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片刻,青玉子被鲜血浸染。
贺偃归眼疾手快,将人嘴捂上了。
“……………”“?”李元漪虚弱又无语的眼神投了过来。
“痛也忍着。”贺偃归丢下一句,给人点了穴护住心脉,也没见到动作,针便已然扎了进来。
李元漪本能一缩,手腕被拽住了。没缩成。
她眉紧蹙着,显然是真被扎得疼。
贺偃归似是想起什么,慌忙将手从她嘴上撤了下来。
“呵…”李元漪发着气音,饶是如此还有气力笑。她自是知道贺偃归在怕什么。佯装似得张了张口。
“你,你干什么!”贺偃归一把将手背到身后。
“活动关节。”
“…”贺偃归手下施针多加了一分内力。见人身形僵住。得逞。“助你疏通经脉。”
李元漪到底是难受,难见得没呛人了,靠着车壁,呼吸微弱。
“李榭,我没在开玩笑。”
“你快死了。”贺偃归收针,替人掩好衣袖。坐回去,等着李元漪做出应答,他从未见过如此轻率自己性命之人。
“我知道。”李元漪整理好衣衫,“先去关东。”
“喂。”“我可不想两个人去,一人回。”
他嗫嚅。“搞得好似我拿你命换的兵权一样…”
“我有把握。”
“把握?是扫把还是窝窝头啊。”“你总觉得自己何时都胜券在握。”他冷呵道。
李元漪笑了。她轻声。“最后毒发还有三月有余可是?”
“…对。”
“足够。”
“然后呢。”
“没你个李尚书是坐不稳位置了,还是中枢无法中转了。”贺偃归抱手,朝车壁一靠。
李元漪笑笑,不再言了。
倒显得贺偃归急中上火。
车内一时无言。
关东路远,亦懒得作歇了,二人连夜直赴朔州。
贺偃归被颠得难受,这马车虽大,于二人来说却挤了。“我一匹马早到了。”
李元漪侧倚在床榻,月光之下,自行对着弈,适才歇息了一会儿,然到底是马车颠簸,睡得不踏实。
“明日午前便至了。”她亦疲倦。
贺偃归翻过几页书,彻底合上不看了。“胶东案错综复杂,圣上既命你暗中调查,为何同意我参加。”
李元漪落下一子。“继续。”
“此次返京,圣上复我兵权,届时怎可能不猜忌你我二人。”
“所以。”
“所以你此次的目的,还有我。”贺偃归声音越来越缓,越来越低,然临了最后又陡得一转。“诶不对啊。”
李元漪看去,“……”原以为灵光了…
“我啥都没有,你图什么,总不能不能…”“.....”“你有话快放!”贺偃归将自己说急了,在李元漪那考教般的眼神里,生出了幼时被先生拷问时的寒意。
“对亦不对。”李元漪落下一子。招招手唤人近前看。
“此子,何用。”她问。
贺偃归于榻边蹲下,露出个后脑勺当真忖度了起来。
李元漪阖起眼,闭目养神。
夜愈来愈静,马车却恒定不变,车轱辘声似已化作呼吸那般自然。
夜鸮于暗林低啸。
烛蜡点点融下,焰火明灭。
贺偃归久久望着那棋,李元漪之棋他看得懂,亦瞧得七八分明白,她善以棋纵横人心权利,然棋局于自己而言,也可为战场兵术。
然,此次他却拿不准了。
那一方青玉子,勾连全局,落此子,方为完整,亦因其勾通作用,为黑方阻断,攻克之要。极险。
可只需一步,只需此子落于上方,黑子剑走偏锋,满盘便将进而复杂,原欲中盘胜,这样一来,却硬生生难知胜负。但这一子,或可独善其身..
“…究竟什么意思?”贺偃归凝眉抬眼,却撞见了李元漪安和的睡颜。
本就阴沉内敛的人愈发安静了。连呼吸都浅得需人探指般。
“…自己倒先睡着了。”贺偃归摇摇头,起身坐回侧方坐榻。
他捡起书,起身间,挥灭了烛火。
黑暗中,他枕着手,却无睡意。
他与李元漪一同长大,却并不了解她。
或许,无人能知李尚书。
陈年误会算是已结,他自认若在她的位置,做不到这般,当然,旁人亦不行,无论是泥泞中渐而自污,还是心有余而力难足。
李元漪待他的不得已是真,利用也是真。他们多年隔阂到底难解,他也再无法从她面上,瞧出其他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