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钦穿着何江月给他安排的衣服,身后边也跟着何江月给他安排的侍卫,从这样看来,他并没能摆脱何江月的控制。
何江月虽然对萧钦的行动有所限制,但是人家毕竟是个皇帝,是举事盟军公认的主公,因此,何江月对萧钦的限制并非是强制性的,主要靠隐瞒消息,再从礼制,或是安全等方面进行引导暗示,让他出行受限,若他硬要出来,侍卫也只有跟着的份儿。
往常,因为消息封锁,萧钦不知道外边进行到什么样的地步了,也没有出来的**,再加上出行时,几个侍卫会以保护他为由,紧紧地跟着他,让他想干什么都不自在,这些日子里,萧钦的动向,全在何江月的计划之中。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萧钦莫名其妙地跑到誓师大会上来,他的正统名声可比萧沅更正统啊,而且他还是萧沅的亲爹,有他在场,萧沅就算是看在父子的份儿上,也只能往后稍。
果然不出何江月所料,萧钦大摇大摆地走向帐子,只在帐子前边站了一下,一句话都没说,萧沅便立刻从帐子里撤出来了。
萧钦走进帐子,有帐子顶挡着,何江月看不见萧钦的神情,只能听得见他的声音。
这声音既不严苛,也不亲和,自带威仪。
“吾儿这些日子辛苦了。”
萧沅在帐子外边恭敬躬身行礼∶“为父皇分忧,乃是儿臣分内之事,不敢说辛苦。”
何江月听得翻了个白眼。
本姑娘为萧沅辛苦筹谋,给他在盟军各方势力面前争取到的主公身份,萧钦个老东西两句话就给抢走了。
何江月的目光扫视楼下众人,将各方势力的神态动作看了个仔细。
这些人里面,一定有支持萧钦的!
萧钦绝对不会突然无缘无故地来这里,一定有人给他报信。
好哇,我在前方布局,你们在后边挖我的墙角,真会给萧钦卖乖,真会做好人呐,可恶!
到底是王瑜、李岚,还是……
“小姐!”
是负责看守萧钦的岳淇。
见岳淇来了,何江月立刻迎上去,免了他一众虚礼,急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有谁去过临水阁?”
岳淇一脸为难∶“属下一直守在临水阁门外,连献王的衣食供给都是属下亲自送进去的,属下保证,绝对没有人进入临水阁。”
守住门,还有窗户呢!
临水阁三面临水,何江月把萧钦安置在临水阁里,就想偷个懒,没想到了,成了漏洞了。
那带水的窗户,他萧钦不敢跳,可有的是人敢爬!
何江月一拳锤在栏杆上,气愤地说∶“他出来也没用,那一群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真有忠心他的,他也不至于被萧尧赶下台了!”
“小姐的意思是……”
何江月目光阴鸷,看向那一顶黑底金绣的帐子∶“举事之后,谁先坐到金銮殿上,谁才是真天子!”
帐中传来萧钦的声音∶“众卿家齐聚在此,是有什么大事吗?”
萧沅答道∶“回父皇,今日发病誓师,要斩萧清祭旗。”
帐子中安静了一会儿,萧钦好像是在想谁是萧津?
“父皇,萧津,是现在的皇长孙。”
萧沅的解释直戳萧津的身份,使萧钦明白斩萧津的意义所在——能打击萧尧,增长士气。
知道了萧津的身份,当即便做出了决定∶“嗯,此贼确实该斩!”
早在萧钦来到之前,便已经下令将萧津带来,现在,萧津已经在场外候着了。
在萧钦的一声“此贼确实该斩”之下,萧津被拖拽上来,被刽子手像破抹布一样扔在地上。
萧津现在已经不会说话了,也许是过于恐惧的缘故,也可能是万念俱灰,总之,整个人都挺“平静”的,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目无神,面如死灰。
四周战鼓齐刷刷响起来,整个场地都跟着震动起来。
也许是被响亮的鼓声刺激到了,萧津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神采,像是一只迷路的小兽,左看看,右看看,惶恐不安地打着寒战,上牙敲着下牙,“咯嘣咯嘣”直响。
“斩!”
刽子手高高举起一把三尺长的大刀,阳光洒下来,照在大刀上,亮得人眼睛痛。
何江月下意识地避开头。
见到何江月如此,苏瑾玉连忙上前,搂住何江月的头,用广袖遮住何江月的视线,还顺便说了个小笑话,转移何江月的注意。
“小月儿,你知道什么东西有四十条腿吗?”
何江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蜈蚣!”
“蜈蚣的腿可不止四十条。”
“那是什么?”
“放了二十条裤子的衣柜!”
“……不对。”
“怎么不对?”
“放十八条就够了,衣柜自己已经有四条腿了。”
苏瑾玉两眼放光∶“小月儿,你好聪明啊!”
经苏瑾玉这样一搅和,楼下对萧津的处决已经完成了。
何江月再往下看时,场地中间只剩下两个侍卫在拿着水桶泼水,将地上残留的血污冲刷掉。
场上众人均神情淡漠地看着地上的水渍,好像刚才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忽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侍卫,他走在场地的外围,又在彩带之外,让彩带挡着他的身形。
侍卫悄悄地来到何使君身后,才从彩带外面钻进来,走向何使君,在何使君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何使君冲他点点头,他便又钻到彩带外边,按照来时那样,稍稍地走了。
尽管他进行得很小心,但还是被坐在上位的萧钦看得清清楚楚。
“何爱卿,刚才那一小军所报何事?”
“回陛下,臣营中有一小将,名叫宝全,到了些错,被判了斩刑,方才那小军是监斩官派来,向臣确认的。”
何使君恭敬且仔细地给萧钦解释了一遍,这本来是无碍于举事大计的琐事,但萧钦竟然意外地感兴趣。
“那位宝将军,犯了什么错啊?竟到了要斩首的地步?”
何使君挑着好听的话,给萧钦说了∶“宝全曾在天女国杀人,招致天女国不满,找上门来,险些误了陛下的复辟大业,因此判他斩刑。”
说到这里,宝全被判斩刑的原因已经差不多说清楚了,原以为弄明白了缘由,萧钦便不会再过问此事,但是令人出乎意料,萧钦居然管起这件事来了。
“杀人啊?确实不好!但是哪儿有出征前斩杀大将的?”萧钦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要不这样吧,暂时免了宝将军的死罪,让他戴罪立功,何爱卿以为如何?”
还以为如何。何使君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萧钦的提议啊。
“陛下圣明,臣代宝全谢过陛下。”
听到这些,何江月可不高兴了,小嘴撅得能栓住个驴。
“这老东西挺会玩儿啊!让我爹改了口,他就在众人面前立威了,还能顺便卖给宝全一个好,拉拢一名大将~”
苏瑾玉友好提醒∶“小月儿啊,刚才过来确认斩刑的小军可是去法场了哦~”
“啊!”何江月惊叫一声,撒腿就往楼下跑。
宝全已经得了赦免圣旨,再被杀了,岂不是冤死了?
要说起来,宝全的斩刑,多少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尤其是那些盟军,现在好了,萧钦亲自下了赦免圣旨,应该能堵住那些人的嘴了吧。
希望经此一事,宝全可以痛改前非,做一个善良开朗的翩翩少年郎。
何江月带着苏瑾玉抄小路,直冲法场,还好,赶上了,宝全还活着,正垂头跪在法场中间,等待死亡的到来。
一支令箭从上面扔出来。
“斩!”
刽子手端起一碗酒,喝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举起刀,正要往刀上面喷酒。
何江月大喊一声∶“刀下留人!”
“咳咳咳!”
刽子手呛到了,酒水呛得他面脸通红,剧咳不止。
监斩官看见是何江月,连忙下位,走到何使君的跟前,为难地说∶“小姐,属下知道您跟宝将军关系好这可这是何使君下得令啊~”
原来这位监斩官把何江月当成劫法场的了。
何江月尴尬地吐了吐舌头,道∶“本小姐是领了圣旨来的,陛下已经赦免宝全的死罪了,快,把人放了。”
监斩官更为难了,左右看看,发现全场没有一个能给他帮忙的,只好硬着头皮上。
“小姐啊,可属下没有收到圣旨啊?”
何江月心说,你当然没有收到了,我比送圣旨的那个跑得快啊!
反正送圣旨那位一会儿便到,何江月也懒得在这儿空口无凭瞎纠缠,便只让监斩官等一会儿。
等一会儿,监斩官还是能做主的,立刻退到一边,给何江月腾位置。
何江月跑到宝全面前,笑着逗他∶“嘿!宝儿,你怕不怕?”
宝全刚才还干干净净的眼睛,一见到何江月,一瞬间便蒙上了一层水雾。
“宝全,你要哭啊?”何江月给宝全拢起额角的乱发,“没事了,等会儿赦免的圣旨到了,我们就能走了。”
宝全微张的双唇颤抖着,好久才说出来一句话。
“姐姐,我以后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