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风带着寒意刮过脸颊,克里斯蒂娜混在登山队的队伍里,双手悄悄按在小腹上。生理期的绞痛像无数根针在肚子里扎,每走一步都牵扯着钝痛,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可她不敢放慢脚步,心里像揣着块滚烫的石头——姐姐罗特娜去拦怀特的军队了,那个脾气火爆的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真怕姐姐会因为自己送信的任务遇难。
“前面岔路我们分开走,你们去东边营地,我们去西边探路。”领队的向导高声喊道。克里斯蒂娜立刻抓住机会,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落在后面:“我……我肚子不舒服,想在附近休息一下,你们先走吧。”
队员们没多想,叮嘱她注意安全后便顺着主路离开了。等队伍走远,克里斯蒂娜立刻直起身,强忍着腹痛往密林深处钻——她必须尽快找到韦格兰特和弗蒂诺。
没走多远,脚下的积雪突然变得粘稠,她蹲下身一看,心脏猛地一缩:雪地上有暗红色的血迹,断断续续地延伸向山坡,旁边还有散落的弹壳和被踩碎的树枝,明显是刚发生过打斗的痕迹。
“姐姐……”她咬着唇,加快脚步顺着血迹往前找。转过一道山梁,一座被狂风掀烂的木屋出现在眼前——屋顶破了个大洞,地板碎成了木板,角落里躺着几具穿着黑衣的尸体,正是怀特带来的政府人员。
克里斯蒂娜捂住口鼻,强忍着血腥味和尸体腐烂的恶心感,仔细检查着木屋四周。她发现壁炉边有新鲜的脚印,还掉着半块没吃完的黑面包,顺着脚印的方向望去,雪地上有两道明显的拖拽痕迹,一直延伸向山顶。
“他们往山顶去了,还没找到猫眼石。”她松了口气,至少目前看来,韦格兰特和弗蒂诺是安全的。
可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从山下传来,越来越近。“快跟上!怀特大人说就在这附近!”是政府士兵的声音!
克里斯蒂娜吓得立刻躲到木屋后的岩石堆里,心脏狂跳不止。更让她不安的是,远处的山峦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嚎叫,像是巨兽在咆哮,又带着种古老的威严,风声也变得狂暴起来——是山神在嚎叫,像是在警告什么。
士兵们听到嚎叫也停住了脚步,议论纷纷:“这是什么声音?邪门得很!”“管他什么声音,找到人就行!”
克里斯蒂娜紧紧贴着岩石,看着士兵们在木屋周围搜查,大气都不敢喘。她知道自己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只能不情愿地缩在尸体旁的阴影里,打算多待一会儿,等士兵离开再走。
寒风从木屋的破洞灌进来,吹得她瑟瑟发抖。克里斯蒂娜从怀里掏出一个磨得发亮的皮本子,是姐姐罗特娜的日记。她翻开泛黄的纸页,姐姐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今天带蒂娜去摘野莓,她摔了一跤却不哭,还把最大的那颗给我……”“蒂娜画的画被镇上的先生夸奖了,我的妹妹真厉害……”
熟悉的字迹让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喜欢回忆这样的时光——小时候姐姐背着她走过泥泞的山路,晚上偷偷给她讲睡前故事,就算被父母责骂,也总会把最后一块面包塞给她。那些温暖的记忆像炉火,驱散了此刻的寒冷和恐惧。
脚步声渐渐远去,士兵们大概是被山神的嚎叫吓退了。克里斯蒂娜合上日记,小心地探出头,确认周围没人后,立刻抓起背包,顺着韦格兰特离开的方向追去。
“姐姐,等我送完信,我们就回家。”她在心里默念着,腹痛似乎都减轻了些。山风依旧呼啸,却仿佛带着姐姐的气息。
“今天又和父母吵了架。他们说我固执得像块石头,说我对‘外面的世界’的执念是种偏执。可他们永远不会懂,在这个连吃饭都要看天脸色的农场里,我有多渴望能自己做一次主。从小到大,我好像就没被人好好对待过。母亲总说‘女孩要温顺’,父亲觉得我读书是浪费钱,连邻居家的孩子都能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将来肯定嫁不出去’。”
“后来我发现自己好像得了种奇怪的病。只要有人对我好一点点,哪怕只是递颗糖、说句‘你今天很精神’,我都会感动得想把所有东西都给对方。奶奶偷偷塞给我的故事书,蒂娜画给我的丑兔子,还有那个陌生旅人帮我修好了古董店的门……这些微小的善意,我都想百倍奉还。大概是这样的人,连一丝温暖都要攥得紧紧的吧。”
“碰见弗蒂诺。那天他浑身是伤地冲进店里,身后有人喊他‘小偷’‘骗子’,可他眼里的慌乱里藏着股不服输的劲,像极了被人误解却不肯低头的我。我没多想就把他藏进了阁楼,给他面包和水。他问我为什么帮他,我没说‘因为你像我’,只说‘我叫罗特娜’。”
“后来熟了才知道,大家都误会他了。他根本不是什么色鬼,也不是对女性有什么特殊保护欲,他只是见不得弱小被欺负。我总觉得他在弥补什么,眼神里偶尔会闪过的愧疚,提起‘家人’时瞬间沉默的样子,都藏着秘密。但我没问,每个人心里都有不能说的事,就像我从没告诉别人,我偷偷攒钱是想带蒂娜离开农场。我理解他,大概精神病都有心灵感应吧,我们这样的人,总能在人群里认出同类。”
“有次喝多了,他说他没能保护好家人,说那是他一辈子的遗憾。我第一次看到他哭,大男孩似的,用袖子胡乱擦脸,却怎么也擦不掉眼泪。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们真的很像。都带着过去的伤疤,都在拼命守护点什么,都把别人的善意当成珍宝。”
“我想,我们或许是挚友吧。不是那种天天腻在一起的热闹,是哪怕很久不见,也知道对方会在身后的踏实。他说等找到猫眼石,就帮我把古董店重新开张,说要让那些嘲笑我的人看看‘罗特娜有多厉害’。我笑着说好,心里却在想,其实有他这样的朋友,我早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了。”
克里斯蒂娜的眼泪滴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她终于明白姐姐为什么会拼了命去拦怀特的军队——对姐姐来说,弗蒂诺那句“你很厉害”,那份不带偏见的理解,早已成了她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温暖。原来姐姐笔下的“精神病”,不过是缺爱者的小心翼翼;所谓的“心灵感应”,是两个孤独灵魂的相互辨认。
风从木屋的破洞钻进来,吹动着日记的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姐姐在耳边轻声说话。克里斯蒂娜把日记紧紧抱在怀里,腹痛和恐惧都淡了许多。她知道自己必须快点找到韦格兰特和弗蒂诺,不仅是为了完成姐姐的嘱托,更是为了让姐姐用生命换来的温暖,能在他们身上继续延续下去。
山间的冷风卷着雪沫灌进领口,克里斯蒂娜刚把日记揣回怀里,小腹的绞痛突然变本加厉,疼得她弯下腰,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咬着牙,强撑着站直身体——现在不是示弱的时候,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祈祷自己生理期的血味不会引来食尸鬼,那些对血腥味极其敏感的怪物,是这深山里最危险的存在。
可就在她抬脚准备顺着脚印追踪时,一把冰冷的枪口突然抵在了她的后脑勺,金属的寒意透过粗布帽子渗进来,让她浑身一僵。
“这丫头看着像是登山队的,还是个姑娘。”一个粗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怀特大人,抓到个可疑分子,如何处置?”
克里斯蒂娜的心沉到了谷底,缓缓转过身,果然看到几个穿着黑衣的士兵,为首的正是怀特。怀特站在雪地里,身上的皮夹克干净得没有一丝污渍,靴子也锃亮如新,显然是刚换过衣服,与周围狼狈的山林格格不入。可她的出现,像一盆冰水浇在克里斯蒂娜头上——姐姐失败了,她没能拦住他们。
“登山队的?”怀特挑眉,踱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眼神锐利得像刀,“我怎么没见过你?”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克里斯蒂娜却死死忍住没让它掉下来。她攥紧衣角,声音因疼痛和恐惧有些发颤,却努力保持镇定:“我……我是跟着队伍来的,刚才肚子疼得厉害,落在后面掉队了。”她刻意挺了挺腰,装作虚弱却无辜的样子。
怀特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没发现破绽,又瞥了眼她按在小腹上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肚子疼?正好,我们也要找你的队伍。”她转头对士兵下令,“带着她,顺路找登山队汇合。”
“怀特大人,这……”旁边的士兵有些犹豫,“万一她是奸细……”
“无妨。”怀特打断他,拍了拍克里斯蒂娜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警告,“助人为乐嘛,只要不是对我们行动有阻拦的人,都可以帮一把。”她的眼神扫过克里斯蒂娜怀里微微鼓起的地方,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正好,路上还能问问登山队有没有见过两个可疑的男人,一个失忆的,一个爱耍小聪明的。”
克里斯蒂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低着头小声应道:“好……谢谢大人。”她知道怀特没完全相信她,这一路注定不会轻松,但至少暂时安全了。
小腹的疼痛还在持续,像有只手在里面拧转,可她不敢再表现出丝毫不适。她抱着怀里的日记,感受着姐姐字迹的温度,在心里默默祈祷:姐姐,你一定要没事。韦格,弗蒂诺,你们一定要快点找到安全的地方。
士兵推了她一把:“走快点!别耽误怀特大人的时间!”
克里斯蒂娜踉跄着跟上队伍,雪地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她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机会把消息送出去——这是姐姐用命换来的机会,她不能辜负。
怀特慢悠悠地跟在克里斯蒂娜身后,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响,像在敲打某种无形的节奏。她打量着眼前这个低着头的女孩,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哎呀哎呀,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登山队的姑娘’吧。”
克里斯蒂娜的心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她不敢用真名,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名字,低声回答:“我……玛丽。”
“玛丽?”怀特重复了一遍,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是在品味这个名字,“挺普通的。”她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们登山队往哪里走了?刚才领队说分路,具体是往哪个方向?”
克里斯蒂娜强压下慌乱,故意放慢脚步,装作回忆的样子:“大概是山顶。领队说那边有个废弃的观测站,想过去看看能不能补给些物资。”她故意把方向往韦格兰特他们离开的反方向引,心里默默祈祷怀特能信以为真。
“山顶吗?”怀特挑眉,眼神里闪过一丝怀疑,“这天气往山顶走可不是明智之举,容易遇上暴风雪。”
“队里有经验丰富的向导,说今天天气还算稳定。”克里斯蒂娜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生怕眼里的慌乱被看穿,“对,他们说日落前就能到达观测站。”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穿过一片松林时,怀特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冷了几分:“你刚才就在那间破木屋旁边,周围躺了好几具尸体,看上去却并没有很害怕。普通的登山姑娘,见到那样的场面,早就吓得腿软了吧?”
这句话像根针,瞬间刺破了克里斯蒂娜的伪装。她的后背渗出冷汗,小腹的疼痛似乎也更剧烈了些。但她知道不能慌,必须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沉默几秒后,她缓缓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职业性的冷静:“职业操守。”
“哦?”怀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登山队还有这操守?”
“我不是普通的队员,是队里的随行记录员。”克里斯蒂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以前跟着考古队在沙漠里待过,见过的尸体比这多。记录员的职责就是保持冷静,观察环境,不能因为害怕就漏掉重要信息。”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怀特的表情,心里像揣着只兔子。
怀特盯着她看了半晌,没说话,眼神里的怀疑渐渐淡了些。她确实听说过有些随行记录员见过大场面,胆子比普通队员大得多。
“原来如此。”怀特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看来是我多虑了。走吧,早点找到你的队伍,省得他们担心。”
克里斯蒂娜暗暗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却越渗越多。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蒙混过关,怀特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随时可能再次起疑。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脱身——姐姐用命换来的时间不能白费,她必须想办法把怀特的军队引向错误的方向。
风穿过松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她的谎言伴奏。克里斯蒂娜攥紧了怀里的日记,感受着姐姐留下的温度,在心里默念: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就好。
山神的嚎叫刚落,山间突然卷起一阵暴雪,鹅毛般的雪片疯狂砸落,瞬间将山路覆盖得严严实实。怀特的军队被迫停下脚步,恰好发现山腰处有间木屋——正是韦格兰特和弗蒂诺之前休整过的地方。士兵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寒气扑面而来。
屋子中央的地板上,躺着一具被砍成两半的尸体,血肉模糊地糊在木板上,正是怀特派去追查的手下文穆斯。“文穆斯的尸体在这里,又一个废物。”怀特嫌恶地皱起眉,抬脚就把尸体踹到一边,尸块在地上拖出两道血痕。她转头看向缩在角落的克里斯蒂娜,扬了扬下巴:“玛丽,你过来。”
克里斯蒂娜正盯着那具尸体发怵,听到叫声浑身一颤:“哎?”她根本没反应过来“玛丽”是在叫自己。
“叫你过来就过来!”怀特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克里斯蒂娜咬着唇,颤抖着挪过去,每走一步都感觉脚下的木板在打滑,小腹的绞痛在寒冷中愈发剧烈,脸色白得像纸。没想到怀特却突然解下自己的羊毛毯子,披在了她身上。毯子还带着怀特的体温,驱散了些许寒意。
“每个月总会有这么几天,忍着难受吧。”怀特的声音难得缓和了些,转身走向壁炉,“我去给你煮点热水,别冻死了。作为军队的首领,总得爱戴自己国家的人。”
克里斯蒂娜愣住了,裹紧毯子的手微微收紧:“你……知道我不是本地人?”她一直用蹩脚的法语应付,以为能蒙混过关。
怀特正用火柴点燃壁炉里的干柴,闻言回头瞥了她一眼:“你不会说法语,刚才回答问题时明明用的英语,口音纯正得没有一丝本地腔。”她耸耸肩,添了根木柴,“总之,一听就不是这附近的人。”
“这样啊。”克里斯蒂娜低下头,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怀特远比她想象的要敏锐,刚才的对话里竟藏着这么多破绽。她更紧张了,生怕对方下一秒就戳穿她的身份。
壁炉里的火苗渐渐旺起来,映得怀特的侧脸忽明忽暗。她煮好热水,倒在铁皮杯里递过来:“喝了暖暖身子。别耍花样,这山里除了我们,可还有食尸鬼在游荡。”
克里斯蒂娜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知道怀特的“好心”不过是暂时的,一旦发现她的真实目的,等待她的只会比地上的尸体更惨。小腹的疼痛还在持续,可她只能强忍着,装作顺从的样子小口喝着热水,心里默默盘算着如何才能逃出这困境。
屋外的暴雪越下越大,将木屋裹在一片白茫茫的寂静里,只有壁炉的噼啪声和士兵们的低语在屋里回荡。克里斯蒂娜望着跳动的火苗,紧紧攥着怀里的日记,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映得木屋暖融融的,却驱不散空气中的血腥气。怀特靠在木桌旁擦拭手枪,瞥了眼角落里说笑的三个士兵,扬声道:“卢卡斯,马泰奥,乔瓦尼,你们三个声音小点。这山里邪乎得很,激怒了山神可就不好了。”
卢卡斯正拿着铁皮杯喝酒,闻言打了个酒嗝,脸上泛着红晕,语气却信誓旦旦:“长官,您还信这些啊?什么山神鬼怪,都是骗山里人的瞎话!”他拍着胸脯,“有咱们手里的枪在,就算真有山神,也得给咱让路!”
“你小子少喝点吧。”马泰奥皱着眉拉了他一把,脸上带着担忧,“山神是真实存在的,刚才那嚎叫你没听见?我爷爷说这阿尔卑斯山的山神最护短,得罪了他可有好果子吃。”
乔瓦尼则看向缩在角落的克里斯蒂娜,笑着招手:“那小姑娘也过来和我们聊聊吧!怀特大人说你是英国人,咱们也算半个老乡呢。”
怀特轻哼一声,用枪口敲了敲桌子:“你们几个别因为是分队长就这么放松。看看外面的队员,哪个敢像你们这样叽叽喳喳?”
卢卡斯立刻笑着敬酒:“那也是多亏了怀特大人您啊!遇到您之前,我在老部队里天天被骂闷葫芦,哪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话能说。跟着您干才有劲儿!”
克里斯蒂娜裹着毯子坐在角落,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心里莫名涌上一阵沮丧。他们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提到“任务”时眼神里带着对怀特的信服,提到韦格兰特和弗蒂诺时,更是一口一个“叛国贼”“危险分子”。
在这群军人的认知里,他们不是在追杀无辜的人,而是在执行正义的任务,是在抓捕危害国家的“叛国贼”。他们不知道韦格兰特失去记忆的痛苦,不知道弗蒂诺拼命守护朋友的执着,更不知道罗特娜为了拖延时间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们眼里的“正义”,是建立在误解和命令之上的。而自己的姐姐,自己牵挂的朋友,在他们口中却成了必须清除的“障碍”。
克里斯蒂娜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日记,姐姐的字迹仿佛还在眼前。她多想冲上去告诉他们真相,可理智告诉她不能——现在的她,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壁炉的火苗渐渐弱了下去,马泰奥起身添柴,火光重新亮起,映得士兵们的脸忽明忽暗。克里斯蒂娜看着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这场因误解而起的追杀,到底还要牺牲多少人才能结束?
她悄悄握紧了拳头,小腹的疼痛似乎更清晰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为了姐姐,为了韦格和弗蒂诺,她必须找到机会,让真相被看见。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将木屋彻底吞没,只有壁炉的火光在窗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克里斯蒂娜蜷缩在角落,听着士兵们此起彼伏的鼾声,心里盘算着偷偷离开的时机。雪已经停了,屋外静得能听到远处积雪滑落的声响,正是逃跑的好机会。
可她刚悄悄挪到门边,就听到怀特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别白费力气了,外面有很大很大的狼。”怀特不知何时醒了,正靠在壁炉边看着她,眼神在火光下格外锐利,“这山里的雪狼最是凶猛,一群能撕碎一匹马,估计那两个逃犯今晚也逃不了。”她舔了舔唇角,带着几分狩猎者的从容,“所以敌不动我不动,等天亮雪停了再追也不迟。”
克里斯蒂娜的脚步顿住了,后背瞬间冒出冷汗。她从小就怕狼,奶奶讲过的狼吃人的故事此刻在脑海里盘旋,更何况自己身上还带着生理期的血腥味——狼对血腥味的敏感远超常人,这味道绝对会激怒它们。她默默缩回角落,在心里祈祷韦格兰特和弗蒂诺那两个笨蛋能赶紧远离这片狼出没的区域,千万别撞上这群猛兽。
木屋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柴火偶尔噼啪作响。就在克里斯蒂娜以为怀特会继续闭目养神时,对方却突然开口,语气难得平和:“你跟着我们吧。”
克里斯蒂娜愣住了:“啊?”
“你的登山队早就走远了,这鬼天气你一个姑娘家根本追不上。”怀特拨了拨壁炉里的柴火,火星溅起,“等明天我会发电报给他们,说‘玛丽’在我手上很安全,之后会让士兵把你送下山。”她顿了顿,补充道,“放心,我对抓小姑娘没兴趣,只要你别给我添麻烦。”
克里斯蒂娜心里咯噔一下,猜不透怀特的用意。是真心好意,还是另有所图?她看着对方那张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的脸,想起姐姐的牺牲,想起自己还没送出的信,只觉得喉咙发紧。跟着军队确实能暂时避开狼和食尸鬼,可也意味着离韦格兰特他们越来越远,甚至可能被当成要挟的筹码。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能跟上队伍,却被怀特打断:“别想着拒绝,这是命令。”怀特的语气又恢复了惯有的强硬,“要么跟着我们安全下山,要么现在出去喂狼,你选一个。”
窗外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像是在回应怀特的话。克里斯蒂娜打了个寒颤,攥紧了怀里的日记。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暂时答应:“……好。”
怀特满意地点点头,闭上眼睛靠在墙上。壁炉的火光渐渐弱下去,木屋被夜色笼罩得更深。克里斯蒂娜望着窗外漆黑的山林,心里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只能祈祷韦格兰特和弗蒂诺能平安度过这个夜晚,祈祷自己还有机会完成姐姐的嘱托。
狼嚎声在山谷里此起彼伏,像在为这个充满未知的夜晚伴奏。克里斯蒂娜裹紧毯子,在寒冷和不安中,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壁炉里的火苗渐渐弱成一团橘红,木屋外的狼嚎声也稀疏了些。怀特靠在木桌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打破了沉默:“我没什么睡觉的想法,这山里的夜太静,反而容易胡思乱想。”她瞥了眼角落里的克里斯蒂娜,语气难得柔和,“你要是困了,可以靠着我睡会儿,地上凉。”
克里斯蒂娜摇摇头,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从姐姐拦路到被军队抓住,这一天经历的恐惧、疼痛和悲伤早已超出了她能承受的极限,神经像被拉到最紧的弦,哪里还有睡觉的念头?她抱着膝盖缩在毯子?,听着怀特的呼吸声,莫名觉得此刻的气氛竟有了一丝诡异的平静。
怀特似乎没指望她回应,自顾自地开口,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又像是在跟这个陌生的“玛丽”倾诉:“你大概觉得我很凶吧?其实我参军只是为了国家。”她望着壁炉里的余烬,眼神飘得很远,“我们家族世代从军,爷爷死于战场,父亲瘸了条腿,到我这里,总不能让家族的旗帜倒下去。每个人都有为了什么奋斗的过往,我的过往就是这身军装。”
克里斯蒂娜没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她从未想过,这个追杀自己朋友的女人,背后竟也有这样的故事。
怀特转过头,看着她苍白的脸,突然叹了口气:“等你下山了,有条件的话要好好读书。”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要明确自己的目标,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没有目标的人生,就像在沙漠里漂泊的漂泊客,走得再远也是徒劳,风一吹就什么都留不下了。”
这番话让克里斯蒂娜愣住了。她想起姐姐总说“要带着妹妹去看看大海”,想起弗蒂诺念叨着“要让韦格恢复记忆”,原来每个人的目标都藏在心里,支撑着他们走过最难的路。而自己的目标,就是把信送到,就是带着姐姐的希望活下去。
“我知道了。”她低声应道,声音有些沙哑。
怀特没再多说,重新闭上眼睛靠在墙上。木屋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柴火偶尔爆裂的轻响。克里斯蒂娜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心里那份慌乱渐渐被一种坚定取代。不管怀特是敌是友,不管前路还有多少危险,她都要找到自己的方向,像怀特说的那样,为了目标一直走下去。
黎明前的微光透过木屋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影。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她们的故事,还远未结束。
壁炉里的火苗渐渐转为暗红,木屋中的寒意淡了些,克里斯蒂娜小腹的绞痛也终于缓解了几分。她靠在墙角,重新翻开姐姐的日记,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字迹,内心竟莫名平静下来。这份平静来得蹊跷,她不知道是因为怀特暂时的“善意”,还是日记带来的安全感,更不知道远方的姐姐是否真的遭遇了不测——她不敢深想,只能将这份忐忑压在心底。
想起怀特夜里说的话,她试着琢磨自己的目标,可思绪像团乱麻。从小到大,她都是姐姐的影子:姐姐想离开农场,她就跟着收拾行李;姐姐要开古董店,她就学着记账打杂;姐姐说要保护弗蒂诺,她就毫不犹豫地混入登山队送信。她从未想过自己要什么,只要能辅助姐姐就够了。可现在姐姐不在身边,她突然像失去了主心骨,连思考都变得迟钝。
就像姐姐,罗特娜的目标也总带着种虚无缥缈的执拗——不顾后果地对别人好,为了一句认可就拼尽全力,为了所谓的“挚友”甘愿赌上性命。克里斯蒂娜知道姐姐很难被理解,可转念一想,谁又不是这样呢?每个人心里都藏着别人看不懂的坚持,执念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她突然觉得,执念这东西,真是太可怕了,能让人勇敢到疯狂,也能让人脆弱到不堪一击。
窗外泛起鱼肚白,黎明将至。克里斯蒂娜猛地想起怀特说要发电报的事,心脏骤然缩紧——登山队里根本没有“玛丽”这个人,电报一旦发出去,她的身份立刻就会暴露!
她再也坐不住,慌忙把日记塞进怀里,手脚麻利地收拾起身边的小包裹,趁着士兵们还在酣睡,猫着腰往门边挪。可刚摸到冰冷的门把手,一声清脆的枪响突然在木屋中炸开,子弹擦着她的耳边钉在门框上,木屑飞溅。克里斯蒂娜吓得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想去哪儿?”怀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克里斯蒂娜缓缓回头,看到怀特手里拿着一张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山脚的队伍刚回电,说他们队里从来没有叫玛丽的登山者。”
眼泪瞬间涌上眼眶,恐惧像冰水般浇遍全身,支配了她的大脑。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倒是没浪费我们太多时间。”怀特踱步走到她面前,将电报纸扔在地上,“但我很好奇,你的目的是什么?谁派你来的?”
克里斯蒂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她猛地推开身边的士兵,转身就往木屋后方的破洞冲,可刚跑出两步,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后领。乔瓦尼将她拽了回来,粗糙的绳子瞬间缠上她的手腕,将她牢牢捆在木柱上。
挣扎中,罗特娜的日记从怀里滑落,掉在冰冷的地板上。怀特弯腰捡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翻开,指尖在纸页上轻轻划过。
“还给我!”克里斯蒂娜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东西被抢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那是我姐姐的东西!不准碰!”
“老实点。”乔瓦尼不耐烦地按住她的肩膀,怀特则抬起枪,冰冷的枪口抵住她的额头,眼神锐利如刀,“再动一下,这颗子弹就不是钉在门框上了。”
克里斯蒂娜的挣扎瞬间停住,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她看着怀特低头翻看日记的侧脸,看着士兵们警惕的眼神,感受着手腕被绳子勒出的疼痛,心里只剩下绝望。黎明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却没能带来一丝暖意,反而将木屋中的对峙映照得格外刺眼。
怀特快速翻看着日记,罗特娜的字迹里藏着的秘密、对妹妹的牵挂、对弗蒂诺的维护,还有“克里斯蒂娜”这个名字反复出现,让她瞬间理清了所有线索。她猛地合上本子,狠狠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年纪轻轻就做叛国者的帮凶,”她盯着被捆在木柱上的克里斯蒂娜,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那个拦着我们军队的疯女人,就是你姐姐罗特娜吧?真可惜,她现在已经变成路边的一具尸体了,雪都快把她埋了。”
怀特刻意挑了挑眉,眼神里的挑衅毫不掩饰。
“姐姐……死了?”克里斯蒂娜喃喃自语,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瞬间刺穿了她的心脏。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心如死灰的感觉席卷全身,她不再挣扎,原本含泪的眼睛失去了所有光彩,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砸在衣襟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都怪我……如果我能快点送信……如果我没被抓住……”无尽的自责淹没了她,觉得自己连姐姐最后的嘱托都办不到,简直没用透顶。
怀特看着她崩溃的样子,放缓了语气,带着诱哄的意味:“你果然认识弗蒂诺和韦格兰特。只要你告诉我他们的行踪,还有他们的弱点,我就用食尸鬼的血复活你姐姐——那种血液能让死人重生,虽然会变成食尸鬼,但至少能‘活’过来。到时候我还能资助你上学,让你不用再跟着叛国者瞎混。”
“复活姐姐?”克里斯蒂娜空洞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光亮,像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怎么样?很划算吧?”怀特得意地看着她的反应。
可下一秒,克里斯蒂娜突然抬起头,一口带着血的痰狠狠吐在了怀特洁白的裙子上!“我姐姐已经死了!”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带着泣血的愤怒,“她会以人类的身份死去,活着的时候,也一直以人类的身份堂堂正正活着!我绝对不会答应你,让她变成那种没有灵魂的怪物!”
洁白的裙子上沾着污渍,怀特瞬间失去了理智。她一把解开克里斯蒂娜手腕上的绳子,揪住她的头发就往地上狠狠砸去!“砰!”额头撞在坚硬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鲜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啊——!”怀特像疯了一样,拽着她的头发反复往地上撞击,嘴里尖叫着咒骂,“敢弄脏我的衣服?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贱种!”
血溅得满地都是,混着木屑和灰尘,触目惊心。克里斯蒂娜的意识渐渐模糊,嘴里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一颗牙齿竟被硬生生磕了出来,滚落在脚边。
“妈的……你这个……”怀特看着她额角的血越流越多,终于停下手,粗气连连。
克里斯蒂娜软软地倒在地上,彻底晕厥过去,额前的碎发被血黏在脸上,毫无生气。
怀特喘着气,看着地上人事不省的女孩,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又被狠厉取代:“视死如归还这么忠诚,可惜啊,站错了队,是个叛徒。”她踢了踢克里斯蒂娜的腿,对士兵下令,“带上她!日记里提到了冰川融水湖,我知道那两个混蛋在哪了,现在就去抓他们!”
士兵们立刻上前,用粗绳将昏迷的克里斯蒂娜捆在马背上。怀特嫌恶地扯掉裙子上的污渍,眼神冰冷地望向山顶的方向。风雪已停,朝阳刺破云层,却照不进这弥漫着血腥与仇恨的山林。她知道,这场追逐很快就要画上句号了。
怀特的家族血脉里流淌着百年的军魂,她出生在19世纪中叶的军人世家,庄园的陈列室里摆满了祖辈的勋章与枪支,空气中永远飘着硝烟与皮革的冷硬气息。刚学会爬行时,别的婴儿还在抓握玩具,她却总爱挣脱保姆的怀抱,跌跌撞撞爬向父亲挂在墙上的佩枪,小小的手掌抚摸着冰冷的金属枪身,眼神里竟有种与年龄不符的专注。
“阿比尔,记住,保家卫国是做人的根本。”父亲蹲在她面前,声音低沉而威严。那时的她还有个柔软的名字——阿比尔·怀特,是父母眼中或许会继承家族荣耀的“小军人”。
随着殖民浪潮席卷全球,家族的野心也在她心里疯狂滋长。她看着地图上不断扩张的疆域,听着父亲讲述海外征服的故事,小小的身体里涌动着对权力与征服的渴望。十二岁那年,家族的狩猎场上,她第一次用猎枪击落飞鸟,动作利落得让哥哥都自愧不如。哥哥犹豫着不敢下手的受伤小鹿,她却能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从那时起,她就比家族里任何男孩都更加凶残,也更得父亲的“赏识”。
父亲对两个孩子的训练严苛到近乎残酷。清晨五点的负重长跑,深夜的枪支拆解训练,还有模拟战场的生死博弈。“当你内心浮现杀死对方的想法时,战斗就已经结束了。”父亲拿着马鞭,看着汗水淋漓的她,语气没有一丝温度,“记住,永远不要弄脏衣角。你们是怀特家族的孩子,是未来的军人,这点小事绝对能做到。”
他指着她被泥土沾污的袖口,眼神锐利如刀:“衣服的整洁程度,就相当于一个国家的脸面。硝烟可以染黑战场,但你们的制服必须一尘不染。这是尊严,是身为胜利者的体面。”
阿比尔·怀特把这句话刻进了骨子里。后来在殖民战争中,她踩着敌人的尸体前进,制服却永远洁白笔挺;审讯俘虏时,指尖沾着血污,却会立刻掏出丝帕擦拭,绝不让半点污渍留在袖口。父亲的教导像一把标尺,丈量着她的野心与冷酷,也让她渐渐忘记了“阿比尔”这个名字,只记得自己是怀特家族的利刃,是为扩张与荣耀而生的军人。
多年后,当她成为军队首领,依旧保持着近乎偏执的整洁——皮夹克永远擦亮,靴子不染尘埃,就连杀人时溅到的血,也会第一时间用烈酒擦去。因为在她心里,这不仅是父亲的命令,更是她身为“胜利者”的象征,是绝不能被玷污的“国家脸面”。而那个曾经叫阿比尔的女孩,早已在一次次残酷的训练与征战中,被怀特这个充满力量的姓氏彻底取代。
战火像不散的阴云,笼罩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报纸上的战报一天比一天沉重,怀特的哥哥和父亲参军奔赴前线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连书信都断了音讯。她攥着父亲留下的佩枪,在靶场练得百发百中,枪法甚至远超哥哥,可因为性别限制,她只能困在后方,眼睁睁看着同胞奔赴战场,却无法亲自上阵为国争光。这份无力感像钝刀,日夜切割着她的野心。
这天下午,她在家族庄园的花园里擦拭枪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带着点犹豫和试探。怀特猛地回头,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站在蔷薇花丛旁——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瞳孔是奇异的红色,看上去总带着种不属于人类的疏离感。
怀特立刻握紧了枪,警惕地打量着对方,手指扣在扳机上。可当男孩的目光投过来时,她却莫名地有些慌乱,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请问……”男孩先开了口,声音很轻,“您有见过有着神奇力量的猫眼石吗?”
“哎?”怀特愣住了,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个。
“就是猫眼石,”男孩怕她不明白,又补充道,“石头中间有一道亮线,像猫咪的眼睛在暗处发光。”
怀特这才注意到,男孩说话时微微张开的嘴角里,藏着两颗尖尖的犬牙,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真的不是人类!怀特心里一紧,她从小听了无数传说,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可对方的眼神干净又带着焦虑,并没有丝毫恶意。
“你要是找东西,那可找错人了。”怀特收起枪,语气依旧带着防备。
“我有想过去失物招领处,”男孩苦笑了一下,眼神变得凝重,“可是这东西太危险了,如果流露出去,不仅会危及你们的国家,甚至可能影响整个世界。”
“国家?”听到这两个字,怀特瞬间坐不住了。她站起身,走到男孩面前,眼神锐利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罗德里克。”
“好的罗德里克,”怀特双手抱胸,语气不容置疑,“我确实没见过你说的猫眼石,但如果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我可以帮你一起找。我家在军政两界都有势力,能帮你找到威胁国家的东西。”
罗德里克犹豫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低沉下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我现在害怕阳光,皮肤一晒就会灼伤,还多了些诡异的能力。”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如果我无法克制身体里的**,可能会对人类造成伤害……我就是因为接触了那猫眼石,才变成这样的。”
“你通过那玩意获得了力量?”怀特的眼睛亮了,心里的算盘开始噼啪作响。
“差不多吧,”罗德里克点点头,“但代价太大了。”
“国家还不知道这回事?”怀特追问,见对方点头,她立刻抛出条件,“我帮你找可以,但找到猫眼石后,你得交给我。这东西必须归国家所有,才能避免危险。”
她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如果猫眼石真能赋予力量,那拿到它献给军队,说不定就能研发出新的武器,辅助前线打胜仗,哥哥和父亲也能早点回家。到时候,她不仅能为国争光,更能让整个家族都跟着荣耀。
罗德里克看着她眼里的野心,沉默了片刻,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只要能阻止它继续害人,交给谁都可以。”
怀特的嘴角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阳光透过蔷薇花的缝隙落在她身上,却照不进她眼底深处的算计。她知道,这或许是她打破束缚、实现野心的唯一机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抓住。
中间的记忆像被硬生生抽走的胶片,只剩下断裂的碎片在脑海里翻滚。怀特眼前闪过一张张扭曲的脸——那些曾和她歃血为盟的战友,转身就成了背叛她的叛徒,他们手里的枪对准她时,眼里没有丝毫犹豫。而最后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罗德里克,那个她曾信任过的男孩,此刻他的尖牙上沾着血,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猫眼石没有找到,自己恐怕要栽在这里
“你们在背叛我,就是在背叛国家!”她嘶吼着,却感觉身体越来越冷。叛徒们的子弹穿透她的胸膛,罗德里克的利爪撕开她的喉咙,剧痛中,她死死盯着那些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些懦夫,不配谈忠诚。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抬手抚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冷而僵硬,毫无血色。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变得尖锐而漆黑——她变成了和罗德里克一样的怪物,一个靠着猫眼石力量苟活的食尸鬼。
视线模糊中,她看到猫眼石被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捡起,塞进了口袋。周围横七竖八躺满了队员的尸体,全是她曾经的部下。突然,一阵剧痛从头顶炸开,她甚至能感觉到脑浆飞溅的温热——不知是谁补了一枪,将她的脑袋炸得只剩一半。
棺材里的日子漫长而窒息,黑暗和寒冷像潮水般将她淹没,时间失去了意义。直到一百年后,一只冰冷的手将她从棺材里拉了起来。怀特踉跄着站稳,看到一个白发男人站在面前,手里正握着那块熟悉的猫眼石,幽绿的光芒在石头里流转。周围的棺材纷纷打开,一具具尸体从里面坐起,空洞的眼眶里闪烁着凶光——他复活了在场所有的食尸鬼。
“欢迎醒来,怀特小姐。”白发男人笑着说,语气里带着种诡异的优雅。
“等等!”怀特猛地扑过去,却被对方轻易躲开,“你得把猫眼石给我!那是国家的东西!”
“我是国家公职人员。”男人晃了晃手里的证件,笑容不变,“我知道你的‘好心’,怀特小姐。如果你真心爱着这个国家,就应该把猫眼石交给我保管。”
“我没办法相信你!”怀特低吼着,尖牙在嘴角隐隐浮现,“你是谁?为什么要复活我们?”
“证件能证明我的身份。”男人将证件递到她面前,上面的徽章闪着金属的冷光。
怀特的目光扫过周围嘶吼的食尸鬼,它们正疯狂地撞击着墙壁,眼里只有杀戮的**。“你复活的这些家伙,和我是一类人吗?”
“当然是。”男人轻描淡写地说,“只不过他们没有理智,都是猫眼石实验的失败品。”
“那你复活他们反而是在给国家添堵!”怀特怒视着他,“这些失控的怪物只会带来毁灭!”
“不,他们是军队的一份子。”男人的笑容变得玩味,“我需要他们组成一支特殊的军队。”
“你要利用他们组成行尸走肉的军队!?”怀特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你滥用这种禁忌的能力,本就是不正义的!这会让更多人变成怪物!”
“小姐,你别忘了我是谁哦。”男人微微歪头,眼里闪过一丝疯狂,“我是统领大局的领导者,不属于任何国家,但我喜爱战争。国家需要胜利,就会雇佣我,这就是规则。”他拍了拍怀特的肩膀,语气轻描淡写,“作为领导者,我只要把黑锅甩给别人就好。”
他的目光转向旁边站着的女人,她穿着黑色的风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正是珊朵拉。怀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明白了——所谓的“黑锅”,就是像珊朵拉这样的执行者,或是像自己这样被复活的怪物。
棺材里的寒意仿佛再次袭来,怀特看着周围失控的食尸鬼,看着男人手里的猫眼石,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百年的沉睡,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更黑暗的深渊。她以为的“为国效力”,从一开始就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而这盘棋,早已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男人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露出手腕上精致的银表:“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沙利文。从今天起,你归我管了。”他所谓的“收养”,不过是将怀特纳入自己的掌控——让她以“怀特队长”的身份领导那支由食尸鬼组成的特殊军队,用她的狠厉与对“国家”的执念,驯服那些失控的怪物。
怀特对沙利文始终心存芥蒂。他总在深夜对着猫眼石喃喃自语,眼神里的狂热让她不安;他制定的作战计划里,永远把士兵的生命当成可以牺牲的数字,包括她这支食尸鬼军队。她不止一次觉得这个男人脑子有毛病,可每当质疑的念头升起,她就会拼命给自己洗脑:“这一切都是为了国家,为了守护世界的秩序。”她死死抓住“保家卫国”这个从小被灌输的信念,仿佛那是能让她保持理智的唯一稻草。
军队生涯枯燥而残酷,直到内罗的出现打破了这份死寂。内罗是个典型的行动派,做事永远凭着一股冲动,从不过脑子——追击逃犯时会因为救一只受伤的野狗而耽误时间,汇报任务时能把重要情报忘得一干二净,活脱脱一个笨蛋。
第一次见面时,内罗看着怀特娇小的身形和那张停留在十四岁模样的脸,立刻露出了怜悯的表情:“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也来军队了?你家人呢?”
怀特当时差点没忍住把枪砸他脸上——那场让她变成食尸鬼的事故已经过去一百年,她实际年龄早就一百一十四岁,早就是能单手捏碎他喉咙的“老怪物”,哪是什么需要怜悯的小孩?
可不知怎的,他们最后竟成了搭档。内罗似乎完全没把她当“队长”,反而处处透着纵容的宠溺:出任务时会提前给她备好热咖啡,下雨时会把唯一的伞往她这边倾斜,甚至在她因为食尸鬼本能失控时,敢徒手按住她的肩膀说“冷静点”。
最让怀特抓狂的是,内罗总是不长记性,每次急着冲上前时,厚重的军靴总会精准地踩在她的裙摆上。“你这蠢货!又踩脏我的裙子!”她一边咒骂着,一边嫌弃地拍打着裙摆上的灰尘——沙利文教给她的“衣服整洁即国家脸面”的规矩早已刻入骨髓,被踩脏的裙摆简直比挨一枪还让她难受。
“啊抱歉抱歉!”内罗每次都挠着头道歉,下次却照犯不误。可怀特嘴上骂得凶狠,却从未真正处罚过他。在这个充斥着背叛与利用的军队里,内罗的笨拙与真诚,像一束不合时宜的光,照进了她被仇恨与执念冰封的心。
她依旧会在洗脑时默念“为了国家”,却在某个深夜,看着内罗冒雨给自己捡回掉落的徽章时,第一次对这个理由产生了动摇。或许,这百年的黑暗里,除了冰冷的责任,也悄悄滋生了些别的东西——比如对那个总踩脏她裙子的笨蛋搭档,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在意。
沙利文复活的食尸鬼们大多带着残缺的记忆,像被浓雾笼罩的沼泽,过去的碎片时隐时现,却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而另一边的深山里,韦格兰特和弗蒂诺正跪在雪地上,手里的工兵铲一下下凿开冻硬的土地。地图上标记的“猫眼石藏匿点”就在脚下,积雪被铲开的地方露出黑褐色的泥土,混着冰碴泛着冷光。
“丽兹伯顿拿起斧头,给了妈妈四十下……”弗蒂诺一边铲土,一边不由自主地哼起了诡异的歌谣,调子轻快得与周遭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当她意识到自己做什么的时候,又给了她父亲四十一下~”
韦格兰特的额头突然渗出冷汗,一阵眩晕袭来,太阳穴突突直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像极了食尸鬼血液的气息,却又带着种更不祥的压迫感,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即将苏醒。他咬紧牙关加快动作,铲尖突然碰到硬物,发出“叮”的脆响。
“挖到了!”他俯身扒开泥土,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露了出来——石身通透,中间的亮线在雪光下流转,像猫的瞳孔般收缩,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猫眼石。韦格兰特将它握在掌心,冰凉的触感刚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突然刺穿大脑!
无数破碎的画面疯狂涌入脑海:报废庄园,满地的尸体,一个戴着银表的白发男人,还有一个少年惊恐的脸——那少年的脖颈处,挂着一枚刻着“路易斯”姓氏的徽章。记忆的浓雾瞬间散去,韦格兰特猛地看向身边的弗蒂诺,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与冰冷。
弗蒂诺的全名叫弗蒂诺·路易斯,可他并非真正的路易斯家族后裔,而是当年顶替自己弟弟的那个家伙的后代。那个姓氏,不过是窃取来的伪装。
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弗蒂诺缓缓直起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枪,黑洞洞的枪口稳稳抵住了韦格兰特的脑袋。他脸上没了平日的嬉皮笑脸,眼神复杂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韦格,你真的很厉害。”弗蒂诺的声音有些发哑,“连记忆都能自己找回来。”
韦格兰特握着猫眼石的手微微收紧,掌心的冰凉抵不过心脏的寒意:“是因为知道无法杀死我,所以开不了枪吗?”他能感觉到弗蒂诺扣动扳机的手指在颤抖。
弗蒂诺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他。雪落在两人身上,无声无息地堆积着。他想起这些日子的并肩作战:韦格笨拙地为他包扎伤口,会因为他的玩笑脸红,会在他遇险时不顾一切冲过来……那些生死与共的瞬间,像藤蔓一样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其实是……舍不得。
明明从一开始就该杀了他,明明家族的使命就是终结韦格兰特这个“怪物”,可此刻看着对方平静的眼睛,他才发现,那个冰冷的任务早已在一次次的相处中,被心底滋生的不舍磨成了粉末。枪身的冰冷透过指尖传来,可他的手指却像被钉住一般,怎么也扣不动扳机。
寒风卷着雪沫掠过,将两人之间的沉默拉得很长。韦格兰特看着抵在额头的枪口,看着弗蒂诺眼底挣扎的光,突然轻轻笑了笑:“你果然和他们不一样。”
弗蒂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枪口微微垂下。他知道,自己大概永远也无法完成那个所谓的“使命”了。有些羁绊一旦产生,就再也斩不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