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催我当掌门 第458章 非女

“你找什么女人，现如今沈奉銮都走了，你找女人干嘛。”

张合如看怪人一般盯着她，仿佛觉得赤红霄是脑子出了问题。

“这世上哪儿有女人找女人的，这话亏你说得出来。

在军户里你这话若放出去，且先不说你干爹我脸上面子挂不挂得住，军户里的姑娘不会把你看成怪人吗，到时谁会出来搭理你！你真嫌不够丢人害臊的！”

赤红霄听了他这不客气的话后虽然心中有气，但也不得不承认张副将讲的有几分俗理。

这世上大部分的姑娘并不会同她一样要和女人欢好，真把消息放了出去，她自然会在一些姑娘眼中被当成怪人。

但凡她是个男子，找女人就能被视为天经地义，而非离经叛道。这世上并不会有太多人懂她，可她终究还是喜欢女子。

或者再说详细些，她终究还是喜欢沈婳伊。

张合见赤红霄不回话，继续趁热打铁地说道：“小霄，这世上男女相配才是天理伦常。那沈奉銮心思深沉，之前她为了吊着你才不惜男女通吃，把你带上了歧途。

你要知道那是她蒙骗利用你在先，你不可以在醒悟之后照旧执迷不悟哇……”

赤红霄深深叹了口气。张副将毕竟不知她与沈婳伊相爱的细节，脑子生得又古板。

她正沉浸于失去沈婳伊的忧伤中，压根没心思同他解释她与沈婳伊之间的真情。

她懒得与他多说，只是隐约觉得自己不可能在这事上同张副将达成一致。

这世上很多事情多说无益，她也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万事都要争辩个黑白两清的热血愣头青了。

有那与他争辩的气力和心思，都不如用在找夫人上。赤红霄抱着敷衍打发他的态度，嘴上随意应和着：

“我知道了干爹。我知道你是一片苦心，可我现在刚没了夫人，正是意识消沉的时候，你总要给我时间缓缓吧。等战事结束，百姓安稳时，再谈这些喜事不迟……”

张副将见她好似妥协了，自然也选择放下了这事。他饶有兴致地寻了另一个话题道：

“小霄啊，这几年不见，你的功夫渐长了没，可有比当年还好些？”

一提到武功，赤红霄自然来了更大的兴趣：

“那必须啊。我这几年跑镖的同时一直都不忘精进武艺。若不是这两年太忙，我当初在武林高手榜上排行十二的位置还得再往前呢。”

“排十二啊？那可真不低了。江湖里头高手如云，真没想到小霄你居然有如此大的能耐。”

张合爽朗地笑了起来，眉开眼笑地对她说道：

“你不仅功夫好，举事御下的本领也不差。你门派里的弟子少说也有几百人了吧，你年纪轻轻就能把几百人管得服服帖帖，带着他们谋饭碗，真是不容易。”

“如今正值战事，小霄你有这样好的才干，可不能轻易浪费了啊。”

赤红霄琢磨他这话好似有言外之意，忍不住问道：“干爹你这是……”

张合没同她扯那些弯弯绕绕的话，直言表示着：“你在路上若是没事干，不如跟着干爹我一块练兵去，这事儿算是干爹我麻烦你的！

你无需做太多，每日只要照常练武，关键时候出来和我底下军士切磋一番就行，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能耐，就当磨练士气。”

赤红霄正纳闷张副将为何有这样的打算，就转念想到了梁永安之前闲聊时同她说过的话。

他说张副将训兵时一贯记挂她，但凡有哪个军士不合心意，张副将就会把她搬出来嘲讽对方比不过妇人，以此来激励军心。

之前他再如何嘲讽也不过是放口头上说，军士能不能信还是另一回事。

如今她正好阴差阳错走到军营了，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张副将这话一出，怕是又打算拿她当靶子刺激军士了。

赤红霄一想到这儿，心中就生出了丝丝不悦的情绪。她压住自己不快的语调，为求确认地问他道：

“干爹你不会是想拿我当练兵用的靶子吧。你要拿比不过妇人家这事儿做靶子，把底下军士当驴使呢。”

“这算什么靶子啊……”

张副将本还想推诿几句，但见赤红霄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也知自己无法同她打马虎眼儿。他并非是那种喜好弄虚假架子的人，被猜中打算后索性便直说了：

“所以我才说了，算是干爹拜托你帮个忙。再者说了，让你同手下军士过过招，不是也方便你日后找夫婿吗，到时候总不能选个功夫还比你差老远的吧。”

赤红霄就差没被这话噎得哽住。她努力调整了好一会儿才换上了正经的神情地，满脸无奈地回他道：

“干爹，且不说我江湖出身，你手下出身自军户的普通汉子根本打不过我。你以此来讥讽他们打不过妇人家，反过来刺激他们，这招用也是用不长久的。”

“我当初自建门派，在江湖内外立足的时候可见多了这场面。许多男人不知我底细时，自然会轻瞧我。

等我把他们打趴下后，他们可就改口了，他们可不会对外宣称自己打不过女人，而是会反过来说我。”

张合被勾了好奇心，笑着反问她道：“反过来说你什么？”

“他们说我不是女人。”

赤红霄平静地回复着：

“因为我太强了，一旦我强到超出了他们对于女人的认知后，我在他们眼中就不算是个女人了。我虽不是女人，但在他们眼里也绝不算男人，更不会是他们的同类。”

“因而我在他们口中变得不男不女，只要把我踢出女人的阵营里，他们对外就照样能说自己打得过女人，说女人在体能上是不可能强过男人的。”

“更何况我平日里为了抢镖单无所不用其极，女扮男装的事也没少干。我不施脂粉，对自己又随意凑合，还娶了个夫人。

在旁人眼中，说我是怪人都算是轻的，有的人会直接说我是女子身男人心，说我做梦都恨不得变成男人，所以才娶了夫人回来……”

张合听她说了一大串有关于自己的往事，也把玩笑的态度收了，开口认真地询问她道：

“既然旁人那般说你，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小霄。他们编排你时，你就没想过为自己辩解几句吗？”

赤红霄轻浅一笑：“有什么好辩解的，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赤红霄这辈子又不是为他们活着的，没必要做什么事情都向他们报备解释。

我只凭我自己的心意活着，努力做好我该做的事，认真去爱我喜欢的人。”

她在与他闲谈的同时终究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张副将听了以后并没有回答，只是随**代了几句明日的安排，希望有必要时赤红霄能露露身手，随后便与她告别了。

赤红霄虽说不喜欢他的做法，但一想到眼下若要正大光明地前往南直隶，自己只能与他们同行。她借他们行了这样大一个方便，在这其中出点力也是理所应当的。

何况张副将虽没直接对她方才的话表态，但赤红霄从他的忽略中也琢磨出来了。

张副将是个正经的古板人，在他眼中，男女相配才是天理伦常，其余则都是古怪。

只奈何自己向来就是旁人眼中的怪人，在这事上，恐怕他们谁也说服不了彼此。

张副将按自己那古板思想，想给她寻个不差她的夫婿。

就算赤红霄对伴侣的喜好难改，始终就好沈婳伊那样的，张副将估计宁肯给她找个喜好女装、弱柳扶风的男人，也得把他心中的那份天理伦常落实了。

赤红霄念及于此，难免为此叹息连连。莫说男人了，就算张副将真能按她心意给她寻女人来，她所挂念的也依旧是沈婳伊。

她知道自己是古怪人，也无意招惹不相识的女娘，省得那女娘说她奇怪。明明只要有沈婳伊就够了，她这种极易知足的人没什么不满足的。

但是非曲折、多番误解下，谁愿用心探知这其中的真实？她只知道自己是个世人口中不男不女的怪人，而沈婳伊是个世人眼中流落乐坊、不干不净的恶妇。

怪女和恶妇，同谁去解释？罢了，有些事情她无心去争辩，有关于沈婳伊的事更不能多想，省得今晚自己又触景生情，愈发放不下她。

赤红霄打定了主意，哪怕是在脑中反复念叨着再也不要想沈婳伊，也不敢往深去琢磨。

她念叨着自己的决心，丝毫没注意自己回到营帐时，一张脸却是苦着的，仿佛要哭出来。

陆青吟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去见张副将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悦事，忙追问了起来。

赤红霄平静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张副将为人正派，又自诩是我的父辈。他知晓我的事，只是劝我不要再想夫人。他让我像个所谓的正常人一样，正经去找个男人……”

“那掌门你怎么回他的？”

“我能怎么回他。他们这些有了岁数的人一向都固执得很，难以说动的事，还不如假意先顺着他，之后随机应变。反正他又不至于强迫于我。”

赤红霄解释后，率性地躺在了枕席上打算入睡。入睡前她特地交代了陆青吟几句，像是要让她安心似的，不惜显露出了些自作多情的天真：

“青吟，你不用担心我，好好睡吧。我一会儿就没事了，我会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不管发生事，明天我都照旧会起来。

张副将这回拜托我今后能在军营里露几手，给他手下的军士当练兵靶子。我得好好休息，省得比武的时候丢了脸面……”

“好，那你好好休息吧，掌门。”

“好，我今晚一定不会再想婳伊了。”

赤红霄随口应了一声，却仍旧无意识地喊出了她的名字。这一喊，却是所有的情绪都带了出来，把方才所有不想她而作的努力都推翻了。

她的情思翻涌成海，海化成泪，再难收场，还好她深知如何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赤红霄无声地抹去在脸上纵横的泪水，任自己哭乏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