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沙滩上,大海波浪冲入白玉宫,打湿了这一片黄土。一如他的心,在自我的荒原被风凌迟。
心中的世界怎么大起来,以至于囊括世界,个人的眼光要如何广,才至于将一生都奉献?古希腊的哲人泰勒斯说,世界起源于水,人类体内百分之七十的物质也是水,地球也被百分之七十的海洋覆盖。文明不是起源于海洋边,便是在河旁发源。
这似乎很好的说明了他的观点。
可是他的梦中的池水,被火焰烧得干干净净,那条他细心呵护的小鱼,也被伤得千疮百孔。有谁告诉他芦苇塘里怎么养鱼吗?即使那些只是沟壑中的须臾片刻,没人说得清什么时候干涸。每天活在恐惧中,害怕他的光芒熄灭,就像之前那样。
幸福一如蝴蝶,悄然而至,转瞬即逝。妄图追逐,总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付东流。对于这操蛋的生活,他比石家庄人还无奈,比董二千大梦一场,即使他是那么优秀。
刚开始面对作为“叛徒”的生活,他心里只想着知春,只想着如何为他报仇。过往的美好,化作仇恨的燃料,同这抹邪火对抗。风神的同伴们,他也只能心怀愧疚。之后呢,尘埃落地、生活重回正轨,可他心里的缺口没办法彻底补上。
他盼望了多久了?他也不甚清楚,但他知道,今天一定可以成功补上……
“你说,今天的日出会有多好看呢?”
即将完整重现人型的器灵醒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但燕秋山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习惯性地回味他句子的停顿吐息。
“睡的好吗?”他轻轻地问,“当然啦。有你在,我每天睡的都很好…”知春笑嘻嘻地摸了摸燕秋山的头,“辛苦你了。”
“真是太辛苦你了,秋山……”
“不用这么多感谢,我会等你。”燕秋山坚毅的目光朝知春而上,而后迅速转回。
知春哑然失笑,他知道,燕秋山心里有多煎熬,因为他也一样。害怕失败,不应该分心,他知道燕秋山想说什么。
于是他们都没说话了。
时间在缓慢的游荡,直到阳光发现了地平线,于是他们互相拥抱。在寒冷的早晨取暖,而后发出了极其令人难忘的光。
那是一阵炫目的光,比阿索德春雷还要惊诧,比梵高星夜还要沉沦,比代数学还要精致,比《鹤冲天》还特别,它撕开了亘古的长夜。
燕秋山把心放空在这束光中,好像重新经历了宇宙大爆炸,那是一个漫长无比的寂寞。
在这寂寞中,他看见地球上的恐龙,跟上少女露西,踩在帕特农神庙前,听到汴京的吆喝声,看见阿波罗月球漫步,伫立79年红旗落下,才终于从这巨大空洞的时空中脱离。
有些不真实感,他眨了眨眼。远处出现了一行海鸥,像工业化的激流,莲鹤方壶的轻灵,呼唤着新时代。
“……呼。”
“……”
“秋山,看这里哦?”
像是茅台酝酿了很久,知春的声音在左侧传来。
他比巴甫洛夫的狗还不自觉地转过头。
无数次午夜梦回之时,看见枕边,那空荡荡的地方时,个中愁思,苦得难以出口。他无数次重新刻画知春的面庞,在脑神经的每一处都印下爱人的面庞。
你比斐波那契数列还美。他曾这么凝视知春感叹道,但脑中的幽灵如同纸片人脆弱,直到他们和现实中的人重合。
那一刻,他忘记了世界。
他比sex pistols还纯粹,比范进还疯狂。他将他拥入怀,他拉着他转圈,舞蹈,他就像《Blue Monday》的鼓点一样有力,他大哭大笑,他恨不得比王勃还得意。
他那些过往的辛酸与付出有了意义。
知春终于修回实体了!
“欢迎回来……”他流着泪。
“嗯!我回来了哦……”知春抚着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