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玉 第13章 道歉

沈如玉闻言抬头，谢无双正眯着眼瞧着她，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探究。

沈如玉因为心里难过，眼尾微微泛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谢无双看清她这副模样，顿时来了兴致，语气里的揶揄更甚：“哟，这是怎得了？方才还像只炸毛的猫儿，怎么转眼就哭鼻子了？莫不是那宋时韫惹得沈姑娘伤心了？”

说罢还故意凑近了些，折扇在掌心轻轻敲着，等着看她窘迫的反应。

“我才没哭，你莫要胡说八道。”

她瞪着谢无双，想起这一连串的麻烦都是因他而起，心里的委屈和怒火又涌了上来：“都怪你！若不是你非要抢走香囊不还给我，阿韫也不会生气，我也不会……”

话说到一半，她又说不下去了，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看着谢无双那副事不关己的戏谑模样，她咬了咬嘴唇：“我讨厌你，谢无双！”

这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让谢无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本是想逗逗她，没料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挑了挑眉，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对上沈如玉那双盛满了委屈和愤怒的眼睛，那里面的认真让他心头莫名一沉。

他有些震惊地愣在原地。

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这样直白地对他说过“讨厌你”三个字。

因为身份尊贵的缘故，以往无论他怎么逗弄旁人，大家要么陪着笑脸，要么敬而远之，从未有人这般真切地表达厌恶。

不知怎的，他把这话听进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不疼，却带着一阵莫名的酸涩。

他看着沈如玉泛红的眼眶和紧抿着的嘴唇，心里头生出几分难过，先前那点戏谑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片茫然和些许慌乱。

沈如玉不愿再理他，于是转身离去。

待沈如玉离去后，谢无双身边的小厮闵翊才姗姗来迟地跑过来。

“公子您上哪去了，可让属下好找。”他一边说着，一边气喘吁吁地用袖子擦了把汗，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显然是找了许久。

闵翊抬起头，刚想再说些什么，却猛地瞥见谢无双那张阴郁的脸色。

这是怎得了？闵翊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嘀咕。他从未见过谢无双露出过这种表情，谁惹得这位爷不开心了？

谢无双被他这目光看得越发烦躁，将手中把玩的折扇 “啪” 地一声合上，随手便甩给了闵翊。

“回府。”他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连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闵翊连忙伸手接住折扇，心里更是忐忑不安。

他小心翼翼地揣好折扇，不敢再多问一句，只低着头应道：“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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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会结束后，宾客们三三两两散去，沈如玉心里揣着一桩心事。

她一边慢腾腾地挪动脚步，一边不住地往四周张望，盼着能巧遇宋时韫。

她做错了事，让阿韫生气了。她应该好好地道歉。

她的目光四处游离，回廊里空空荡荡，只有风吹过花木的沙沙声。

他定是早就走了。

沈如玉失落地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香囊，心口又泛起一阵难受。

这般想着，她也没了再停留的心思，只觉得满心疲惫，便低着头闷闷不乐地出了府，坐上回家的马车。

一路上，她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空落落的，连平日里喜欢看的街边小景都觉得索然无味。

刚回自己的院子没多久，沈如玉正对着窗外出神，榴花慌忙进来通报道：“姑娘，洛小姐身边的桃喜过来了。”

沈如玉闻言心头一跳。

“那快些请她进来。”

话音刚落，就见穿着淡粉色衣裳的桃喜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几分焦急，见了沈如玉连忙屈膝行礼：“沈姑娘。”

“快起来快起来，诗会上发生了太多事，盈盈被带走后我也无暇顾及。现在盈盈那边怎么样了？” 沈如玉连忙扶了她一把。

桃喜直起身，边叹气边说道：“回沈姑娘，我家小姐…… 小姐被老爷禁足了。两日后怕是不能去沁香楼赴约了，所以小姐派我来知会您一声。”

桃喜蹙着眉，声音里满是无奈：“姑娘有所不知，虽说这事是婉婉小姐挑的头，理亏在先，可我家小姐也没能沉住气，与她当众争执拉扯，失了世家小姐的体面。”

桃喜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老爷觉得两位小姐不顾身份当众争吵，实在有失体统。”

“二位姑娘都被罚了禁足。老爷说，不管谁对谁错，这般在人前失仪，都该好好反省反省。我家小姐被罚在院里禁足五日，每日抄写《女诫》和《内则》各一遍；婉婉小姐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得抄写三遍。”

听着桃喜一句句地说着，沈如玉觉得心中有些发堵。

本就因为香囊的事情惹得宋时韫不快而满心愧疚，此刻又听见盈盈被罚禁足抄经，那点愧疚瞬间被无限放大，和对盈盈的心疼、对自己的懊恼搅在一起。

她站在原地，眼眶渐渐变得酸涩发胀，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起来。

这是她头一回这般清晰地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无力感，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见到沈如玉的表情，桃喜慌了神，赶忙说道：“沈姑娘这是怎得了，姑娘您别太难过，我家小姐很快就能解禁的。”

沈如玉点点头，心里沉甸甸的：“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盈盈，让她安心禁足，好好抄经，莫要再惹洛大人生气了。我这就去备些她爱吃的点心和上好的笔墨。”

桃喜连忙应下：“多谢姑娘体恤，我家小姐知道了定会开心的。”

好生将桃喜送走后，沈如玉又开始暗自神伤起来。

临近傍晚时分，桂云从落栖院过来唤沈如玉过去用膳。

桂云笑盈盈地走上前道：“姑娘，该用晚膳了。今日夫人让厨房做了松鼠鳜鱼和翡翠豆腐。”

沈如玉俨然没有用饭的心思。

她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怏怏地道：“我不想吃。”

桂云见她神色不对，也没再敢多劝。

桂云心里犯了嘀咕：姑娘素日里最是爱吃，就算心情不好，也总会多少吃些，今日这般连饭都不肯吃，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不敢耽搁，连忙转身去了落栖院，将这事禀报给了苏婉宜。

苏婉宜得了消息后，不多时，便来了沈如玉的院子。

刚进门就见榴花在廊下徘徊，榴花见了她连忙行礼道：“夫人。”

“姑娘在屋里？”苏婉宜问道。

“在呢，从下午回来就一直坐着发呆，晚膳也没心情吃。”榴花低声回道。

苏婉宜轻轻叹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沈如玉听到动静回头，见是母亲来了，眼眶瞬间就红了。

见到沈如玉哭丧着小脸，苏婉宜的心也开始不好受起来。

苏婉宜走到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问道：“怎么了这是？桂云说你不肯吃饭，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如玉扑进母亲怀里，像只撒娇的猫儿，略有些委屈道：“娘……”

她蹭了蹭母亲的衣襟，“我做错事了……”

苏婉宜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又安抚，眼底满是慈爱：“发生了什么事？阿玉愿不愿意同娘说一说？”

沈如玉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闻着熟悉的淡淡兰花香，心里的委屈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我、我做错了事，惹得阿韫生气了…我想去道歉，但我怕他不肯见我，我便不敢去。阿韫生气我心里也好难过，心里边发堵…我莫不是病了？”

苏婉宜理了理沈如玉凌乱的鬓发，声音温柔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惹得他生气了，但是你把事情的原委好好同他说清楚，该道歉的地方认真道歉，态度诚恳些，他定会明白的。”

听着苏婉宜的话，沈如玉那股堵在胸口的沉闷感也消散了些。

沈如玉想起十二岁那年春日，自己在宋府的书房里玩耍，不小心碰掉了书桌上的砚台。那方砚台宋时韫平日里宝贝得紧。

后来她拿上自己平日里攒下来的碎银，向他道歉，并打算赔给他一个新的。宋时韫眼中没有半分责备，对她笑得温和：“没关系，不怪你，本就是我没放好。”

想到这里，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娘，我明日一早便去找他。”

苏婉宜见她松了口，欣慰地笑了，伸手将她重新揽入怀中：“阿玉现在心里舒坦些了吗？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如玉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这才觉得确实有些饿了：“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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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膳后天已经黑了。

沈如玉命榴花取来针线笸箩，她要在香囊上绣竹子，明日去道歉的时候还给宋时韫。

她小心翼翼地将香囊平铺在绣绷上，开始一针一线绣了起来。

沈如玉虽绣工不好，但经过这几日的练习，绣的成品已经勉强能入眼了。

她又熬了一宿，总算是绣完了。窗外的天已蒙蒙亮，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斜斜地照进来。

沈如玉长长舒了一口气，刚想闭上眼歇一歇，突然觉得眼睛干涩得厉害，酸涩感顺着眼尾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

“姑娘。”榴花端着水盆进来，见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眼眶红红的，吓了一跳，“您看您这眼睛红的，莫不是一宿没睡？快用温水敷敷吧。”

沈如玉点点头，任由榴花用温热的帕子敷在她眼上。

温热的触感缓解了些许干涩，一阵阵困意袭来，她的眼皮重得像灌了铅，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只想倒头睡上一觉。

可一想到待会还要去道歉，她又强打起精神，从绣绷上取下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