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金玉万没想到女儿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忽然间怔然问她道:“娘没有能耐,没能带你过好日子也不要紧吗……”
“娘亲你开心就是最要紧的事啊。”
孟怀玉的语气就像是在回答一个无比简单的问题。
“只有你开心了,我才能开心呀。不然娘亲你总是一个人哭,我还以为都是因为我你才不开心的,可我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你开心……”
“我以为是我太调皮了,是我不够好,所以吴大妈也不愿意照看我了。其实娘亲,我这阵子已经听话很多了,我很久都没让吴大妈操心了。
那次偷吃冰糖,我实在是忍不住,我憋了好久了。要不是吴大妈突然在背后喊了我一声,我可能就不会一时害怕摔下来了……”
“还有沈姨……你不知道沈姨好坏好坏,她总是逼我写字背诗。
她说女孩子就应该多读书多识字,所以每天都给我留好多好多的课业。她还严抓我,不许我偷一点懒,不然就想花招吓我。”
“我好讨厌沈姨,其实我不想学那么多字。但是如果我多学字能让娘亲你开心一点,我愿意多学。
只是娘亲,我始终没看见你开心,而学字实在好累好累……你会不会怪我不是乖孩子,我不够好……”
“那你会怪我不是个好娘亲吗?”
“可娘亲你怎样都是我娘亲呀,就算没能耐、不厉害也没关系。我只想你能开心,我想我们能一起开心……”
靳金玉心下触动不已,搂住女儿的同时不觉间已泪流满面:“你会不会怪我没带你过上好日子,怪我没给你再找个好爹爹……”
“那娘你会怪我不是个乖孩子,怪我不爱学写字,就喜欢到处玩……”
靳金玉哭得泣不成声,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抖了起来:“你怎样都是我的好孩子,小玉。”
“你也怎样都是我的好娘亲。”
孟怀玉回完话后,在她怀中抬起头骨碌着眼睛看着她:“娘亲,我是你唯一的亲人,我们永远是一家人对吗?”
靳金玉点了点头,孟怀玉随即也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那我想跟你一个姓,娘亲。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们就该有一样的姓。
隔壁巷的小李子家就这样,他说他爹是入赘进来的,他家是他娘当家做主,所以他跟他娘姓。谁当家做主,孩子就该跟谁姓。”
“而娘亲,你也是我们家当家做主的人,我们两个人也可以是一个家。”
“好……好。”
她近年来的心结和隐痛,宛若柳暗花明似的,在女儿这得到了解脱。
靳金玉看着她怀中幼小却已开始懂事的女儿,心中的温情如泉涌般,静静冲刷走了今年来所有笼罩不去的阴霾。
她们的小家,她们这对平平无奇、互相搀扶与理解的母女。就算这一生没有天大的能耐又能如何,她依旧是世上最好的娘亲,她也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儿。
已经足矣。
——
宅院内进刺客的风波过去后,赤红霄第二日特地找过靳金玉。她上来先是表明了两件事。
一件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仍是觉得靳金玉当日失了做守卫的职责,不该没及时发现沈婳伊房中的异样。
余下一件是靳金玉失职虽不假,但她那日一时情急下狠打了她几记巴掌,下手也确实重了。
为了弥补那日她过分寸的事,赤红霄特地给小玉带了小礼物,还给她备了些消肿的药物,权当是略表心意。
昨日那事,靳金玉念着自己确有疏忽,本都没打算同赤红霄计较。但见赤红霄居然还有所反省,连赔礼都备了,心中不由得一暖。
但这事儿对赤红霄说上答谢也难免奇怪,靳金玉改口就把感动化为了赞许,一脸感激地对赤红霄说道:
“掌门您真是太客气了。我真庆幸当初能入剑虹门做您的弟子,您真是个胸怀宽广、心中热忱之人……”
赤红霄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
“客套话就别说了。金玉,你入剑虹门这么久,应该也知道我的脾性。我这辈子执着且看中的东西并不多,其中最紧要的就只有我夫人。我正是因为信任你,才把这件事安排给你做。”
“我只希望你莫要辜负我的信任,剑虹门这些女弟子里,你是最稳重最老成的人了,轮年岁就连我都该叫你一声姐姐……”
“您叫我姐姐我还真配不上,何况我与掌门你同岁,也担不起您这一声姐姐。”
“什么?!你跟我同岁?”
赤红霄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靳金玉那一脸沉稳,眼露疲态的模样。当初在新秀大会上头一眼瞧见她时,靳金玉就已是一副愁容难减、稳妥老练的姿态。
赤红霄一直以为她早已年过三十,岁数怎么也该比她大的。想来是她太久没再去仔细留意手下弟子的年龄细节了,居然会把靳金玉的年岁给记错。
陷入诧异的赤红霄久久未能从震惊中回过神,万没想到靳金玉……她居然会和她一个岁数……她分明怎么瞧也没有二十余岁年轻人的朝气热血啊……
眼见赤红霄这副样子,靳金玉也猜到她在琢磨什么了。靳金玉挤出抹苦笑解释道:
“我跟掌门你不一样,我没了夫君,这几年独自带孩子本就辛苦,又逢时运接连不济。这番催折下,我哪儿能有点年轻样子。我看起来早已经是个老女人了吧……”
“不老不老,你只是这几年太操劳了看起来疲累。等再过几年,小玉长大了更懂事了,你就能稍微歇歇了,那时候都会好的。”
赤红霄语重心长地安慰完靳金玉后,心中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同样都是二十余岁的年纪,她还觉得前路漫漫、正是拼搏时,而有的女人却早已经操心照顾起了家中儿女。
她并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对错可言,只是感慨在世人眼中,女人但凡做了母亲,世人好像总会希望且默认她们要比未曾生育过的女子更加稳重、更加成熟。
热血与朝气是属于年轻人的,惟独不属于母亲。哪怕母亲还年轻,也依旧不属于母亲。
属于她的似乎只有稳重妥当,温柔如水,她只要像个长者就够了,不用像母亲之外的人。
她们的境遇和人生在生育过后好似天差地别。这份差距与鸿沟如此大,让赤红霄陷入了难以言语的恍惚中。
她潜意识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用同龄人的方法与靳金玉相处,她也庸流从众,只当靳金玉是个母亲了。
她们之间神奇的境遇,世人眼中神奇的想法。对于这偌大的世间,果然她还有许多未见未知之物没能亲自去体悟感受。
若只会庸流从众般对万事万物草率定言,不是沉稳成大事者该有的眼界。
“算我之前都过于粗心浅薄了,你既然与我同岁,那我应该以同龄人的方式待你,想着你除了照顾孩子外还喜欢什么。”
赤红霄把靳金玉这件事处理外后,随即就安排起了镖局善后的事。
她是个忙碌命,一旦到了京城,哪怕自己已经身为掌门,手下弟子也不少了,她也依旧要亲力亲为地跟着弟子一同跑镖,就仿佛休息是浪费,而银钱永远赚不够似的。
她这股子蛮劲,将来到了总部后必须得收敛一番。她得花更多的时间在算门派的总账上,想着如何让门派站稳站好。
她对镖局内的弟子表露了之后要定居于总部的决心。
除了少部分如杜若岚一样的弟子外,大部分弟子还是适应了在京城安稳挣银钱的生活,不想跋山涉水,过于踏足江湖内的世界。
赤红霄安排好了镖局新的管事人后,带着愿回总部的弟子,和沈婳伊一同回了大沽。
沈婳伊那边的人手自乐坊司被裁撤后早就已经打点好了,因而此回只带了碧纹同行。
她们一伙人仿佛是要赶集似的,在路上甚至也没过多停留看风景,只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最后居然半个多月就到了大沽。速度之快,让赤红霄简直不可思议。
此回到大沽之后,沈宅内林清韵仍旧不在,而王好好也仍旧四方游历、并不在河间府内。
沈宅内早已没有沈婳伊的亲人,赤红霄在陪同她来沈宅的时候,见沈婳伊仿佛禁不住物是人非似的,为此伤神不已。
她怕她再度触景生情,忙提议让她去住剑虹门的总部,人多也好热闹些。
沈婳伊没有拒绝。在离开前,她把沈宅内所有的角落都看了一遍,恨不得把如今的沈宅牢搬入眼中、跟随记忆一并带走。
她翻阅着她闺房内的旧物,泪眼斑驳地同赤红霄她们道:
“难为我娘亲始终留着我曾经的闺房,把其间的布置弄得和我未出阁时一样。可分明一切都回不去了,自当年我出嫁那刻起,一切就回不去了。人都走空了,还能有什么留下……”
碧纹见她难过不止,只得寻话安慰她道:
“回不去就回不去了,其实现如今看看,这里头的东西也并非都是好的。有许多东西,小姐现如今早就不需要、不喜欢、且不合适了。人守着不合适的旧物有什么用呢?”
“是啊,全是不合适的旧物……我再不看了,也不会想了……”
沈婳伊拭去脸上泪水,口中豁达了,心里却好似并未放下。她最终仍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沈宅,离开了现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的沈宅。
过往的一切,早就不需要、不合适,装着泛旧的过去,容不下难成定数的将来……
无关碎碎念:啊没憋住,随便说
近期围观各种骂战有感,终是明白经济下行期为何文化创作也会陷入寒冬期。
人们在生活中积攒的愤懑、戾气无处发泄,就总是会四处散播。
而毁坏一个东西,在此时又变得很轻易。
不是所有创作者,都有强大的心脏顶住质疑和恶意坚持己见,并承担作品落地后的风浪的。
于是很多人选择了保险起见,庸流从众,套路文普通,但最安全。
有人劝我说世界是一个整体,天底下是没有所谓净土的,就算换一个平台也是这样。
所以还是留下来好好写故事吧。
他们说没被人攻击过的作者是不完整的,好的,谁没无端承担过人世间的恶意。
都说随便对别人散发恶意是会有因果报应的,那就且再等等,见见那口口相传的报应。
作品落地后哪管腥风血雨,反正总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迎接那时候的心境的。
朋友总会想法子安慰我,从各种奇怪的角度,上回她说看看你的手,很多大火作者的手跟你一样哟,所以证明你有火一把的潜质
(啊真是毫无科学依据,但我还是很感谢她安慰鼓励我的这份心意)
我接她的话茬子说各处的算命先生还说嘞,算了我的八字说我这辈子有成大事和当领导者的能力,只奈何身弱,难免要有几番动荡,不知能否扛下风浪。
再分析下去总感觉后面是付费收听破局内容了,我赶忙打岔说没事,能留下条命就行。
人生起起伏伏起起伏伏,不在这里起飞,还会有别处风清云祥,正是借东风展翅的时机。
人生能有方方面面的未知和空白等待填充,是一种幸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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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同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