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愿夫人万万岁 第99章 第99章

车马经过集市，太子的目光一直落在小贩手中的木衡上。

小贩用汤匙舀起香粉，又取来指节大小的铜环权，称完了，笑嘻嘻地对客人道：“四两，客官再添点吧？”

客人摆手拒绝，小贩道句“好嘞”，便将四两的香粉包了起来。

“那是什么？”太子指向木衡。

他久在宫中、府中，恐怕很少见过市井交易，不识得也是平常事。清见叫停了马车，带着他俩下去，向小贩借来了一把木衡。

太子学着小贩的模样称起了香粉，并取来铜环权，加上去保持木衡的平衡，可是他取来的这一枚实在太重，木衡被压得歪向一边，难以回正。

清见道：“若是一方太重，木衡便无法保持平衡，亦称不出实际的重量。”

云俯听明白了，通过目测选择了与香粉重量相近的铜环权，又添了些许香粉，木衡终于平衡了。

待他们玩够了，清见归还了木衡，赏了小贩，又带着他们俩回了车上。

他道：“二位殿下兴许不知，陛下那儿也有一把木衡。”

“在哪？父皇想称什么？”太子不解。

清见慢声说道：“这把木衡在陛下的心里，但它不是为了称重而存在。朝中的各方势力分别放在木衡的两边，如果陛下过于重视其中一方，就会使得一方太轻，一方太重，影响朝廷的平衡。”

太子道：“就像这次昀州的事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的。

昀州百姓生乱，与昀州刺史葛禄年脱不了干系，明摆着是一个圈套。若说清见回来以后朝中稍微平衡了一段时间，眼下这个平衡就要被打破了。

但是他没有退路，不仅他没有，张党也没有。

提及昀州，云俯忽而问：“苏先生，昀州的百姓为何能为了互市上几件物什，就要打斗？那些东西于他们来讲那般重要么？”

太子笑了，与他道：“昀州原属犀疆，刁民遍野，为了几件物什便要械斗，是尚不开化的缘故。”

他说完，云俯掀开车帘，观察着沿途坊市间的动静。

“我只是觉得，他们以为钱是比性命还重的东西，兴许是久经穷苦的缘故。”云俯回过头来认真地问询，“互市是为了稳定民心而建立的，让昀州百姓皆有吃穿、不生乱子，不是么？可是为何会本末倒置？”

“二位殿下，这正是我们此行要去探寻的问题。”清见道，“但苏某有一疑问，若是不改动互市，二位可有其他办法，让昀州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太子道：“若非自己努力，又能指望别人么？依苏先生所言，昀州百姓的赋税已然减免不少，其实已是优待，如今建立互市他们又有争端，我们可以先取消互市作为惩罚，待他们都冷静之后，再重新开放。此后若有争端，皆以此方法相待，久而久之无人再敢生事。”

清见颔首肯定：“不失为一种治理之法。”

云俯看向窗外，心不在焉地说道：“中原富庶，我们可以以互市交易的好处，与商品的优异之处吸引中原富商，让他们常去互市交易，使得昀州百姓赚取更多利益。”

清见忽然想，这小子的政治远见比他爹强多了。

听完了云俯的回答，太子的颜面上多添了一丝妒忌，但很快，他便笑道：“三弟的想法虽然不错，但是太虚浮，只是纸上谈兵。”

“是。”云俯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句，“相比之下还是太子殿下的治理之法更可行。”

清见没有搭话，心下却十分惊喜。云俯所言也正是他们在建立互市之初竭力去做的事，想不到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心思，难能可贵。

最重要的是，他明白官府治理的根本是为了让百姓过得更好，百姓过得好了，自然就不会生乱。

此时已经快到昀州，马匹疲累，行程暂时停了下来。

见裴小公子牵着马在一旁饮水，清见朝他走了过去，拱了拱手道：“小裴大人，苏某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一下。”

“二哥有什么事？”裴明辉甚是高兴，“尽管吩咐即可。”

现下四下无人，清见压低了声音对他道出了自己计划。裴明辉听罢之后震惊抬首，“二哥，你确定？”

清见原本还想与他多解释两句，并告诉他自己对互市械斗的推测，一抬眼，却看见云俯不知何时来了自己身边，只能暂且搁下了其余的话，向云俯笑道：“三公子有事吩咐么？”

“苏先生，我不明白。”云俯道。

这小子每次都直愣愣地来一句“我不明白”，清见看他倒是明白得很。

“三公子请讲。”

云俯的神色仿佛很是委屈，低头说道：“我央过母妃，母妃也向父皇提过多次，要你做我的老师，为何你却做了太子太傅？是因为我不如二哥聪慧么？”

想来，这话他也是憋了好些天了。

清见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看着云俯，他不由记起当年心思纯良的元良，他已然做错过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当然不是……”清见与他一笑，“三公子的思维见解，全不逊色于旁人。”

云俯不肯放过他，接着问：“那是为什么？”

“三公子，这不是臣下能做的决定。”

清见话音刚落，云俯冷哼了一声转过了身去。也好，清见暂时懒得应付这小子，他回首继续同裴明辉道：“小裴大人，方才我说的你都记住了么？你放心，若出了什么事，皆由苏某来承担。”

“倒不是害怕承担罪责，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裴明辉说道，“不过没有关系，待到了昀州你再告诉我便是。我信你。”

清见向他行了个齐眉礼，回了车上。

一刻钟后，车马继续出发了。昀州已近在眼前，清见拉下了竹帘与两个皇子说道：“二位殿下，今夜我们在城西客栈下榻，便委屈二位一夜了。”

“不是刺史府么？”太子皱眉道。

“不是。”清见抄起手来，道，“臣下得到消息，有人想要刺杀皇子，故而为了慎重起见，我们与小裴大人的住所交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