顺便怀着“反正没事，看小美人养养眼”的心思，特意掐着点“偶遇”。

谭秀渝脚步一顿，看着眼前这个阳光帅气的男人，微微怔了一下。

他记得这个人是“房东程先生”，昨天签合同的时候话挺多的，很健谈。

出于基本的礼貌，他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无波：“早上好，程先生。” 说完，就打算绕过他离开。他向来没有和不熟的人寒暄的习惯，也不觉得有必要。

但程墨淇哪里是能被冷淡击退的人？他立刻自来熟地跟上谭秀渝的脚步，并肩走着，侧头问道：“这么早出门，买东西去啊？”

谭秀渝目不斜视，简单地“嗯”了一声。

“巧了！”程墨淇一拍大腿，笑容灿烂，“我一会儿也要出门，去找朋友吃饭！就约在市中心那家新开的……”

谭秀渝沉默地听着，没有接话。

他觉得对方只是随口分享行程，自己既不需要回应，也不该追问别人的**。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得尴尬。

程墨淇看着谭秀渝那张没什么表情的漂亮侧脸，以及那拒人千里的冷淡气场，心里直犯嘀咕：这小朋友也太难搞了，比殷闵炣描述的还冰。不行，得找点话题！

他脑子一抽，想起昨天签合同谭秀渝似乎完全没认出自己，忍不住就开口了，语气带着点调侃和熟稔：“诶，说起来，我还以为你记得我呢。我们之前在饭店见过的，就那天你打包饭菜的时候，我和炣……呃，和朋友一起。” 他差点顺口说出“炣哥”，赶紧刹车。

饭店？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在谭秀渝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猛地一怔，停下脚步，霍然转头看向程墨淇，脸上的表情明显的空白了一瞬。

阳光刺眼，他眯起眼睛，仔细地、死死地盯着程墨淇那张带着阳光笑容的脸。

模糊的记忆瞬间拼凑起来。

那个站在殷闵炣身边，同样高大帅气，气质张扬，带着点玩世不恭痞帅感的男生。

饭店门口……那个殷闵炣的新男友。

当时在饭店时，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殷闵炣身上，没有去注意程墨淇，并没有看清程墨淇的长相，导致自己到现在才认出来。

是他。竟然是他！

这个“房东程先生”，就是殷闵炣的男朋友！

果然...房子果然是殷闵炣的手笔。

他是房东？殷闵炣让他来当房东？为什么？是殷闵炣授意的？还是……是他们两个共同的意思？

这个程先生现在跟他打招呼，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宣示主权吗？是在暗示自己不要靠近殷闵炣？又或者……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来“关心”一下男朋友的前任过得有多惨？

谭秀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他能感到自己指尖在身侧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程墨淇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是啊，饭店。你怎么了？”

谭秀渝深吸了一口气，清晨的空气就已经开始燥热，让他没由来的感到一种窒息感。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敢再看程墨淇那张阳光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刺眼的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声音干涩：

“……我脸盲，抱歉。没认出来。”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个拙劣的借口，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未落，他根本不给程墨淇任何反应的机会，脚步凌乱地、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朝着与超市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背影有些仓皇，很快消失在小区拐角。

程墨淇一个人愣在原地，手里还拿着摩托车的钥匙，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变成了彻底的懵圈。他挠了挠自己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看着谭秀渝消失的方向，满脑子问号：

“不是……我说错什么了？脸盲？至于吓成这样吗？我长得也没那么吓人吧？”

他百思不得其解，嘀咕道，“胆子也太小了吧？还是我魅力太大把他震慑住了？”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言，在谭秀渝敏感的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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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明亮的灯光和嘈杂的人声像一层模糊的滤镜，谭秀渝推着购物车，动作机械地将清单上的物品一件件放入车中。

蔬菜、水果、米面、一些母亲能吃的软烂食材……他的动作效率很高，几乎是凭着本能完成了采购。

但脑子里却像塞了一团乱麻，程墨淇那张阳光帅气的脸和那句“饭店见过”如同复读机般反复播放，中间交织着殷闵炣之前那个复杂的眼神。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烦人的影像驱逐出去，指尖却因为用力攥着购物车扶手而微微发白。

结账，拎起沉甸甸的购物袋，走出超市。

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的路和手中沉甸甸的分量上。

生活还要继续，母亲还在等他。

回到平安小区门口，他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那辆扎眼的摩托车不见了，程墨淇的身影也没看到。

大概是真的去找朋友吃饭了……谭秀渝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勉强松了口气。他快步走进小区，生怕程墨淇再次出现。

拎着沉重的袋子爬上楼，开门进屋。门关上的瞬间，才感觉真正隔绝了外面那个让他心乱如麻的世界。

“小渝回来啦？买了这么多东西，累了吧？”林媛闻声从房间里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伸手就要去接他手里的袋子。

谭秀渝看着母亲明显比在酒店时舒展许多的眉眼和那份真切的关心，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避开母亲的手：“不累，妈。您歇着，我放厨房就行。您想吃什么？我来做。”

“哎呀，妈哪有那么娇气。”林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接过了其中一个装着蔬菜的袋子，“妈给你做清蒸鱼，再炒个青菜。你去歇会儿。”

谭秀渝没有坚持，顺从地把食材递给母亲。

看着母亲转身走进厨房，那带着轻快的背影，让谭秀渝心情放松下来。

为了母亲，住在这里是值得的。他认命地想，那些难堪和复杂，自己扛着就好。

回到属于他的小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厨房传来的细微声响和母亲忙碌的身影，刚才被强行压下的情绪瞬间反扑回来，将他淹没。

他疲惫地坐到床边，掏出手机。屏幕亮起，微信界面弹出。

联系人列表寥寥无几，最上方那个刺眼的备注——“房东程先生”狠狠扎进他的视线里。

程墨淇……殷闵炣的男朋友……

他住着“情敌”提供的房子，还欠着殷闵炣复诊的钱……

强烈的自尊心叫嚣着一个念头：还钱。必须立刻、马上把钱还回去，不能再欠他们一分一毫。

程墨淇既然是殷闵炣的男朋友，肯定有殷闵炣的联系方式吧？直接问他要？

这个念头让谭秀渝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许久。

可行吗？

也许可行。但……

谭秀渝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糟糕的念头和猜测：

程墨淇会怎么想？一个前任，主动问他要现男友的联系方式？是贼心不死？是想纠缠？是想破坏他们的关系？

殷闵炣收到钱会是什么反应？是轻蔑地一笑，觉得他在故作清高？是冷漠地收下，然后彻底划清界限？还是……带着施舍般的语气说“不用了，就当帮帮老同学”？

他们会不会在背后嘲笑他？嘲笑他的落魄，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嘲笑他明明住在他们施舍的房子里，还要故作姿态地还钱？

每一种可能都让他感到难堪和屈辱。

“烦……”

谭秀渝猛地将手机丢在床上，双手插进半长的头发里，烦躁地揉搓着，仿佛这样就能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揉碎。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偏偏要遇到殷闵炣？

为什么偏偏要欠下他的人情？

为什么偏偏要住进他男朋友安排的房子？

他只想带着母亲安安静静地生活，为什么就这么难！

烦烦烦，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