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近日多番传信给先前那几位暗卫,但他们不敢擅作主张,便让我来问问您的意见。”骆饶正色道。
叶婉然?叶拂青微微皱眉,“信中所写何事?”
骆饶将信纸递了过来,叶拂青一张一张细细看过去,信中内容不多,大多是在问询她在侯府的日常生活如何。
谢濯从身后走近,低头也看着她手中信纸,不缓不慢地说:“笔锋尖锐突出,虽然刻意掩饰过,但依旧能看得出此人笔力。”
叶拂青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侯爷此话何意?”
“长公主性情温柔谦和,应当不是这样的笔锋,这瞧上去并不像她的字迹。”谢濯说,“说是丞相的字迹还更有可能。”
叶拂青一怔,被他这么一说,心中疑虑更深。叶婉然和丞相竟然如此亲密,连这种事也让他代笔。只是她先前分明查出两人感情一般,难不成他们的关系并不同寻常夫妻?
叶拂青将信纸折好,对骆饶说:“便说我同侯爷新婚燕尔,婚后生活美满,旁的无需再回。若再有下一封信,直接交到我这里来。”
“是。”骆饶拱手,飞速离开了。
谢濯看着她愁容满面,淡淡说:“公主原来是在怀疑长公主和身边那几个暗卫。”
叶拂青没反驳,走下台阶,坐在石椅上,说:“那几名暗卫自我送回长公主府后便更加不对劲,我自然会多注意一些。”
“公主倒是聪明了不少。”谢濯缓缓走近,坐在她身边,“只是不知道公主可曾注意过,长公主对您一直分外关注。”
叶拂青闻言皱了皱眉,叶婉然平日里待她同其他皇嗣一般,客气疏离,除了暗卫这件事,并没有过分亲昵的举动。
“侯爷何出此言,我同她交流并不多。”
谢濯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公主难道不曾察觉到,若是有你在场的宴席,她的目光总是会落在你身上吗?”
叶拂青并未注意过这一点,她甚至连哪场宴席上有叶婉然都没注意过。不过……
“侯爷怎么知道?你竟然如此关注我?”叶拂青扯了扯嘴角,笑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们此时正在说正事。”谢濯说,不愿意回答。
叶拂青歪了歪头,打趣道:“难道我说的就不是正事么?”
谢濯眼帘一掀,扫了她一眼,没有接她的话,只说正事,“长公主对你的关注有些蹊跷,平日同你没有什么联系,却一直观察着你,保不齐是另有目的。”
叶拂青见他不愿回答,也被他这句话带了进去,开始思酌着叶婉然的真实目的。
谢濯顿了顿,“我听闻她育有一子,但无论相貌还是才干都平平无奇,是个庸才。难不成她是想让她儿子同您联姻谋取前程?”
叶拂青被他这想法一惊,淡声反驳道:“她是我姑姑,算上来,那孩子还要叫我堂姐呢。更何况,以她和丞相的地位,大可以找别的人家。”
“长公主并无皇室血脉,而您如今最是受宠的公主,许是她还有更长远的打算也说不定。”谢濯话里有话地说。
他们如今的地位已经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还有更长远的打算,那不就是皇位么。叶拂青斜睨他一眼,他这番言论可算得上“大逆不道”了。
“但若是照这个理,叶琼音是皇后嫡出,年纪又和独子相仿,理应更合适才对。”叶拂青说。
“正是因为她是皇后嫡出……”谢濯没有将话说得更明白。
叶拂青明白过来他想说什么。正是因为叶琼音是皇后嫡出,叶婉然才“不敢”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但叶拂青不同,父母双亡,无人可依,如今正得圣宠,实在是不二人选。
“侯爷的想法实在是危险。”叶拂青说。
“这是最有可能的打算,富贵向来是险中求。”谢濯说。
“公冶弘量才能算不得拔尖,但仕途一路坦荡,如日中天,定然少不了长公主在其中斡旋。”谢濯短促地笑了几声,嘲道:“若没有长公主,公冶弘量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找到下一个能够延续荣誉的人才行。”
听见他的话,叶拂青先前对于叶婉然和丞相感情的疑问终于有了解释。若是有利可图,那这段婚姻便无需感情也能维系。
“侯爷已经知道京中盛传他们xx情深的流言是假的了?”叶拂青笑了笑,“我瞧他们这样,更像是盟友,而非是夫妻。”
“都是追名逐利之人,哪有真心可言。”谢濯眸中闪过一丝嘲弄,说:“更何况,夫妻哪有盟友可靠?”
叶拂青闻言,神情冷淡几分。依他们俩目前的关系,也算是盟友,只不过利益捆绑得还不够深,还没到叶婉然和丞相的地步。
“如今我唯一介意的,便是祖母劝我收下暗卫时的那番话。”叶拂青脸上难掩焦躁之色,“祖母曾和我说过,姑姑不会害我。”
“时过境迁,人心易变,谁能做到初心不改呢。”谢濯说,“当年跟在太后身边的小姑娘如今不仅是安平长公主,更是丞相夫人,她现在同谁荣辱与共就为谁考虑。”
“公主在宫中看遍人间冷暖,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叶拂青自然知晓。她那日虽因祖母的话收下那几个暗卫,但仍旧没放下对叶婉然的警惕之心。
她长呼一口气,正色道:“明日叶婉然定然也会去,到时候我们试探一二,探探她的底细。”
“嗯。”谢濯又提醒道:“明日有不少事情,还希望公主多加注意。”
二人谈完正事,用好膳后早早地就回了房,夕照看着他们再次这么早就寝,满脸担忧,丝毫不加掩饰。
“纵欲过度不可取啊侯爷。”夕照焦急地劝道。
叶拂青笑出了声,好说歹说将她推走了,回头躺在床上仍旧乐不可支笑个不停。
“如此有趣么?”谢濯坐在另一张床上,问。
叶拂青笑够劲了才停下来,回他,“自然有趣,你瞧着夕照的表情不觉得很有意思么,就像你是多么急色一样。”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可能还没有这么好笑,但是和谢濯联系起来,叶拂青便觉得十分有趣,因为她实在是想象不出谢濯在房.事上会是个什么样。
“笑够了就早些休息,明日午时入宫,我们还得早些。”谢濯说。
“行吧,行吧。”叶拂青嫌他无趣,翻了个身,没再笑了。
两人躺在各自的床上,相安无事且舒坦地过了一夜。
次日一早,叶拂青早早就被夕照叫醒。如今已成婚,夕照便将她的头发盘起,梳成随云髻,在中间簪了一簇月玉珠花。
“公主,您瞧瞧,可还满意?”夕照很是兴奋地说。
叶拂青看向镜中的自己,傅粉施朱,柳眉如烟,云髻峨峨,珠花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泽。看得出夕照刻意放大了她五官上的柔和之美,连她也甚是少见自己这般模样。
叶拂青自然满意,她笑着调笑道:“这么瞧着,旁人该要以为我‘改邪归正’了。”
两人笑作一团。
叶拂青笑着,又看向站在一旁早已穿戴整齐的谢濯,扬了扬头,问:“侯爷觉得如何?”
谢濯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不过片刻便收了回去,声音无波无澜,“尚可。”
“哦。”叶拂青转过头去,瘪了瘪嘴,懒得再同这个只会泼凉水的人说话。
夕照突然弯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公主,侯爷耳朵都红了,他唬您的呢,就是不好意思直言夸您罢了。”
叶拂青眉毛一挑,“我怎的没瞧见。”
“您坐着,这方位不对呀。”夕照笑了笑,“侯爷这闷葫芦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叶拂青轻咳几声,站起身来,一拂衣袖,“走吧。”
她刻意落后谢濯几步,不动声色地看向他的耳朵。
还真红了啊,装什么嘛。
叶拂青尚未意识到此时的她眉眼间尽是笑意,连脚步也轻快不少。
马车缓缓行驶,到了宫门,下马车前叶拂青和谢濯相视一眼,无言点了点头。
谢濯先下了马车。叶拂青一掀开帷幕,便见到他修长的手搭了过来,叶拂青顿了顿,除了成亲那天,这还是第一次谢濯如此“体贴”。
叶拂青搭上他的手,下了马车。只不过她刚想松开手时,谢濯便反握住她的手。
“甜,蜜。”谢濯一字一顿地说。
叶拂青扫了一眼他的眼睛,没有推拒,慢慢和他十指相握,一起往千秋殿走。
他的手掌宽大,掌心传达而来的温度比往日滚烫,叶拂青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心中早就有个小人在抓狂。
两人尽量无限缩短距离,眼神却压根不敢看向对方,但幸好面对这些人,这样的表面功夫已经够用。
他们到千秋殿时,帝后已坐在高位,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来齐了。
叶拂青淡笑着扫视众人,除去大部分人的八卦和打量,果真也看见向来不关心闲事的叶婉然若有若无地往他二人相牵的手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