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仰止 第201章 番外《倚山望水》13

予松山上有一个徐氏一族世世代代都守护着的封印，这个封印的来历可以追溯到千年以前。

传言千年前徐氏始祖与大妖为战，穷尽其全身灵力，施以镇妖法印将大妖封印。此镇妖法印就是予松山上的这个封印。法印融聚了灵山之气与徐氏始祖精血灵气，因此，此封印威力巨大。在此之后，徐氏一族仰仗此法印封印成百妖精鬼怪。

可饶是灵力再强的法印也抵抗不住成百妖怪妖气的侵蚀，因此在四百年前，封印开始坍塌。当时徐氏长老带领徐氏一族百余人灵力充沛者修补法印，最终法印重铸，可百余徐氏族人包括当时徐氏长老在内，无一幸存。

封印内妖气一直在侵蚀法印，因此徐氏一族每二十年会将封印加固。期间又会在徐氏弟子间进行选拔，以选出灵力充足者，以进行之后的封印加固修补。

徐市就是因为这件事被叫回来的。

他之前听说过关于这个封印的事，不过这次也并不单单是为了选拔。如今又过了四百年，法印的力量早不如从前。所以这一次选拔也是为了加固封印，同时选出不会被妖气影响的徐氏弟子成为下一次正式进行封印加固的主力军。

在予松山上有一处巨大的圆形广场，广场上刻印着徐氏一族的族文，而这个族文，也是镇妖法印的符印。

今天几乎所有徐氏弟子都来了，他们围绕着符印坐了数十圈。最靠里的是徐氏以及跟他能力不相上下的徐氏弟子，他们是最有可能被选中的人，越靠外，就越有可能被排除在这个任务之外。

至于徐氏掌门徐从穹以及徐氏长老徐名青二人，则坐镇中心。

广场之上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因为他们正在面对他们这一生都害怕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东西。在他们头顶之上，有一团形同水墨的黑云。黑云中间是一只血红色的眼睛，比起五天前，今天的这只眼睛已经清楚很多。

这只眼睛没有眼珠，眼窝里是血红一片，但是任谁都清楚，这只眼睛此时正对他们虎视眈眈。

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出现的情况。广场上的徐氏一族看似很冷静，其实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各人心里的恐惧是有多盛。

看着天空中离奇的异象，徐市眉头紧锁。他把拳头攥紧，指缝中开始有血液渗出。他感受不到疼痛，又或者是想要以此来转移心中的恐惧。

“大师兄……”

是徐市左边传来的声音，徐市把头转向左边。

他的左边站的是徐璧，是他还在予松山时很疼爱的师弟。三年不见，徐璧长得快有他高，而且已经成长得足以站进这徐氏精锐的圈子。

“怎么了？”徐市问到。

恐慌在徐璧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的嘴唇在发抖，他的双目圆睁，他的额头冒出粒粒汗珠；有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在他的脖子上，之后遭遇衣领阻碍。这么一看，徐璧的衣服已经湿了大片。

“我……是不是不该如此努力啊？我不明白，我如此拼命练功，只是为了在这样的时候死在前面吗？”徐璧问着徐市。看起来他的精神已经不怎么清醒了。

“怎么会呢？”徐市拍了拍徐璧的后背，让他冷静下来：“该死的可不是我们，该死的难道不是天上那怪物吗？”

“可是，可是……我们怎么能打败这怪物啊？”

“市儿！”

徐市张开嘴本来要打算说什么，但是却被一声严厉的呵斥中止。

徐市上前一步，朝徐名青行礼：“长老。”

徐名青脸色也不好看，点了点头，开口：“开始吧，不能再拖了。”

“明白。”徐市再行一礼，退回阵伍中。

“诸位徐氏弟子！听我号令！”

“此阵法一旦开始绝不能停止，无需将其想得太可怕，自徐氏始祖起，此山中妖邪已被我徐氏一族镇压千年。前人能做到的事，我们为何不能做到！”

徐名青这段话大大的鼓舞了人心，他扫视着台下众人，再次开口：“若今日失败，封印被破，妖邪将会倾巢而出，届时天下必将大乱，我徐氏一族就会是全天下的罪人，百余年，千余年，我徐氏一族必将受世人欺压抬不起头！你们会愿意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吗？”

“我不愿！”在中间圈层的有人举手：“长老！我不愿意！我将以我之命，守卫予松山封印，守卫徐氏一族！”

“我也不愿！”

“我也不愿！”

“我也……！”

断断续续有人举手。

可是，举手的大都是中间以及往后的。就算成功，他们被选中的几率也不会很大。若是不成功，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

“很好！”徐名青点头。

“摆阵！开始！”

这是一切开始的信号。

这个镇妖法印需要大量灵力来启动它。

一时间，广场之上百余的徐氏子弟将自己的灵力灌入法印当中。百十股灵力由四面八方汇聚到中间，最终在中间形成一道光柱，直插云天。顷刻间，光柱荡开空中云层，在“眼睛”上方形成一道巨大的金黄色法印。

这就是镇妖法印。

黑云似乎有意识。它察觉到广场之上这些人的举动，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随即朝广场俯冲而来。

徐市亲眼目睹那“眼睛”是怎么迅速冲到他眼前的。他睁大双眼，瞳孔因为受到惊吓而放大。在他放大的瞳孔中，清晰的印出那只“眼睛”里的眼球。

里面有无数妖魔，还有好多小孩子在哭着向他求救。

那是什么？

徐市不自觉的流出眼泪。

“你怎么可以一次都没怀疑过呢~”

谁在说话？

徐市东张西望，阵法乱了，徐氏弟子陷入乱境。但是这个阵法并不能断，所以还有人在坚持。

“市儿！”徐从穹在喊他。

“父亲……”

徐市强迫自己走出来，他步履不稳，朝徐从穹那里走去。

“你要去哪里？要逃走吗？”

“走开！”那个声音还在说话，徐市心里很烦躁。他现在指向赶紧逃离这里，他有些害怕这个声音。

可他似乎被缠上了，这个声音不让他走。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的腿，他每走一步，都有一种要被绊倒的感觉。可他还是拼尽全力想逃跑，于是他又感觉有东西在拉他的胳膊。

“放开我！”徐市怒吼。

“为什么要逃走？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好奇吗？在这里发生的事。你应该是好奇的啊~”

“闭嘴！放开我！”

“市儿？”

又是徐从穹的声音，徐市在噩梦中醒来。可为什么，徐从穹看着他是这样一副疑惑且惊恐的表情。

“父亲？”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不是！是有东西……”徐市着急解释，他想把缠住他的东西展示给别人看，可他一回头，刚才看着他的“眼睛”此时变成一张大张的嘴。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在遭遇危险时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处了。

因为这个危险已超越了他能理解的程度，恐惧主导着他的思想。该怎么办？要跪地求饶吗？

“锵！”

眼看大嘴就要一口吞掉徐市，徐名青一剑挥开那张大嘴。与此同时，天上的法印落到地上，散发出如烈阳一般火红色的光。那张大嘴应该是被灼伤了，嘶喊一声退回到天空之中。可封印破了，有妖兽从大嘴里蜂拥而出。

这个场景，是整个予松山乃至天下都不愿意看见的。

饶是徐名青，他的脸色也不好看。

“长老，该怎么办？”徐从穹上前来问到。

徐名青转头看向徐市，皱起了眉，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向大阵中央。

“大敌将来，各位徐氏子弟不要退缩松懈！随我一同迎敌！市儿！”徐名青看着天上倾巢而来的妖兽，喊着徐市。

徐市转动眼珠，却没转头。

徐名青也没回头，开口斥责道：“你要这么软弱到什么时候？”

“扑哧！”

什么？

是谁在笑？

徐名青有些意想不到，刚才那个笑，分明就是徐市发出来的。

怎么回事？

“市儿？”徐从穹有些担心的喊了一声。

徐市勾起一边嘴角，露出坏笑的表情，走向徐名青，“你居然会觉得徐市是一个软弱的人？”

徐名青看向徐市：“你在说什么？”

“无所谓了~”徐市耸了耸肩，“你的看法又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你们藏在那张嘴里的秘密。”

“锵！”

徐名青拔剑挥向徐市，徐市身后却突然出现一把剑，挡在他面前。两柄剑相撞碰出火花，可徐市依旧笑着，半点没退让。

“区区剑灵，岂敢霸占主人身体？还不给我滚出来！”

“锵！”

徐名青又是猛击，这一回他用了七成的功力，徐市的剑没有挡住。徐市跟剑一起被击退了数十米。

徐市的表情这才严肃起来，他站直身体，看向天空中的大嘴。

注意到徐市的异常，徐名青紧张了起来，问到：“你想做什么？”

“哈~！”

徐市又笑了起来，看向徐名青：“他可是你的继承人，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关于徐氏一族的真相？要不……就我来带他去看怎么样？”

徐名青眉头紧锁，呵斥一声：“休想！”

“徐长老，这可是你说了算不了的事了~因为我必须要做！”徐市话音刚落，就朝空中大嘴飞去。徐名青气的脸都红了，打算紧随其后，却被徐从穹拉住。

“长老！”徐从穹挡在徐名青身前，有些急切：“现在不是管市儿的时候！封印破了，还是要顾眼前的事啊！”

“啧！”徐名青咂了一下舌，看向徐市，徐市回头，露出一个计划得逞的笑容。

那把剑出身予松山的封印中，山里妖邪之气在呼唤他。徐市就这样跟双生剑一同跌入张开的大嘴里。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这疼痛足以让他清醒。

他摇了摇脑袋，让自己的神识归位。听到自远处而来有规律的脚步声，很快，那脚步声变得急促，最后停在他面前。

他看到了一双很熟悉的鞋。

“市儿！你没事吧？”

一个人把他扶了起来，徐市按了按自己眼角，张开眼看着那人，一点惊讶与慌张都没有，反而冷静得有些可怕。

“叔父。”徐市喊了声。

那人，就是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