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能否跟我说一下娘亲的事?”谢行难得生起好奇心。
“今天你就十八岁了。”白聪德有些伤感,他妹子也走了快十八年了。他端起碗把酒一饮而尽:“你娘十七岁生下你,没熬到她十八岁就走了。你没见过娘亲,你娘也看不到你长大。你娘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白聪德一碗接一碗地喝着酒,桌上的饭菜一筷未动。他边喝边说,乱七八糟的讲述中依旧不忘维护妹妹,可见兄妹情深。
三十七年前,白聪德出生。他从来呆头呆脑的,实在不是个伶俐的孩子。这点白聪德也承认。
两年后,白聪德有了一个妹妹——白莲。
白父白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没甚本事,好在上一辈留下的田地多,日子在大河村过得不错。至少两兄妹从小没饿过肚子。
据白聪德所说,他自小就是个不聪明的孩子。
“爹娘都说我脑子笨,怕我以后被人骗。让我少说话,有事多跟家里商量。”白聪德陷入回忆中,一脸自嘲。
“看出来了。”谢行随口应道。
姜明瞪他一眼,夹起一个鸡腿放到他碗里,眼神示意他多吃少说。哪有这样说自家舅舅的?
“唉,小时候每次去吃酒席,我手笨总是抢不到吃的。我妹妹就帮我抢。”白聪德说。
白聪德脑子转得慢,总慢人半拍,小伙伴爱捉弄他。白莲小时候长得玉雪可爱,已经能看出长大后的绝世容颜。村里的男孩子爱围着她转,抢着帮忙干活。可白莲只对哥哥好,对其他男人不屑一顾。当然认识谢顺后又多了一个人。
“那梅姨娘呢?”
白聪德已经有些醉了,说话越发放肆:“她怎么和我妹妹比。从小就爱涂着大红嘴唇,跟吃人的老妖婆一样。你可别被她骗了,肯定是她妒忌我妹妹,故意把你抢走的。”
白聪德在谢行家睡了一觉,直到彻底酒醒,谢行才敢让他离开。四周都是山,要是醉酒的人走到山上去可就危险了。
白聪德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没想到外甥还能换人。你舅娘不喜欢之前的假外甥,这两年她不肯过来。等得空,我再和你舅娘过来,也让你认认人。”
白聪德想法很简单,他对外甥的疼爱出于对妹妹的疼爱。谁是妹妹的血脉,他就喜欢谁,没甚好纠结的。
“你见过我娘亲吗?”谢行问。
姜明摇摇头,就算见过那时年纪小也不记得了。见谢行垂头丧气的,他安慰道:“不要难过,你爹娘肯定不会换掉你的。”
毕竟,谢行这么好,比谢宝好一千倍一万倍。
谢行摇摇头说:“我没有难过,我是在想一些事情。”
按白聪德所说,他从小就被欺负,直到白莲出生。白莲从小善良没心机,处处维护他。梅姨娘从小就妒忌白莲,爱和白莲攀比。
但就是这样善良的白莲,处处让心机深沉的梅姨娘吃亏。又让大河村的少年汉子心甘情愿帮忙干活。能帮上忙的都会很开心,觉得自己走运。
这怎么想怎么不对吧?谢行旁观者清,觉得白聪德描绘的白莲矛盾极了。
从白聪德的讲述中,梅红和白莲从小是面和心不和,梅红爱和白莲比且屡败屡战。但为什么梅姨娘富贵后,会提携谢顺呢?
难不成梅红被抓住了把柄不成?不然解释不通,毕竟这个时代能到有钱老爷家打工是天大的好事。谢顺就靠着在谢家的几年攒下身家。如果两夫妇没死,有屋有田有钱,日子过得一定红火。
“想这么多也没用。还是想做好眼下的事吧。”谢行叹道。
夕阳西斜,白荷在院中喂鸡。周家在村子的最外边,靠近山脚的位置。
外面不时有人走过,白荷每次都会迅速抬头望去,见不是自己等的人又失望地低下头。
“你家猎户还没下山?”有相熟的婶子路过随口招呼。
“快了,他说天黑前会下山。”白荷笑应。
那婶子抬头看天说:“这会天快黑了可别是在路上耽搁了。哎哟我得赶紧回去了。”
等到外面彻底没了脚步声,周正还没下山。
太阳已经不见踪影,余晖渐渐消散。白莲抬头望山,山影与黑夜从远处压过来,压得白荷踹不过气来。
“天都黑了,怎得还不见回来?”白荷焦躁地在院中踱步。没一会,她在灶膛里烧水,抽出两根粗柴举着站在门口。
若是周正下山,第一时间看到火把就知道家在哪里,就不会走错路。
幸好她没等多久,很快见到有模糊的人影奔过来。白荷没有看清脸,凭着熟悉的轮廓认出了同床共枕的人。
她迎上前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没受伤吧?今天怎么这么晚才下山?”
“我没事,是猎物的血。让你等急了吧。开春山里热闹,有两个套子被大家伙踩坏了,耽搁了些时辰。”周正说着把院门关上锁好,两道身影依偎着走进疱屋。
春天山里热闹,大型野兽开始活动,山林里危险重重,却也是收获的好时节。
周正为人谨慎,不会在山上呆到天黑。一是晚上的深山危险,二是知道有人在家等不想让家人担心受怕。
周正把背篓卸下,拎出两只野鸡:“箭射到身上已经死透了。”
血腥味从野鸡身上散发出来,白荷见怪不怪:“我来收拾。累坏了吧,你快去洗洗。”
灶上烧着热水,周正应了一声打水就在院中冲洗。白荷先是把活着的野物关起来,死去的用沸水烫好拔毛。盐巴比肉贵,白荷很少做熏肉腊肉。
死去的野物要尽快吃掉,她家是不缺肉吃的。白荷把一只野鸡剁成四大块放好,剩下的一只一半就着热水煮汤,一半拿来炒。
周家没田,家里吃的粮食大部分用银子在镇上买,还有些用野物跟村民换。能沾点荤腥,价格又实惠,村民都愿意。两口子在大河村口碑好也有这个缘故。
一只鸡找四家换,换回满满一小篮的粗粮。白荷把粗粮倒到米缸里,周正已经洗漱好。
夫妻俩就着灶膛里的火光喝起鸡汤。周正觉得澡白洗了,鸡汤一下肚,后背又冒一身汗。
鸡肉没煮多久,鸡汤味道清淡,但鸡肉紧实,沾点调料就很好吃。
“听说姜富家要卖地,就在西边竹林那里。吴婶子上门来说,十有**是真的。明儿咱也去问问。”
“真的?姜家好端端的怎么要卖地?”周正端着碗的动作一顿,疑惑地说。
火光印得白荷的脸红彤彤的,她伸手把木柴往灶膛里推:“听说要卖的地不少,足足有十亩。姜家的事你可别乱掺和,别忘了姜明的事,姜富就不是甚好人。谢行真论起来还是我堂甥,可不能偏着外人。”
周正喝了口汤应道:“我晓得。明儿我上姜家去问问。正好家里攒了些银子,要是哪能买上两亩地,起码能把咱两一年的口粮给种出来。他要卖咱要买,咱不掺和他家的事,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哎。就是这个理。”
两人畅想着未来,真有块地日子要好过许多,越发觉得有干劲。
翌日,周正一大早就去姜家。此事宜早不宜迟,要是趁早跟姜富谈妥还能先挑中意的。
白荷煮早食时心不在焉,时不时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外看。
不知道周正谈得顺不顺利。家里若是有块地,日子会好过很多。周正不必日日往山上跑,她不用整日提心吊胆每日等他下山。
两人成亲数年还没孩子,要是有了孩子,周正有个三长两短,她和孩子可怎么活。白荷娘家在大河村,也就比大山村日子好过一些,可帮不了甚忙。
白荷胡思乱想一通,一不留神,周正进了家门。
“姜家怎么说?”白荷着急地问,脸上带些期盼。
“别提了。”周正拿起水瓢喝起冷水企图把怒火熄灭:“姜富不是诚心要卖的,甩我玩呢。”
白荷知道周正沉稳不会轻易生气,如今气得直喊姜富大名,肯定是姜富过分了。但她急着知道卖地的事,当即追问:“不是没办法哪家会卖地,哪有心甘情愿卖地的?他要是说话不好听,你忍着点就是了,何必跟他置气?”
周正叹了口气说:“姜富是既想要银子又舍不得田地。竹林那块地只是中等田,早几年也就卖个十五到二十两。你知道姜富要几两一亩?”
没等白荷回话,他伸出四根手指气愤地说:“四十两一亩。”
难怪周正气愤,足足多要一倍的价。白荷惊到倒抽一口凉气:“他可真敢要。”
“下河湾的良田最贵不过三十五两,姜富中等地要我四十两。估摸是看我周家没地急着买,故意抬得价。”
下河湾是大山村最好的一块地,靠着河湾灌溉方便,土地肥得发黑。村里的老庄稼常说晚上扔颗豆早上就发芽了,在下河湾有块地怎么着也饿不死。这样上等的良田不过比官府定价贵上五两。
竹林地只是中下等的黄土地,离河道有段距离。周正原本想着最贵不过二十两一亩,没想到姜富张口就翻了一倍。还张嘴闭嘴都是看他可怜连块地都没有才卖给他。他不要有的是人要。
“真真是,买他的地还要受他的气。”周正显然气急了。
“家里有六十余两。”白荷说。
去年周正运气好,在入冬前打到一头成年公鹿,卖了四十余两。他们家这才敢打买地的主意。只是他们想买,也得看有没有人卖。
可姜家的价格实在太高了。
要是真买倒是能买上一亩,只是价格太贵又实在下不定决心。家里每一个铜板,都是周正卖命赚来的。哪次进山打猎不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
可不买的话,下一次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两人商量许久都没有结果。
最后,白荷说:“开春我娘家那边有家要卖地的。听说是儿子有出息了要搬去清溪镇。他家就一两亩地,原本还租着咱们这边的地。就是以前顺叔那块地,后面卖出去的。吃了饭我回娘家问问看。实在不行,咱就在大河村买,再让我哥多帮咱们走走。”
比起多出二十两,距离、麻烦、辛苦、小心别人使坏都成了小事。
虽然麻烦大舅哥,但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周正点头:“你先回家问问。正好昨天的猎物还没拿去卖,你挑两只拿回去给岳母尝尝。”
很快,姜富要卖地的事在大山村传开。谢行和姜明在这之前就从谢勇口中得到消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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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