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器?什么神器...听到这个字眼后凌樾的眸中一闪而过的全是茫然。他们抓自己来是为了所谓的‘神器’吗?
见凌樾不答,狱卒似也早有预料,嘲讽低笑:“还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说罢便是抬起右手狠狠地甩出了一鞭子。
三指宽的皮鞭落在身上,立时皮开肉绽,凌樾的呼吸都跟着停滞了一瞬。鞭子落在腰间,可钻心的痛感却瞬间直达头顶,连接着全身的神经都在一同发颤。
凌樾紧咬牙关。他有预感,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一鞭下去,狱卒似乎只是试了下手感,待调整了站立的位置和姿势后,才开始了近乎机械的折磨。一鞭又一鞭,狠狠地打在少年的身上,皮鞭呼啸着划破空气,每一次落下都带起一片血花。
似是察觉到凌樾心口处有旧伤,狱卒再次挥起的的鞭影如同深海里嗅到血腥味的大鱼,紧紧追着那伤处倾泻而下,几近疯狂。
凌樾的眉头死死拧紧,紧咬的下唇开始流出血来,他憋着呼吸,脖颈与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虬结的藤蔓,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混着血水浸湿了散乱的黑发。在第二十一鞭落下后终是再也忍受不住,破碎的闷哼从喉间不觉溢出。
痛楚加强了五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一鞭落在了那剑伤上。此刻的皮鞭好似利剑,又如烧红的铁针,正沿着那处伤口,蛮横地刺入他不堪磋磨的经脉,极尽所能地凌迟着他每一寸尚未麻木的神经。
果真算得上是折磨...
一顿鞭打后狱卒终于停了下来,将长鞭随意一扔后双手叉着腰,似也是有些累了。待回过气来语气是十足的恶狠狠:“这不过是开胃小菜,若还是不识好歹,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阎罗殿。”甩下威胁之言便扬长而去。不多时剩余的几个狱卒也陆续地离开了牢房。
当最后一点声响也被寂静吞没,凌樾强撑的意志终于松懈下来。
紧绷的脊背无力地靠向身后冰冷的刑架,眼神也慢慢涣散开来。此时少年的上身早已血肉模糊,汗水混合着血水浸湿了衣衫,划过黏连其上的翻卷皮肉,滴到灰黑的地上,成为这牢房里最后一点声音。
在疼痛的折磨下,凌樾的意识逐渐模糊,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生命力在逐渐消散,而灵力被全数抽离带来的疲惫感也让他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担忧。自十年前觉醒木灵之力后,便再没有过一刻离开灵力的保护,如今的身体让他感到非常陌生,而这股陌生也催生出了不安,甚至是恐惧。本就重伤垂危的他,现在就如同是一片风中残云,只消一阵疾风,就能将他吹得四散分裂,生机尽灭。
此时的牢房安静极了,只有他的呼吸声,细长但不平稳。凌樾努力聚精会神,涣散的眼神朝四下望去,缓缓扫视着这阴暗潮湿的牢狱。这是一间位于地下的牢房,顶上开着一个扇窄小的铁窗,透进几丝微弱的暮光,勉强照亮了周边情形。房间不大,陈设十分简单,除了刑具外,没有更多。他被绑在一个高台上,从他的视角看去,牢房外有一条甬道,不知通向哪里。
这是哪里?他们为了‘神器’将自己抓到这里,但如何笃定‘神器’在自己身上?
他们说的‘神器’究竟又是什么...
凌樾回忆着方才狱卒熟练的行刑手法,清秀的眉不由皱成一团。那狱卒明显是受过训练的,不像是大家族豢养的侍从或侍卫,极有可能是官家的人....这件事连官家也参与进来了吗?思及此,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偷偷趁大千不注意时放进食盒里的留言。也不知林掌柜看到了,能不能找到自己...
天上乌云散开,月光穿过铁窗的间隙倾洒出一地清辉,而方才还阴暗可怖的牢房此刻却有如一头被短暂安抚住的乖顺凶兽,让少年得以喘息。
月华如练,映照着不远处桌上的长鞭,方才还在他身上耀武扬威的刑具,此刻却被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霜华,显得温和又淑静。
凌樾望着那刑具陷入不解,为何连这种地方也能得见天光?
循着光线望去,那铁窗处照进来的月光,让他不觉想起了去年的中秋节。那时的月亮没这么清冷,照在不醉楼院子里的桂花树上,暖暖的,连月光都透着桂花的香味。大家围坐在院子里,喝着梨花白,林掌柜递给自己一块金黄的月饼,骗自己说是山楂味的,结果一咬满嘴都是豆沙的甜味。想到这凌樾轻轻地笑了笑,只是嘴角还未翘起,笑脸便立时凝固在了脸上。
真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能笑得出来....
美好的日子真是让人留恋,尤其是当人们意识到再也不能重现时。今年的中秋节....
我们,还能再见吗?
凌樾望着那窗外的明月,遗憾胜过害怕。
“掌柜的,我可能回不去了。”
夜色已深,林焕正快步走着,他要在子时前赶回不醉楼。
虽说之前因为酒税的事情不醉楼被查封直到昨天才恢复正常,可是不醉楼晚上的生意却没有断过。眼下永安城风声鹤唳,修者任务的派收需要更加小心谨慎。
林焕刚到房间点燃烛火,便有敲门声响起。“进来”林焕摘下斗篷,放入柜中。
林焕:“楼里情况如何?”
“我已经把最近完成的任务都做了交接记录,借口最近不醉楼等级调整暂停了新发任务。大部分人都已经停下了活动,只是还有些太远的就也没有通知。”邹叔交待道,同时把《派收记录》交给林焕查阅。
林焕翻了翻本子后合上递给了邹叔,神色认真地吩咐:“那些远的就不用管了,近处的人里面做短线的,想办法全部停下来,停不了的就先调离然后转成长线。总之要尽量撑到九月初三。”
交代完略一踱步后问道:“有大千的消息吗?”
“最近风声紧,我没敢有太大动作,暂时还没有他的消息”,邹叔眼露担忧,“掌柜的,你说他会不会..”
“他不是修者,这事牵扯不到他。再多派几个人继续找找吧,要还是不行就到官府报案,到时候贴出告示高价悬赏。”说完林焕眨了眨眼,略微思索了下措辞不知如何开口,但好像也没能想到更好的方式,最终索性还是直接问了出来:“他们呢,怎么样了?”
问的含糊,可邹叔却立马会意:“找徐大夫看过了,现在安置在客房里面,没什么大碍,都是灵力透支导致的虚脱,用名贵的药材养着应该能恢复个七七八八。”听到邹朴的安排,林焕感到十分欣慰,不由得伸出了手拍拍他的肩膀:“邹朴,最近劳你多照看了”,这偌大的不醉楼,邹朴担着不少。
一切都已商讨完毕,可邹朴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见此林焕直接开口:“还有事吗?”
闻言邹朴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灵力驱动下纸上话语立时浮现在空中,每个字都散发着青绿色的光芒,这是修者的‘留言术’,只见上面写着:
林掌柜姜府有盛京来的高手请万事小心
林焕看完后一抬手便将留言捏碎,灵力形成的字顿时失了形态,化成缕缕木灵之力,慢慢消失。
林焕将手背到身后,脸色是显而易见的不高兴:“这是哪儿来的?”
邹朴观察着他的反应,纠结如何回答。掌柜的每次生气的前兆就是将手背到身后,不过也很难怪他,毕竟时下不同以往,楼里不太安稳。林焕见邹朴沉默,心下也不忍迁怒于他,遂转身坐下,一口冷茶下肚,火气稍稍平息后方才再次开口:“你见过他了?”
邹朴摇摇头,如实回答:“没有,我是去厨房拿酒时发现的。这留言贴在食盒的夹层里面,我走近时感应到有小樾灵力的波动,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他的留言。”
若是平时林焕或许还能品出点不一样的意味,可这几天他忙的脚不沾地,感觉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茬接着一茬,头疼的紧。因此他看到这留言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又来一个添乱的。
听邹朴这么说,林焕面无表情地刺道:“这有什么区别?”而后扶额叹息,有些无奈与烦躁:“我看他压根就没去无咎山!早知道就该把他绑了直接扔过去。”
邹叔闻言准备替凌樾找补:“他那天夜里就走了的,这....这定是走的仓促落下了什么东西,待回来取时发现了有人在打听您的行踪。”
“您想啊,小樾最是重义气,这一碰上怎么能放任不管!许是他一想,若当面和您说肯定惹您生气,所以啊就把这留言放进了食盒里面。”邹叔努力地圆着逻辑,
“嘿嘿,要不说这孩子聪明呢,他肯定是知道我会去厨房拿酒,到时便会发现他的留言然后把这消息告诉您”,
“掌柜的,孩子是一番好意,您瞧,这不都是因为惦记着您”。
“罢了。邹朴,你查查他的行踪,找到了人立马绑来见我!”
此言一出,邹朴顿感不妙,虽不情愿但还是先应了下来:“是。”,只是虽面上应得实诚,可心里却是期望凌樾能跑得越远越好,毕竟要是被抓住,少不得一顿家法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