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姑娘!”
何江月刚出洞口,便听见有人在见她,有循声看去,原来是卖苋菜的跛脚大哥。
跛脚肩膀上扛着一个麻袋,手里还掂着一个麻袋,不用问,也知道麻袋里面装的是什么。
苋菜呗,何江月买了一亩地的苋菜。
“姑娘,你的苋菜我给你拔好了,全给你挑得最好的,长得不行的,我都没给你往里面放!”
跛脚兴冲冲地把两麻袋苋菜送了过来,放在何江月的跟前。
这时候,何使君跟苏瑾玉慢何江月一步,从山洞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不少侍卫。
乌泱泱一片人,突然出现,跛脚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活给他吓了一跳。
看到这样的一幕,何江月只庆幸李岚走得早,他带的人可比这些多得多。
跛脚狐疑地看着众人,面色逐渐难看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你们……这是……”
何江月讪笑一声,开始瞎说∶“过来取菜。”
也不知道跛脚识不识字,总之他的脸上有两个字∶不信!
何江月这边已经要聊天聊崩了,不明真相的何使君还偏生要捣乱。
“月儿,发生什么事了?那是什么人呐?”
跛脚看看何江月,又看看何江月身后穿盔戴甲的大部队,忽然平静下来,淡定地说∶“姑娘,你的菜准备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此话正中何江月下怀,连忙相送∶“好的,回去吧,谢谢大哥。”
“不客气!”
跛脚一瘸一拐地走了,越走越远,一直走到对面的田埂上,不走了,改跑了,一边跑,一边嚎∶“村长!村长啊!”
何江月这边在给何使君解释苋菜的事,已经解释清楚了,话题已经从买苋菜改成吃苋菜了,气氛还挺温馨的,跛脚喊那一嗓子,瞬间就把温馨给喊飞了。
这也可以理解,自家村子里突然出现一群陌生人,还拿刀端枪的,任是谁都会心里犯嘀咕的。
“爹爹,我们快点走吧。”何江月催促着何使君。
“好。”
奈何山里行不得马,众人都是步行走过来的,路况也没有山里人熟悉,就在要走出山口时,小山村里的村民追过来了。
令人意外的是,没有想象中的恶语相向,也没有大打出手,村民们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反而带了很多菜,挑着的,扛着的,连小孩儿手里面都掂着一篮子蘑菇。
拄着拐杖的老村长,颤巍巍地从人群里走出来,红光满面∶“老爷们,你们是来买菜的吗?”
饶是见过大世面的何使君也被这一幕弄不明白了。
这些日子在打仗诶!打仗!老百姓见着拿刀的大队人马,不害怕就算了,居然还追着过来卖菜,你这像话吗你?
虽说盟军有明确军纪,不准骚扰村舍,因此给路上经过的村庄保持了相对平静的环境,但是你们也忒心大了!
村长见何使君有所犹豫,急忙上前,顺手拿过了村民手中一篮子茭白,开始推销自己村子里的果蔬。
“老爷们,我们的菜都是很新鲜的,看一看吧,不会比东市上的差的。”
那自己的东西跟别家的东西作比较,是推销时常用的方法,何使君只当老村长气随口一说,并没有把老村长的话放在心上。
但是亲自去过东边草市的何江月,听见老村长嘴里说“东市”两个字,顿时打了个激灵。
“村长,您说的东市是哪里?”
老村长正在推荐自家的果蔬,自然是不愿意多说别家的,全当耳聋没听见,继续介绍别的菜,何江月急着又问了两遍,老村长才不情不愿地说出东市就是京城东边的草市。
这儿距离东边草市可远了,作比较怎么会跟那么远的东西比呢?
还是说这里跟东边的草市有着某种联系?
何江月又想起来南边和东边的泥土里都含有小石子,便更加觉着东、南二市有着某种联系。
“村长,东边的菜比这儿好吗?”
老村长听了立刻就不乐意了∶“也不怎么好,就那样呗,左不过是……”
话说一半,没下文了。
何江月追问∶“左不过是什么?”
老村长一边摇头,一边摆弄着果蔬,所问非所答∶“这些菜都摘下来了,卖不掉怎么办呐?”
“我买!”何江月拿出来一锭银子,把老村长的眼睛都看直了。
“原来是大主顾!”老村长笑眯眯地把银子拿了过去,动作麻利,揣进怀里,“您有什么事,直接招呼!”
何江月举起手,大拇指朝向东边,问道∶“东边的那个集市到底怎么了?”
“你们是外地过来的吧?”老村长不答反问。
何江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默许久。
老村长却道∶“没事儿,你们这样的,我见多了。”
“还有跟我们一样的?”何江月疑惑地问。
“过来卖菜的呗!”老村长摊开手掌,向何江月展示村里的果蔬,“打仗了,又是封路,又是封城的,城里的大户不事农桑,庄子上的车也送不过去,日子不好过了,可是日子还得过,就只能纡尊降贵,到我们山咔咔里买菜吃了,不就这点事儿吗?”
何江月松了一口气,她刚才想到造反上去了,还以为是叶氏的人马,可山里人淳朴,哪里知道这么许多?在他们眼里,朝代更迭,还不如地里面的一茬韭菜更值得上心。
苏瑾玉走到何江月身边,问那老村长∶“村长,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们,东边的草市到底怎么了?”
何江月正想问这句呢,东边草市上洗菜的规矩绝不是空穴来风,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老村长也是被二人的坚持折磨得没招了,只好挑一些不好听的。
“你们可千万别到东市上去!他们那儿离京城近,京城里的贵人们都到东市买东西,你们这些外边来的,根本买不着好的,都是人家挑剩下的,好的在地里面都让人买走了!哪儿有好的给你哦?就在我们南市买得了!都是好东西!”
何江月惊道∶“现在还有京城贵人去东市买东西?”
老村长无比确认∶“是啊,我听说东市那边管得可严嘞,菜不洗就不让卖,怕贵人们嫌弃。”
通了,全都通了!
何江月终于弄明白东边草市洗菜是怎么来的了。
同时,何江月也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什么叫京城的贵人到东市买东西?
不是已经围城了吗?二十万大军,将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怎么出来的?
“村长,京城不是封了吗?京城里的人是怎么到东市的?你知道吗?”
老村长连连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不是东边的人,这儿离东边可远着嘞!不知道,我不知道。”
此时此刻,联系所有的信息,何江月几乎可以断定,东边有可以直接通往京城的路,这条路甚至可以直接避开城外围城的盟军。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消息——盟军围城失败!
如果萧尧利用这个隐秘的路线,他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传圣旨到外边找救兵。
要说起来,难怪萧尧这么淡定,本来还以为他是稳重,原来是手里捏着牌呢!
从这一刻起,找到进城的捷径是一个事关举事成败的重要任务了。
原先想找捷径,无非是投机取巧,直入京城,减少伤亡,可是现在,要找的,是围城的缺口,如果找不到,二十万大军辛苦围城,就成了笑话。
何江月跟苏瑾玉再次来到东边的草市上,四处张望一番。
毫无头绪。
总不能拉住一个人就问吧?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还是找个人跟踪吧,京城中的人出来,买了需要的东西,总得回去不是?
只要找到一个城中的人,跟着他,就一定能找到捷径的入口。
可是谁是京城中的人呢?
要说看衣着贵贱,可贵人并不亲自出来,出来采买的人只是贵人府中的下人,还是干粗活的下人,穿着并不很好,即使比乡野之平民体面一些,但是跟地主、乡绅比起来,就分不清楚了。
何江月这边正在街头,见人就盯,根据他们的衣着、气派,仔细分析对方是不是京城中来的人。
突然,何江月发现了一个遍身丝绸的男子。
这样的打扮,就是村里的地主也穿不起啊,八成是从京城里来的。
何江月将其视为目标,悄悄跟了上去。
男子原本走得好好的,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何江月来不及反应,对方已经转过身来。
“嘉慈郡主?”
何江月当时头里面就嗡了一声。
被认出来了?
这人到底是谁啊?
见何江月愣神,对方却靠近过来,对着何江月小声说∶“你是来造反的吗?”
何江月的脑子里又嗡了一声,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你是谁啊?”
男子伸出手,在额前作流苏状,笑着说∶“郡主不记得小人,可还记得这个吗?”
何江月摇摇头。
“郡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男子停下手上动作,开门见山,“〈巾帼恨〉,我在里面演皇帝。”
哦!
何江月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