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山水 第21章 第 21 章

二人再入主街时，已是亥时。

多数人往内疆森林里去。手里拿着些工具，背上背着个箩筐。一问才知，今日不但有讲古，还有蛊虫探秘，就在不夜城周边。

二人相视一眼。去寄存了物件，一个背着箩筐，一个背着布包，轻松上阵。

只到底是经验不足，走进了那森林才知密不透风，漆黑一团。待周边人陆陆续续拿出自己驯化的照明蝶继续前进，唯余两个人傻子般杵在那。

这林中的黑大部分并非透不过月光，而是常年萦绕的紫雾所致，虽无毒，但单凭肉眼自是穿不透。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森林口，摆起了这么些摊贩。

专吭初入此的外乡人。

“五两银。”

“五两！”贺偃归重复。照明蝶的光自下往上，衬得人面色煞白，颇为振狰狞

摊贩被他那大个埋在阴影里，一抬头，明显一抖，伸出的五个指头也软了，要放不放，犹犹豫豫塞下了一个。“那..四两？”

贺偃归撇嘴，嘴巴里喋喋不休地掏银子。“五两就五两…”

将那十两银子不舍地交给了人。抱着两只水晶瓶，走回蹲着歇息的李元漪身旁。

后头人见这卖家如此好说话，纷纷从别的摊涌了过来。

“诶诶诶，五两啊，一分不少，不，讲，价。”

“刚才那人都降了。”

“我这蝶子个大光亮，性子温顺，去别家看看，哪有我这品相。”

“…….”

乱糟糟的，二人走远了也渐听不见。

照明蝶的光并不刺眼，银白色，自几处鳞片散发，翅膀很小，圆鼓鼓的身，有蓬松粉绒，如何看来，都像只会发光的毛球。在水晶瓶内旋飞。身后纤长尾羽会布下点点细粉。

周遭乌漆嘛黑，只或远或近，忽明忽暗的银点星罗散步。

不过少许人会将全身涂满照明蝶粉。届时，便能聚精会神时，忽见得一人形光条掠过。

或许会有人被吓到，但贺偃归算一个。

他闷声走着，揪着李元漪的袖子，时而风吹草动，他一顿，连带着将李元漪给扯住了。

“请注意些影响。”李元漪捞一捞被扯松的外衫。冷巴巴。

“…”“没站稳。“贺偃归站直身，狡辩。说完脚下便踩着了个树枝。

咔嚓一声，直接将他吓跳了脚。

李元漪见他那样，不忘嘲笑。“作战时，不是有夜袭么？”

“你知道那是人。”贺偃归环望着四周，弱着声。

李元漪挑眉，眼里反射出照明蝶的光。

“地图显示，蛊虫就在这里。”她领着人复行十几步，停住了。

二人望着四周空旷平整的大地，同时展开了地图。

“确定？”贺偃归提起照明蝶，凑近了纸面。

“嗯。”李元漪迟回一声。

稍许，二人同时看向了脚下。

“不会吧。”贺偃归拿过地图，仔细对比着地面。“确实是此处。”笃定。

态度转得如此快，李元漪倒是没跟上。

“那挖。”她捞起袖子，从贺偃归的篓子里拿出铲子。

“不必挖了。”贺偃归额外平静。超然似已至天外。

李元漪凝着他，待他开口。

“在我脚上。”

李元漪张大眼，一时无话，视线缓缓下移。

圆状，巴掌大，外覆黑甲壳，富有光泽。腿细短，约有七八十条。无眼，无喙，抓力极强。

是攀岩蛊不错。

“！回来！”贺偃归眼瞅着李元漪旁若无人地越走越远，伸出了一只手挽留。

“试试铲子。”李元漪站在三步外，将铲子远远递去。“别伤着。“似是怕有所误会，补充了句。“蛊虫。”

贺偃归微笑。“不必解释。”

他拿起铲子，换用了柄试探性蛊虫的甲面。

纹丝不动。

爪子还扣紧了，确切可感地在往裤子里刺。

贺偃归投递来生无可恋的眼神。

李元漪没能接收，她正查阅着地图上的标注。

攀岩虫喜好灰岩，脚锐利坚硬，可入铁壁。非绝境不可用。

李元漪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晃悠着腿的贺偃归。“它把你当岩壁了。”

“那咋办。”

“等它钻穿了，自然就走了。”

“这是人话吗。”“！”偏生得甩这一下，那蛊虫动了，几十条腿划成残影，飞速沿着腿爬了上去，

贺偃归也不敢张嘴，便只能一个劲抡着那蛊虫，肢体诡异扭动。

也不知那蛊虫何方神圣，便是他都没能扒开。

李元漪看得眉头紧皱，腿倒是实诚地载着她走了。

“嗯嗯！——”

“我去搬救兵，你坚持。”

声音落在几里外。

好你个李元漪。

而这边李元漪刚走远，便迎面碰上一少女，脚上，脖子，头上，手上都绑着木铃铛，草绳编着两个麻花辫，眼睛大而明亮，边走边从斜挎的布包里捣鼓着什么。

李元漪屏气，等着人靠近。

少女一看她，狡黠一笑也不啰嗦。“十两银子一次。”

李元漪将银子递出。跟人一同往回走。

“如何操纵的。”

“什么？是蛊虫自己喜欢他哦。”

“也是，臭味相投。”李元漪笑。

少女拽着挎包，重哼一声。“哪有如此骂人的。”

随后她似是嗅到了什么，鼻头耸动，贴近了李元漪。

李元漪偏了偏身，俯凝着那毛茸茸的脑袋。

“你身上。”“也有蛊虫哦。”少女拖长语调，歪着脑袋，瞳仁泛出兴奋的光。

须臾。

“你师承何处。”

“无师无父无母，清正一身行走江湖。”少女蹭一下站稳，蹦蹦跳跳跟在李元漪身边。

“倒是自在。”

“你倒是第一个这般说的，是自在，村里老头还偏劝我找个人家安定下来。”少女咬了咬唇，时而便倒着走与李元漪说话。脚步平稳，甚至不需照明蝶。

“别何事都往外说。”李元漪站定，视线移远，落在不远处跳动的光点上，那是跳舞的贺偃归。

少女不以为意，也没回答，几步跑去，装模作样地拿出了不明粉末，往那蛊虫身上一撒。随后摊开手，让蛊虫爬了上去。

“呼……….”贺偃归累得够呛。跑远了才撑着膝盖松了口气。“多谢啊。”

“后头虫多得是，你挨紧她便是。”少女指指坐于树墩的李元漪，把玩着钻岩虫。

也不管贺偃归听没听清。她脚步灵巧临了树墩子旁。“我叫茯襄。”“你叫什么。”

李元漪不答。

“切，不说就不说。”茯襄手中蛊虫闹腾了下脚。然利落转了身，还没走两步，便又折返回来。

李元漪抬头，睁着双眼。

“哼。”这次，茯襄是真走了，头也不回，几步便彻底隐于黑暗。

贺偃归心有余悸地点着脚走来。“她刚说啥。”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蛊虫不敢近我身。”李元漪道。

“这东西那么厉害。”不过三肠绝本就为蛊王。倒也正常。随即，贺偃归陡生一计，“路上被缠着的必定还有。”“一两银子一次，十次就回本了”他陷入了金钱的快乐中。筹谋着实施。

“还挺有良心。”李元漪丢下一句，起身拍了拍裙后。

“？”“一两银子。”“你竟然不骂我奸商。”贺偃归一步追上，与人并肩。确实挨得紧了些。

二人提着蝴蝶，在黑暗中缓缓前行。往探花蛊藏身处去。

黑暗中，贺偃归不自觉将声音放轻了，少了聒噪，倒算清越。她真知道？”

“嗯。”

贺偃归没了回应。他不懂李元漪为何拖着不解，或许仍未在计划之中吧。

“你当真神算到，连自身性命都可把控。”他于黑暗中见李元漪的发旋。被光微微照亮，有点晃眼睛。

“是。”

何其狂妄。

贺偃归深吸了口气，蝴蝶灯在线下微微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