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下谎言的因,结出的只会是苦涩的果。】
陆毅州抱着新买的颜料和食材爬楼梯时接到白黎的电话,他拎着购物袋的胳膊夹起颜料,空出一只手掏手机,接通。
“喂,毅州啊,还适应吗?”
“嗯。”陆毅州垂眸看台阶,“谢谢白哥关心,我这儿一切都好。”
“那就好,等你安顿好咱们出来聚聚。”
“行。”
正说着从楼上窜下来个小孩莽莽撞撞地冲着陆毅州奔来,陆毅州一时不察被他一撞胳膊虚夹着的颜料掉了。
“没事吧。”陆毅州刚想问问小孩有没有事就见那皮孩子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
他摇摇头,蹲下捡东西:“白哥我不跟你说了,到家了还有得收拾呢。”
“好。”
电话挂断陆毅州将手机塞进风衣口袋,正要去捡掉落的颜料时从后方伸出一只手。
他定睛一看,是一包饼干,视线再一转,只见塞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袋不知什么时候松了个口。
海大附近的小区是老小区,楼道很狭窄,两个成年人并排走是过不去的,陆毅州估摸着是自己挡了别人的道,于是仓皇接过东西道谢往楼上走。
昏暗的楼梯,陆毅州和那人一前一后走着,两道脚步声本来是各走各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影响了渐渐重合。他一顿,少见的感受到了窘迫和微妙的尴尬,想开口说点什么又不知从哪里开头,只好一路保持缄默。
终于到了三楼,陆毅州呼出一口浊气,如释重负般输密码。
身后那道脚步声这时候也停了。
不会吧?
陆毅州心里发毛,手一抖。
“嘀—嘀—嘀—嘀。”四道电子音接连响起,接着“咔嗒”一声,身后的门开了。
陆毅州回头去看,他的邻居正好也在看他,光线很暗,显得那人眉眼沉沉。
“好巧,你也住这楼?”
邻居点了点头,回头,开门,关门。
陆毅州暗笑自己多想,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等他将冰箱塞满,画室也布置好后,敲门声响起。
月落梢头,这个点,谁会来找他?
陆毅州一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新邻居那张俊脸,刚刚楼道里很暗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现在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对方。
邻居很高,目测有一米九,他的眉骨很突出,剑走偏锋,眼窝深邃,眼睛是盛满星辰的蓝,比他见过的最珍贵的宝石还要漂亮,鼻梁高挺似山峰,是张轮廓分明的脸,要陆毅州评价,大概是被天使吻过的混血?
“你好,有什么事吗?”漂亮的人在陆毅州这里永远有特权,说白了就是颜控,他盯着金余那张被上帝精雕细琢过的完美作品,倍感亲近,连胆子也大了几分。
“和朋友聚餐,菜做多了吃不完浪费,”金余表情冷淡,像是上语文课时被挑中念课文,语气淡得似平静的湖,看不出半点想要跟新邻居联络感情的意思,“我看你刚搬来,还来不及做晚饭,要不要一起?”
赶鸭子上架。
陆毅州莫名想到这个词。
他本想拒绝,毕竟在他的观念里,被请吃饭就意味着要请回去,后面再发生什么是不可控的,总之,这代表着麻烦,而陆毅州最讨厌麻烦,他只是暂住这里,并没有和亲亲邻居培养感情的意思。
可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滚却变了个意思:“好啊。”
陆毅州鲜少有主动出击的时候,答应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又不好反悔,只好硬着头皮跟金余一起踏进302的门。
“我叫金余,你呢?”金余在门口拆了双一次性拖鞋递给陆毅州。
“陆毅州。”陆毅州后知后觉感受拘谨。
“毅州?!”他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响起。
“楚单?”
陆毅州一直跟着母亲满世界跑,此次回海市是因为一场比赛,他的恩师是海大的教授,一听说这事说什么也要让陆毅州回来,说是他有几个不成器的学生也在准备预赛,让他们见见世面。
不巧,楚单就是其中之一。
“陆师兄,好巧!”楚单冲他招手,“之前你不是说在海大附近租房吗,刚刚我听金余说对面搬来个新邻居也是学美术的,我就猜是不是你,结果还真是!”
金余从冰箱提溜了两提冰啤酒,示意陆毅州入座,陆毅州朝他点头,挑了个离两人都不远不近的距离坐。
“师兄你快尝尝金余的手艺,他做的大盘鸡超好吃,土豆炖的超级软糯。”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楚单像是发现宝藏迫不及待和队友分享的冒险者,这幅样子勾起了陆毅州的兴趣,他接过筷子开动,一入口就顿住了。
楚单自来熟地凑过来,连忙追问:“怎么样怎么样?”
金余原本不在意的,他的手艺他自己清楚,再难吃也难吃不到哪里去,但看着陆毅州小口嚼着半天不吭声,心不免提了提。
做饭的人总是希望从吃饭的人口中得到正面的评价。
有那么难吃吗?
“鲜。”陆毅州将快要烫化喉咙的土豆咽下去,悄悄哈气,菜都是刚出锅的,陆毅州一时不察,被烫了个正着,他对上两双闪着星星的眼,含糊不清地说,“我眉毛都要鲜掉了。”
“哈哈,我就说好吃吧,快来快来,啤酒给师兄满上。”
金余听到指令直愣愣地站起身,端起旁边的杯子给他们三个人依次满上。
“敬大盘鸡!”楚单活跃气氛是一把好手,三言俩语将陆毅州和金余拉近不少,“敬我们的大厨!”
“敬余哥!”陆毅州从善如流,“余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
“叫什么余哥,他还有个外号,毅州想知道吗?”楚单冲陆毅州挤眉弄眼。
陆毅州:“什么?”
他抿唇,眨巴着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给楚单逗笑了。
“寡哥,”金余想要捂住楚单的嘴被楚单躲开,楚单恶作剧成功,喜气洋洋,“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唔、因为他老是沉默寡言,所以大家都叫他寡哥、寡言哥。”
“我倒觉得余哥话挺多的。”陆毅州仔细回想,“他刚邀请我来吃饭的时候话挺多的。”
“哈?!”楚单怪叫一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是我教他的!要是不跟他说明白让他去请,他保准只对你说‘来吃饭吗?’”
酒过三巡,啤酒都被三个人酿出了醉意,疯得不成样子,吃饱喝足后,陆毅州揪起来偷懒的楚单,说没有让做饭的人洗碗的道理,两个人跑厨房边哼歌边洗。
“砰!”
好不容易歇会儿的金余听见动静抬头:“怎么了?”
厨房里扒出来一只手,接着是一个脑袋,瞧着可怜巴巴的:“余哥,我……我不小心打碎一个盘子。”
楚单在陆毅州身后躲着,悄悄对他竖个大拇指,然后壮士断腕般右手握拳在胸口锤了三下:好兄弟。
金余看着脸色涨红的陆毅州,没有揭穿他,叹气:“没事,我来收拾吧,时间不早了,收拾收拾早点回去吧。”
“好的,余哥。”
厨房里横着走出来两只螃蟹,头低着,双手揣在腹部,做错事的小学生样子。
“好了,不就一个盘子吗?”楚单咳了两声,偷偷看了金余一眼,“多大点事。”
“你摔我几个盘子了?”金余抱臂,懒得说他,“还叫毅州给你顶锅。毅州,你先回去吧。”
“自求多福。”撂下这么一句陆毅州甩开楚单挽留的手,开玩笑,金余那张脸一沉跟他老父亲一样严肃,吓得陆毅州不敢吱声。
合上301的门,一切的热闹都被隔绝,陆毅州愣半晌,后知后觉自己没开灯。
胡乱冲了个澡陆毅州将自己团进被子里,忍不住想金余和楚单,想着想着,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