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里面的人是谁后,江微云没有打算再进一步。
林初闻不会特意来找她的,应该只是巧合罢了。
江微云正打算离开,林初闻却转过身,视线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江微云顿觉尴尬,她现在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时,林初闻竟然破天荒地主动开口:“你来了。”
啊?
江微云愣了愣:“大皇子怎么知道我会来此?”
林初闻:“偶然见过。”
见过就见过吧,无伤大雅。
告辞的话正欲出口,林初闻却看了看他旁边的位置,示意江微云坐下。
这是何意?他们是能坐一起听书赏茶的关系吗?
那日屏风之后的事江微云还历历在目呢,当时的林初闻可没现在这般热情。
“我…”
“坐。”
林初闻只道刚才的示意不够明显,直接开了口。
江微云咬了咬牙关,勉强在林初闻旁边坐下。
楼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江微云却压根没听进去说些什么,她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旁边这个人的身上,今日他的行为和那日的她有何区别?
他不会是想报复自己吧?
江微云就这样正襟危坐着,闭口不言。
直到一个故事说完,林初闻才开口问:“要去流坡山吗?”
听到流坡山,江微云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嗯,和江宜年一起。”
林初闻目光一沉,随即又恢复过来:“此行人多复杂,尽力便好,不必强求结果。”
这是在关心她?今日林初闻真的很奇怪。
江微云觉得这椅子实在坐不踏实,她牵了牵嘴角:“大皇子慢慢观赏,小女先回家了。”
还没等林初闻说话,江微云便三步并两步地离开雅间,她没往三楼上去,而是直接回了江家。
林初闻扫到江微云用过的茶杯,收回眼底的柔光,也没多留。
他们都离开后,万听雨返回三楼内阁,将下面发生的事大致复述一遍:
找江姑娘的人是大皇子,两人一起坐了一会儿,然后一前一后离开了。
孙换池摇摇头,感叹道:“看来阿江这个婚还不一定能顺利退掉呢。”说完,还若有所思地看向沈言。
沈言没接话,只饮下一杯热茶。
得青山离江府不远,江微云却觉得今日的路十分漫长,她花了好久才回到家。
今日不太对,雅间内发生的事情就像在梦里那般不真实。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江微云反复思考,都没发现江宜年进了她的房间。
“姐,姐。”
江微云呆坐在桌前,丝毫没反应。
“我说大姐!”江宜年突然加大声音,终于把江微云的思绪唤了回来,他忍不住问:“姐,你在想什么呢?”
江微云当然不会告诉他,只敷衍道:“想……去流坡山的事啊。”
江宜年却毫不在意:“这有什么好想的,未来的事来了再说。”
江微云:“你不想拿到流坡山的镇山之宝吗?”
“随缘吧,我觉得不用非要什么宝物,男儿立业靠得是自己。”说完,江宜年还肯定地点点头。
说了那么多,江微云还不知道江宜年来找她干嘛的,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哦,爹让我转告你,马上要出远门了,多准备准备,少出去晃。”
“不过为什么爹让我来告诉你啊,他自己说不就行了。”
江宜年之前被锁在挽泉院里,不知道祠堂那晚的事,更没察觉到江微云和江远州之间微妙的变化。
江微云莞尔,眼底却没丝毫笑意,好一会儿才道:“知道了。”
这几日已有放晴的迹象,院子里的积雪正在消融,提起江远州,江微云不自觉地想到了林初闻,随即眉心一蹙。
她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试探性地问江宜年:“你觉得……要是一个男的一开始根本不爱搭理一个女的,后来又开始搭理她了……这是为什么?”
“中意她。”
江宜年想都没想就答出来。
江微云的脸刷得变红,可她也没觉得林初闻中意她呀?
她又问:“会不会是别的原因?”
江宜年反问:“还能是什么原因?”
江微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她要是知道就好了。
江宜年没深究这个问题,视线被桌上的吃食吸引了过去:“这不是马记的酥酪吗?姐,我就不客气了。”说完拿起酥酪就离开,一点都没给江微云剩下。
江微云也无心管什么吃食了,眼下江远州步步紧逼,林初闻意欲模糊,搞得她不知如何应对。
听林初闻的意思,他应该也是要去流坡山的,这一程,应该不会容易。
时值二月,天黑得早,不过酉时,江府外便点起檐灯。
观影寻了林初闻很久,才在江府外找到他。
叶家虽倒,但叶倾的党羽却很难根除,今日观影又查出一处叶倾的暗桩,特来通报。
林初闻负身而立,面色不虞。
此时若细查下去,恐怕会撞上流坡山开山的日子,但若不及时处理叶倾的暗桩,只怕下次就没机会了。
一缕凉风袭过林初闻的指尖,他注视着江府的檐灯片刻,下令道:“先处理叶倾残党,再赶去流坡山。”
流坡山距凛褚有千里之遥,光是路程便要花费不少时间。一路可马车前往,也可在凛褚东南百里的景平渡转乘船,沿着沧河顺行。
江宜年从小到大没坐过船,非要试试坐船的感觉,于是江微云江宜年便乘船前往。
孙换池从小在宿平长大,无法长时间乘船,只得一路车马前行,沈言本打算坐船前往的,可孙换池非说自己一个人无聊,盛邀沈言和自己同行,沈言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流坡山唯一的入口是山下的困心湖,困心湖十几里外有个过柳镇,所有前来流坡山的人都需在过柳镇静待三月初四开山,然后再一同进入。
江微云和江宜年到的时候镇上还不甚拥挤,他们找了个不错的客栈,订房的时候江微云却多订了两间,江宜年不解,要这么多房间来干嘛。
江微云答道:“这镇上客栈不多来的人却多,怕是再过两天就要住满了,先多订两间后面高价转出去。”
江宜年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微云,难道江府缺钱吗?
果然,几日后过柳镇大街小巷都是人,除了官室子弟,天下慕名前来的人数不胜数,等孙换池他们到的时候,马车都驶不进大街上了。
今日才三月初一,还有三天流坡山才开山,孙换池看着这满街的人直摇头:“沈言,看来我们得睡街边上了。”
沈言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和孙换池挨个问了每一间客栈,都没住的地方,有的甚至连大堂的通铺都预定满了。
两人一路走到随春客栈,孙换池正打算进去问问,谁知店老板就像知道他们要问什么似的,直接摆摆手:“客官,现在整个过柳镇都找不出一间空的客房了。”
“老板,让他们进来吧。”
一个声音从大堂里传来。
店老板恍然大悟:“哦!原来你们是江姑娘的朋友啊,怪不得她多订了两个房间,快请进快请进。”
孙换池定睛一看,江微云和江宜年正在大堂里吃饭呢,桌上摆满了菜,有荤有素有汤,看上去就不是两人能吃完的。
现在不仅不用睡大街,还可以吃顿饱饭了,出门在外,还是得靠朋友啊。
孙换池一边感叹一边往里走:“不愧是我们阿江。”说罢,一筷子肉已经入嘴。
沈言倒是先向江宜年轻轻点头,以示礼仪,再加入的饭局。
江微云没什么反应,江宜年却被吓了一跳。
听孙换池的意思,他俩应该是和江微云认识的,可是,他们怎么会和江微云认识呢?
亏他还信了江微云要高价转房间,这两间房明明就是给这俩留的。
江宜年轮番盯着他们三人看,希望有个人能出来解释一下,孙换池看江宜年呆呆地不吃饭,还替他夹了点菜到碗里。
“呵呵,谢谢。”江宜年礼貌地笑了笑,直接问:“你们三个认识?”
江微云自然地回答道:“啊。”
“啊?怎么认识的?”江宜年说话声音都高了两声,一脸不可思议。
江微云:“你忘了,沈大人帮过我们江家呀。我在澄阳的时候,他们也帮过我,张世承能落网,都是多亏了他们。”
“你不早说!”
江宜年立刻换了一副脸,对着两人嘘寒问暖起来,什么一路累不累啊,休息得好不好啊,三两句话直接把他俩纳入熟人的范围。
赶了一天的路,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吃完饭,孙换池便回了房间。
沈言却像不知疲惫那样,在江微云准备出门的时候叫住了她。
“打算去何处?”
江微云:“闲得无聊,出去逛逛。”
沈言点点头:“我也一起。”
江微云诧异道:“你不累吗?”
沈言却道:“一路都在马车里,有些闷,正好出去走走。”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街上人多,他俩便沿着过柳河往镇边慢慢走着,直到日暮时分才回到客栈。
第二日,孙换池又嚷嚷着要到处逛逛,江宜年把他当作恩人,自然热情地陪着他一起。
沈言无事,便在房里沏了壶茶,请江微云来鉴赏。
江微云喝下一口,品了品。
两口。
三口。
终于无力地说:“这茶我喝着就和普通茶没什么区别啊。”
沈言又替她添上一杯:“世界万物的区别都需要静下心来细品,你再试试。”
江微云一脸疑惑,又拿起茶杯。
沈言拨弄着茶盏,将青瓷茶盖反扣到桌上,问道:“那日在得青山,大皇子跟你说了些什么?”
“咳咳咳。”江微云差点咳死,离开凛褚以后,她鲜少想到那日的事,沈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也……没说什么,就问我来不来流坡山。”江微云断断续续地说。
沈言看她神色有些不自然,又问:“你之前说过不想嫁给大皇子,那现在呢?”
“现在也不想!”
江微云现在听到什么嫁啊、娶啊的字眼就有些急:“我就见过他两次,话都没怎么说过,怎么可能想嫁给他呢?他对我应该也是无意的。”
沈言没去猜测林初闻的想法,而是对江微云道:“无论大皇子怎么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怎么想的。”
江微云眼前一亮,原本以为沈言是最重礼节规矩之人,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话。
沈言又道:“厮守终生之人,必定得是你真心所爱之人。若不是,那这个婚约便不用遵守。”
江微云连连点头:“英雄所见略同,不仅是婚姻,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需要缘分的。”
随即,她又表现出一些无奈:“可这毕竟是赐婚,想推掉,只怕有些难。”
沈言:“别怕,我会……”他的话还没说完,房间的大门“嘭”地一声被推开,江宜年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姐!我知道叶灼原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