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沙利文正站在一间昏暗的会议室内,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金丝纹路。他微微躬身,将手背在身后,姿态诚恳得像个被家长命令的孩子,眼神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冷意。会议室的高台上坐着几个人,光线从他们头顶的天窗落下,只勾勒出模糊的轮廓,让人看不清脸——但沙利文清楚,这些人是掌控国家实权的“幕后者”,他们将他视为可利用的“共同财产”,而他也心甘情愿扮演这个角色,只要能获取足够的“能量”吃饱喝足,暂时臣服于人类,对他而言不过是权宜之计。
“沙利文,这次‘全球超自然物质收集计划’由你独自承担,做得很好。”高台上有人开口,声音沙哑而威严,“我们将会给予你更高的职位,让你带领‘特殊事务局’,协助我们进击更广阔的领域。”
沙利文缓缓直起身,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恭敬却不卑微:“我会的,毕竟我们是合作伙伴啊,大人。”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在此期间,我想去见见国王殿下——毕竟我们手里的一些事务,还得让他‘象征过目’一下,也好符合王室的礼仪,避免引起外界非议。”
所有人都清楚,英国君主制已延续数百年,是国家身份与文化的重要符号。从王室的加冕礼仪到年度庆典,每一项传统都承载着民众对历史的认同,若轻易打破,很可能撕裂长期形成的社会文化共识。自1688年“光荣革命”后,君主立宪制确立,《权利法案》等法律早已将国王的权力牢牢限制——如今的君主不过是承担礼仪性职责,比如签署议会通过的法案、接待外国元首、代表国家出席公益活动,从不干预实际政治,这种“虚君”模式既避免了权力真空,也减少了政治动荡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君主作为“非政治化”的国家元首,能在政党轮流执政时保持国家象征的连续性,平衡不同政治力量的矛盾;在战争、灾难等重大事件中,还能成为民众情感的“凝聚点”,唤起国民的团结意识。
可此刻,沙利文面前的国王,却与这些“象征意义”格格不入——那是个刚满20岁的年轻人,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些,却难掩眉宇间的青涩;身上穿着一套明显不合身的军装,肩章上的徽章闪闪发亮,却衬得他更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沙利文按照皇家礼数,微微躬身行礼,用温和的语气汇报着“特殊事务局”的工作,从“超自然物质分类”到“区域安全防控”,每一句话都条理清晰。而年轻的国王只是懵懂地点头,偶尔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完整的话——他根本听不懂这些复杂的事务,也不知道沙利文汇报的内容背后藏着怎样的阴谋。
“陛下,关于‘北方矿区特殊生物管控法案’,还需要您签署这份象征性文件。”沙利文将一份文件递到国王面前,手指轻轻点了点签名处。
国王犹豫了一下,拿起笔,眼神茫然地看向沙利文:“这……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陛下。”沙利文笑得温和,“所有细节议会都已审议通过,您只需签署即可,这是您作为君主的重要职责。”
国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稚嫩得像个学生。沙利文看着那签名,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啊,他才20岁,从小在王室的保护下长大,涉世未深,能知道什么?这个国家的实际权力早已落入“幕后者”和他的手中,国王不过是个摆在明面上的摆设,一个用来安抚民众、维持“君主制体面”的工具罢了。
等国王签完字,沙利文再次行礼,转身退出了王宫。走出大门时,他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冷——这个“摆设”国王,还有那些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幕后者”,迟早都会成为他获取仇恨的“养料”。
沙利文收起国王签署的文件,转身正要离开王宫书房,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稚嫩却带着几分犹豫的声音:“沙利文先生,等等。”
他回头,只见莫纳尔克·维多利亚站在书桌后,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原本茫然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少见的执着——这位刚满20岁的国王,竟主动停下了他。莫纳尔克的目光落在沙利文手中的资料袋上,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我……我想再看一眼那些资料,就一眼。”
这是极为罕见的请求。自莫纳尔克16岁因母亲病逝仓促继承王位后,他从不敢主动过问政务——身边的大臣、侍卫都告诉他“陛下只需做好礼仪象征即可”,连议会送来的文件,也多是沙利文筛选后、只需要他签字的“象征性文稿”。沙利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随即又换上温和的笑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莫纳尔克的肩膀:“陛下,这些资料议会和内阁的大人都已经审核过了,全是关于矿区物资调配的常规文件,没有问题的。”
他顿了顿,刻意放软语气,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您日理万机,这些琐碎的事务交给我们处理就好,您只需安心准备下周的王室庆典,那才是陛下该操心的事。”
莫纳尔克的肩膀微微垮了下去,指尖的力道也松了几分。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实权——从继位那天起,“国王”的头衔于他而言,更像一个沉重的枷锁。母亲去世后,王宫的侍卫换了一批又一批,每个人见到他都会躬身说“一切安好”,可他怎么可能相信?那些侍卫汇报“民间秩序井然”时,眼神里的闪躲骗不了人;大臣们说“经济稳步发展”时,他偶尔能在王宫角落听到女仆低声议论“面包又涨价了”。
到了夜晚,当王宫的烛火渐渐熄灭,莫纳尔克总会偷偷换上平民的衣服,从后花园的小门溜出去——他想逃离书房里堆积如山的“礼仪文件”,想逃离那种“明明是国王,却什么都做不了”的痛苦。他曾在伦敦东区的小巷里,看到过浑身是伤、躲在垃圾桶旁的流民;也曾在郊外的森林边缘,瞥见过快得不像人类的黑影,那黑影掠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甚至有一次,他在酒馆外听到醉汉嘶吼“别靠近那片工厂,会被怪物抓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国家正在被某种威胁笼罩,可每当他试图向沙利文提起这些时,对方总会笑着捂住他的眼睛,用温柔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陛下看错了,外面一切安好。”
“真的……一切安好吗?”莫纳尔克看着沙利文的背影,小声问道,声音里满是不确定。
沙利文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声音从门口传来:“当然,陛下。快回房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练习加冕纪念日的礼仪呢。”
书房的门被轻轻关上,莫纳尔克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走到窗边,看着王宫墙外的城市——远处的工厂烟囱冒着黑烟,夜色中隐约传来几声奇怪的嘶吼,他紧紧攥着窗框,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这根本不是一切安好……沙利文先生,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可他没有答案。作为一个没有实权的国王,他连走出王宫都要偷偷摸摸,又能做什么呢?只能在每个夜晚,怀着满心的不安,继续做那个被蒙在鼓里的“象征”,眼睁睁看着未知的威胁,一点点吞噬这个他本该守护的国家。
沙利文转身回到书房,看着莫纳尔克攥着窗框、眼底满是迷茫的模样,瞬间看穿了这年轻国王心底的疑虑。他没有立刻戳破,而是缓步走到莫纳尔克身边,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温柔得近乎蛊惑:“陛下,您是不是还在想外面的事?”
莫纳尔克身体一僵,没有回头,只是小声“嗯”了一声。这些年来,沙利文就像母亲一样陪着他——在他因看不懂政务文件烦躁时,是沙利文耐心帮他拆解;甚至在他第一次主持王室庆典紧张到忘词时,也是沙利文在台下用口型提醒他。这份“陪伴”,让从小缺乏关爱的莫纳尔克对沙利文产生了近乎依赖的信任,哪怕心里有疑虑,也愿意听他的话。
“陛下,您要知道,您的职责是‘象征’,不是‘干预’。”沙利文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却字字落在莫纳尔克的心坎上,“外面的事有议会、有我,我们会处理好一切,您不需要操心这些。您只要做好该做的事——比如练习礼仪、出席庆典、在文件上签下您的名字,这就够了。”
他顿了顿,看着莫纳尔克渐渐放松的肩膀,继续说道:“您是国王,是这个国家的‘脸面’,您的安稳,就是民众的安心。如果连您都慌了,民众该怎么办呢?”
莫纳尔克缓缓转过身,眼底的迷茫淡了几分。他从小听着“国王要为民众负责”的话长大,却一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沙利文的话,像给了他一个“答案”——原来,他只要“安稳”地做个象征,就是对民众负责。这种认知,让他心底的疑虑渐渐被麻木取代——反正他没有实权,就算想管,也管不了,不如听沙利文的话,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沙利文看着莫纳尔克眼底的光芒一点点暗下去,知道自己的“洗脑”起了作用。他话锋一转,像是做出了某种“让步”:“您要是实在想出去看看,也可以。”
莫纳尔克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真的吗?”
“当然。”沙利文笑着点头,话里却藏着条件,“但您必须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不能暴露自己的国王身份,要像普通平民一样出门;第二,会有士兵暗中跟着您,保护您的安全,您不能赶走他们。”
他知道,莫纳尔克向往外面的世界,与其让他偷偷摸摸、可能撞见不该见的事,不如主动“默许”——有士兵暗中盯着,既能确保莫纳尔克不会发现他的秘密,也能避免这年轻国王在外遇到危险,断了他这唯一的“棋子”。
莫纳尔克没有多想,立刻点头答应:“我知道了!我不会暴露身份,也不会赶走士兵的!”他眼底的麻木被久违的期待取代,仿佛终于抓住了一点“自由”的希望。
沙利文看着他雀跃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伸手揉了揉莫纳尔克的头发,像在安抚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好了,快去休息吧,明天我让侍卫给您准备平民的衣服。记住,在外要小心,有事随时让暗中的士兵找我。”
莫纳尔克用力点头,转身跑出了书房,脚步轻快得像个普通的年轻人。沙利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眼底的温柔渐渐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这麻木又依赖他的年轻国王,会是他计划里最稳妥的“掩护”,只要牢牢攥在手里,就没人会怀疑到他这个“忠心耿耿”的臣子身上。
沙利文站在王宫花园的露台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他那头银灰色的长发竟在光线下泛着细碎的粉末,风一吹,粉末像星子般飘落,落在地面上却瞬间消失。他微微抬眼,原本的眼眸里,浮现出几道不自然的金色花纹,像藤蔓般缠绕着眼白,而瞳孔竟是纯粹的白色,搭配着他脸上渐渐浮现的金色斑点,整个人透着一种非人的神圣感,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诡异。
他抬手拂过鬓边的发丝,指尖划过的地方,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淡淡的甜香——那是他体内能量溢出的征兆,随着收集的超自然物质越来越多,他的形态也在悄然发生变化,离“人类”的范畴越来越远。
“传剩下的猎人过来。”沙利文的声音比往常更低沉,带着一丝金属般的质感,身后的侍卫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去传令。
不过片刻,四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猎人便出现在露台下方,他们是猎人组织里仅剩的精英,也是沙利文最信任的手下。几人躬身行礼,却不敢抬头直视沙利文——眼前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让他们畏惧。
“玛门死了。”沙利文没有绕弯子,直接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眼底的金色花纹却微微闪烁,“被韦格兰特和弗蒂诺解决的。”
四个猎人瞬间愣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玛门的实力他们清楚,就算打不过韦格兰特,也不至于落得身死的下场。
“别惊讶。”沙利文淡淡开口,打断了他们的思绪,“玛门太自负,又被贪欲冲昏了头,单独行动迟早会出事。”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厉,“这次你们听着,不准再单独行动,必须四人一组,互相配合。韦格兰特的能力特殊,交给你们处理,务必解决掉他——记住,活要见‘尸’,死要见‘魂’,我要确认他彻底消失。”
“是!”四人齐声应道,不敢有丝毫异议。
交代完所有事,沙利文转身离开露台,朝着王宫深处的密室走去。他走过的石板路上,竟开始冒出嫩绿的芽尖,芽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很快就绽放出鲜艳的花朵——红色的蔷薇、紫色的鸢尾、金色的郁金香,密密麻麻地铺满了他走过的路,甚至顺着墙壁攀爬,将原本肃穆的王宫走廊变成了花的海洋。
可这些花却透着诡异——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黑色,花蕊里隐约能看到细小的牙齿,偶尔有蝴蝶停落在花瓣上,瞬间就被花瓣包裹,再打开时,只剩下一地破碎的翅膀。不仅如此,花园里的松鼠、鸽子,甚至墙角的藤蔓,都在他走过之后变得异常活跃,眼神里失去了原本的灵动,只剩下机械的服从——这些被他用能量创造、支配的植物与生物,早已失去了自我意识,成了他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准备的工具,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扑向任何他指定的“敌人”。
四个猎人站在露台上,看着沙利文消失的方向,以及那条被花朵覆盖的走廊,脸色都变得极为凝重。他们知道,沙利文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超乎想象,而这场由他掀起的战争,很快就要拉开序幕了——他们必须尽快解决掉韦格兰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莫纳尔克换上平民的粗布外套,悄悄从王宫后花园的小门溜了出去。这是他第一次真正“仔细”看外面的世界——不再是坐在马车上匆匆掠过,而是双脚踩在带着泥土气息的石板路上,能清晰闻到面包店飘出的麦香,听到街头小贩叫卖水果的吆喝,甚至能看到孩子们在巷口追逐打闹时扬起的尘土。
他太专注于眼前的新鲜景象,完全没注意到脚下的异常——路边的白色野花长得格外旺盛,花瓣层层叠叠,却透着诡异的光泽,连叶片都泛着淡淡的银光,根系甚至悄悄缠绕住他的裤脚,又在他迈步时快速缩回土壤里。
“砰!”一声碰撞打断了莫纳的思绪,他没站稳,差点摔倒,怀里的手帕也掉在了地上。抬头一看,撞他的是个女孩,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留着一头不讨喜的暗红色头发,梳成两个歪歪扭扭的麻花辫,发梢还沾着泥土。女孩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眼神有些涣散,像是精神不太正常,可她那副懵懂又倔强的模样,却像一颗石子,瞬间砸进了莫纳的心里。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未来的婚姻必然是政治联姻,是为了巩固王室地位的工具,从没有过“喜欢”或“不喜欢”的权利。可此刻看着眼前的女孩,那种心跳加速、视线无法移开的感觉,却让他明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销毁的悸动。
女孩没穿鞋子,赤着脚踩在泥水里,脚趾缝里全是污垢,脚踝处还有几道浅浅的划痕。莫纳连忙捡起地上的手帕,递到女孩面前,声音不自觉地放软:“抱歉,我没看路,撞到你了。”
女孩没有接手帕,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莫纳见状,又指了指她的脚,轻声说:“你的脚脏了,前面有个草垛,我带你去洗干净吧?”
女孩依旧没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莫纳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掌心还有厚厚的茧子。两人走到不远处的草垛旁,莫纳蹲下身,用旁边小溪里的清水,一点点帮女孩冲洗脚上的泥垢。洗着洗着,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女孩的脚底布满了溃烂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渗着血,和他养尊处优、连茧子都没有的脚形成了鲜明对比。
莫纳愣住了,眼里满是惊讶。他从小生活在王宫里,接触到的人都是衣着光鲜、保养得宜的贵族,从未见过有人把脚伤成这样,更别说光着脚踩在泥里。一种莫名的心疼涌上心头,他立刻站起身,对女孩说:“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双鞋。”
他带着女孩来到街头的鞋匠铺,铺子里的鞋匠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浑身上下都带着未愈合的伤疤,左手甚至缺了两根手指,可他手里正在做的皮鞋却格外精致,针脚细密,皮革也打磨得光滑发亮。莫纳说明来意,老人看了看女孩溃烂的脚,没多问,只是从柜子里拿出一块柔软的布料,又快速量了女孩的脚码,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出了一双轻便的布鞋。
女孩穿上布鞋,暗红色的头发、破旧的衣服,配上崭新精致的鞋子,显得格外格格不入,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可怜。莫纳付了钱,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零钱递给老人,转身想和女孩多说说话。
“你来自哪里?”莫纳轻声问道,眼神里满是温柔。
女孩抬起头,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声音轻飘飘的:“爱尔兰岛。”
“哦,我知道那里。”莫纳笑了笑,想起小时候跟着母亲去爱尔兰访问的经历,“那里有很美的海岸线,还有大片的绿色草地。”
女孩听到“海岸线”,眼神突然有了一丝波动,却依旧面无表情地开口:“我父母被海里的东西吃了。”
“哎?”莫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孩。
女孩没有停顿,继续用平淡的语气描述:“那天我们在海边捕鱼,突然有个长着很多触手的东西从海里冒出来,缠住了我父母的船。我看着它把船捏碎,看着我父母被触手卷走,最后只剩下一些碎木片和血……”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可那些冰冷的细节,却让莫纳浑身汗毛竖起,后背瞬间冒出冷汗。他从未想过,外面的世界不仅有面包香和欢声笑语,还有这样恐怖的死亡——而沙利文,却一直告诉他“一切安好”。
“对不起,让你想起难过的事……”莫纳看着女孩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满是愧疚,连忙转移话题,“你愿意吃点什么吗?前面有个面包店,我请你吃热乎的面包好不好?”
“不愿意。”女孩的回答依旧简短,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对“食物”也提不起兴趣。
莫纳还想再说些什么,鼻尖却突然闻到一丝淡淡的腐臭味——那味道若有若无,像是从女孩身上传来的。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摇了摇头,把这归结为自己的见识短浅:“肯定是她干了很重的活,又没条件洗澡,才会有这种味道。”他从未接触过底层平民的生活,不知道正常人就算再累,也不会有这样的腐味,只当是自己太娇生惯养,才会对这种“烟火气”敏感。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莫纳又问,眼神里带着期待。
女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声音依旧轻飘飘的:“没有名字,不记得了。”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莫纳眼睛一亮,指着她暗红色的头发,“你头发是红色的,就叫‘小红’如何?”
女孩沉默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随便……谢谢你给我鞋。”她说完,就要转身离开,“我还有工作没做完,请让一下,你给我的鞋钱,我会想办法还你。”
莫纳哪里放心让她一个人走,连忙跟上:“我跟你一起去!你做什么工作?要是太重,我可以帮你。”不等女孩拒绝,他就快步跟在了她身后。
两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嘈杂的工地——这里堆满了石头和木材,几个工人正扛着钢筋来回穿梭,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汗水的味道。小红刚走到工地门口,一个满脸横肉的工人头子就冲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摔碎的花瓶,对着小红劈头盖脸地骂:“你个死丫头!让你搬个花瓶都搬不好,这花瓶要是卖不出去,你这个月的饭就别吃了!”
小红吓得往后缩了缩,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却不敢反驳。莫纳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将小红护在身后,对着工人头子大声说:“你别骂她!这花瓶是我不小心碰碎的,跟她没关系!”
工人头子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莫纳——虽然莫纳穿的是平民衣服,但举止间的贵气藏不住,他不敢轻易得罪,只能悻悻地放下手:“算你好运。”
莫纳趁机追问,才从工人头子的抱怨和小红断断续续的回答里,拼凑出真相——小红是被人贩子从爱尔兰岛拐来的,辗转卖到了这个工地,每天要干搬石头、打扫卫生的重活,还经常被打骂,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我要买下她。”莫纳想都没想,立刻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从小被保护得太好,做事从来不计后果,只知道不能让小红再受这种苦。
工人头子眼睛一亮,立刻狮子大开口:“买下她?!”
莫纳毫不犹豫地掏出钱袋,里面装着他偷偷从王宫带出来的英镑,直接倒出递给工人头子:“钱给你,她现在跟我走。”
工人头子接过,掂量了几下,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连忙点头:“行!她归你了!”他转身就要走,外套的衣襟被风吹起,里面别着的一枚徽章闪了一下——那徽章是黑色的,上面刻着一朵缠绕着藤蔓的金色花朵,正是沙利文势力独有的标志。
莫纳没有注意到那枚徽章,只是拉着小红的手,轻声说:“我们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以后再也不用干重活了。”
小红低着头,任由他拉着,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只是握紧鞋子的手指,悄悄用力——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知道自己终于不用再搬石头、挨骂了。
莫纳尔克拉着小红离开工地,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眉头拧成一团,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拐卖人口是非法的,那些人怎么还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就像在说‘卖一件商品’一样,这太荒唐了!”他从小在王宫里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人人平等”,却从未想过,底层竟藏着这样公然违背法律的事。
小红跟在他身边,赤着的脚踝在新鞋里轻轻蹭了蹭,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他们说,国王也同意了这样的行为。”
“什么?”莫纳猛地停下脚步,心脏像被狠狠攥住,脸色瞬间发白,“我……我是说,国王没有……他绝对不会同意这种事!”他想立刻反驳,想告诉小红“我就是国王,我从没允许过”,可话到嘴边,却被“不能暴露身份”的约定堵了回去,只能慌乱地辩解,语气都带着几分底气不足。
小红抬眼看了看他,眼神依旧涣散,却轻轻说了句:“你又不是国王,怎么知道他没同意?”
“对,我不是……”莫纳的声音低了下去,心里又酸又涩。他明明是这个国家的国王,却连否认“自己同意恶行”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用“国王”的名义,掩盖这些肮脏的勾当。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委屈,语气坚定了些:“但是这种行为,难免有些太过火了——没有人该被像牲口一样倒卖,没有人该过这种日子。”
小红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说起了自己的经历:“我和父母本来要从爱尔兰岛移民到这里,想找个能吃饱饭的地方。结果船开到一半,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把船撞翻了,父母被那东西杀死了……”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抠着衣角,“我被路过的渔船救上来,本以为是得救了,没想到救我的人是贩子,从那天起,我就一直被倒卖,从一个地方卖到另一个地方,干最重的活,吃最少的饭。”
她抬头看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种麻木的平静:“我以为这就是我的命运了,像路边的野草一样,随便被人踩,随便被人扔,直到你给我买了鞋,又把我买下来。”
莫纳听着她的话,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喘不过气。他想起沙利文总说“一切安好”,想起侍卫汇报“民间秩序井然”,可眼前小红的遭遇,工地里公然的人口贩卖,还有之前听到的“怪物吃人”的传言,都在告诉他——这个国家早已千疮百孔,而他这个“国王”,却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
“以后不会了。”莫纳握紧小红的手,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我不会再让你被倒卖,不会再让你干重活。我会……我会想办法保护你,也会想办法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红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莫纳能不能做到,也不敢抱太大希望,只是那双一直涣散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微弱的光——或许,她的命运,真的能不一样了。
两人正坐在路边的石阶上说话,小红突然猛地起身,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生锈的短刀,瞬间抵在了莫纳的脖子上,冰冷的刀刃贴着皮肤,让他浑身一僵。
“别动。”小红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涣散轻柔,而是带着一丝狠戾,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完全没了刚才的懵懂。
“小红!?你干什么!”莫纳又惊又慌,身体不敢乱动,只能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孩,满心都是疑惑——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没见过这么天真的人。”小红冷笑一声,眼神扫过莫纳身上的布料,虽然是平民款式,却用料讲究,“你应该是有钱人吧?打劫,把你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啊?”莫纳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小红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熟悉的物件——那是他母亲留给她的怀表,表壳上刻着王室的纹章,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宝贝,不知何时被小红偷了去。
“还给我!”莫纳急了,不顾脖子上的刀,伸手就要去抢怀表。
小红侧身躲开,手里的刀又贴近了几分,在莫纳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两人瞬间扭打起来,莫纳从小养尊处优,哪里会打架?没几下就被小红按在地上,短刀再次抵住他的喉咙。他这才发现不对劲——小红的力气大得惊人,动作也敏捷得不像是人类,甚至在扭打时,他看到小红的手腕处,隐约露出了一块泛着墨绿色的皮肤,和之前他遇见过的猎人身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人类!”莫纳又怕又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短刀一点点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色的光芒突然闪过,空气中瞬间弥漫起甜香。小红的动作突然僵住,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无数金色的藤蔓从地面冒出,缠绕住小红的身体,藤蔓上的尖刺深深扎进她的皮肤,墨绿色的液体顺着藤蔓流下。
“谁允许你动他的?”沙利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脸上的金色斑点闪烁着光芒,眼神冰冷地看着被藤蔓缠绕的小红。随着他抬手一挥,藤蔓猛地收紧,“咔嚓”几声,小红的身体瞬间被绞碎,只剩下一滩墨绿色的液体,彻底没了动静。
沙利文走上前,扶起惊魂未定的莫纳,轻轻拍掉他身上的灰尘,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柔:“有伤到哪里吗?我都说了,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偏不听。”
莫纳还没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来,嘴唇颤抖着,指了指地上的血迹:“我的怀表……被她偷走了,还被她弄坏了……”那是母亲唯一的遗物,他一想到怀表可能被毁掉,心里就一阵抽痛。
沙利文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安慰:“没关系,不过是一块怀表,我想,女王大人在天有灵,也会原谅你的。”
“可是我……”莫纳的眼眶红了,声音带着哽咽,“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我太没用了,连母亲的遗物都保护不好,还差点被人杀死……”
“好了,别难过了。”沙利文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以后别再出去了,王宫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说完,他带着莫纳转身离开,一路护送他回了王宫的房间,看着他躺下休息,才转身离开。
走到走廊时,沙利文摊开手,掌心里躺着的,正是那块完好无损的怀表——刚才小红手里的,不过是他制造的假象。而那个“小红”,根本就是他用一具尸体操控的傀儡,工人也是他的人,目的就是为了让莫纳感受到“危险”,更重要的是,激发这个蠢货内心的“仇恨”。
他看着手里的怀表,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然后抬手一挥,怀表瞬间被金色的光芒包裹,化为一堆粉末。刚才在莫纳身边时,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莫纳的情绪里,除了恐惧和难过,还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愤怒和怨恨,那是他一直想要的“仇恨”。
“很好。”沙利文轻声说道,眼神里满是算计,“只要仇恨的种子种下,很快就会生根发芽。到时候,你就会成为我最好的‘养料’了,我的国王陛下。”
莫纳坐在王宫房间的床沿上,双手紧紧攥着床单,指节泛白。他低着头,嘴里反复喃喃着:“外面的所有人都是那样吗?不知道啊……他们都是那样,可小红看上去那么可怜,她……”
话语说到一半就卡住了,他皱着眉,脑海里反复闪过小红的模样——一开始是赤着脚、脚底溃烂的可怜女孩,后来是举着刀、眼神狠戾的劫匪,最后是被藤蔓绞碎、流出墨绿色液体的“怪物”。这三个画面在他脑子里打架,让他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看起来那么可怜的人,会突然变成想要杀死他的怪物?
他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从继位那天起,他就像个摆在王宫里的“吉祥物”,每天的任务就是练习礼仪、出席庆典、在文件上签字,关于外面的世界,关于国家的真相,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大臣们不会跟他说底层的苦难,侍卫们只会汇报“一切安好”,沙利文更是把所有“不适合他知道”的事都藏得严严实实。
“仇恨……”莫纳小声重复着这个词,心里一片茫然。他长这么大,几乎没有过真正的“仇恨”——对那些架空他权力的大臣,他只有无力;对那些敷衍他的侍卫,他只有无奈;就连对母亲的死,他也只有无尽的难过,却没有明确的“恨”。
他突然想起母亲去世那天的场景——那天王宫上下一片慌乱,医生们进进出出,最后只告诉他“女王陛下突发急病去世”。可他后来偷偷听到侍卫议论,说母亲的房间里有“墨绿色的液体”,有“奇怪的味道”。现在回想起来,那液体的颜色,和小红被绞碎后流出的液体一模一样!
“母亲……好像是被什么非人类的东西杀死的吧?”莫纳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那些超出他认知的“怪物”,不仅存在于外面的世界,甚至曾经闯进过王宫,杀死了他的母亲!而他,却被蒙在鼓里这么久,还一直以为母亲是“病逝”。
“外面……一直都是这样吗?”莫纳抬起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里满是恐惧和迷茫,“有会吃人的怪物,有公然拐卖人口的贩子,还有像小红那样……用可怜伪装自己的骗子……”
他想起小红说的“父母被海里的东西吃掉”,想起小红面无表情描述死亡场景的模样,想起小红最后举着刀说“打劫”的狠戾——那些全都是假的!是用来骗他的!
“小红……是骗我的。”莫纳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眶瞬间红了。他不仅失去了母亲的遗物,还被一个劫匪骗得团团转,甚至差点丢了性命。更让他难过的是,他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一直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他蜷缩在床上,双手抱住膝盖,身体忍不住发抖。外面的世界比他想象的更危险,而他这个“国王”,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王宫里,任由别人摆布。
沙利文沿着王宫长长的走廊缓步前行,银色长发垂在肩头,在廊灯的光线下泛着冷寂的光泽。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整个人像一缕虚无的影子,仿佛下一秒就会融入黑暗——就像他此刻的内心,空得只剩下无边的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他早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诞生的,唯一的记忆起点,是在一片冰冷的士兵尸体堆里醒来。那时的他赤身**,身上沾着干涸的血迹,周围全是残缺的肢体和凝固的血污,远处还能听到厮杀的余音。他没有童年,没有哭闹,甚至没有“害怕”的情绪,只是麻木地坐在尸体堆里,看着天空从漆黑变成鱼肚白。
后来他被路过的团长收养。团长说,第一眼看到他时,就觉得他“美得不像是人类”——银灰色的头发,苍白的皮肤,还有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都透着一种非人的精致。团长给了他名字,给了他住处,还教他读书、狩猎,试图把他当成普通孩子抚养。也是从那时起,沙利文莫名多了个口癖——无论说什么话,结尾都会下意识地加上“茶”。
“今天的猎物很肥,茶。”
“这本书很有趣,茶。”
“团长,明天能教我用弓箭吗,茶。”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觉得每次说出这个词时,心里会莫名多一丝暖意。直到后来,他偷偷独吞了封印的“猫眼石”——那是一块蕴含着强大超自然能量的宝石,是支配一切的人拥有的东西,接触到宝石的瞬间,他体内的力量突然爆发,而那个伴随他多年的口癖,也在那一刻彻底消失了。
也是在那一天,收养他长大的团长“意外”去世了。有人说团长是在狩猎时被怪物袭击,也有人说团长是突发疾病,只有沙利文知道真相——团长发现了他独吞猫眼石的事,还试图阻止他,他在混乱中杀了团长。
“或许是因为团长喜欢喝茶,所以我才会有那个口癖吧。”沙利文偶尔会这样想。团长总喜欢在午后泡一壶红茶,坐在院子里慢慢喝,还会把他叫到身边,给他倒一杯温热的茶,说“小孩子不能喝太浓的,淡一点才好”。那些温暖的画面,曾是他灰暗生命里唯一的光,他或许真的爱过这位养父,真的把团长当成过亲人。
可这份“爱”,早在他吸收猫眼石能量的那一刻,就被无尽的**彻底掩盖了。他开始渴望更强大的力量,渴望掌控更多的东西,渴望把所有能滋养他的“食物”都据为己有。团长的死,成了他**路上的第一个“垫脚石”,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多的生物,都成了他获取能量的“食物”。
“纯坏的怪物,不需要怜悯。”
沙利文停下脚步,看着走廊尽头的黑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他抬手抚摸脸上的金色斑点,感受着体内不断涌动的力量,眼底没有丝毫愧疚——从他选择独吞猫眼石、杀死团长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那个需要温暖、会说奇怪口癖的“孩子”了,而是一个只懂**、只懂掠夺的怪物,杀死和平,自私自利。
走廊里的烛火突然摇曳了一下,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他转身走向密室,脚步不再虚无,而是带着坚定的目的性——他还要收集更多的超自然物质,还要激发莫纳尔克的仇恨,还要让这个国家,成为他“觉醒”的祭品。至于那些所谓的“温暖”和“爱”,早就被他丢进了记忆的垃圾场,再也不会想起。
“你的眼睛很美,像浸了月光的琉璃,就叫你沙利文吧。”团长粗糙的手掌轻轻揉了揉他银灰色的头发,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我姓索恩,往后你就跟着我姓,合起来就是‘拥有明亮眼睛的荆棘’——既要有看透黑暗的清澈,也要有保护自己的锋芒,沙利文。”
这句话像刻在骨子里的印记,每当沙利文试图回忆过去,最先浮现的总是团长这句话,还有团长那时的模样——穿着洗得发白的猎人外套,下巴上留着短短的胡茬,手里总攥着一个旧烟斗,笑起来眼角会堆起细纹。可随着时间推移,团长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渐渐模糊,轮廓变得扭曲,最后竟慢慢和自己的脸重叠在一起——银灰色的头发,苍白的皮肤,还有那双泛着金色花纹的眼睛,再也找不到半分团长的影子。
“我大概才二十几岁吧……”沙利文坐在密室的石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低声喃喃。他从未有过真正的生日,团长在世时,总说“等你学会独立狩猎,咱们就好好过一次生日”,可这个承诺还没兑现,团长就死在了他手里。如今,他破例给自己过了个“生日”——没有蛋糕,没有祝福,只有满室的超自然物质,和一份写满掠夺计划的羊皮卷。
他将大量资金投入到“物资筹备”中,雇佣猎人收集超自然生物的残骸,贿赂官员获取王室的机密文件,甚至用能量操控植物,在城市边缘建立了秘密据点。每一步都走得精准而狠戾,像一个被迫提前长大的天使,本该拥有纯净的灵魂,却只能以仇恨为食,在黑暗里越陷越深。
他忘记了很多事——忘记了团长教他第一次射箭时的耐心,忘记了团长在寒冬里把他裹进大衣的温暖,忘记了自己曾经也会因为看到受伤的小动物而心软。那些温暖的记忆,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无论他怎么努力回想,都只能看到模糊的碎片,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想不起来了……”沙利文闭上眼睛,靠在石椅上,脸上的金色斑点渐渐黯淡。他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忘记了,还是故意选择遗忘——或许,遗忘那些温暖,才能让他更心安理得地做一个“怪物”,才能让他在追逐**的路上,不再有丝毫犹豫和愧疚。
密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侍卫送来新收集的超自然物质——一块泛着黑色光芒的骨头,据说来自一头能吞噬情绪的怪物。沙利文睁开眼,眼底的迷茫瞬间被冰冷的贪婪取代,他伸手拿起那块骨头,感受着里面蕴含的能量,嘴角再次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很好,又多了一份‘食物’。”
至于那些被遗忘的温暖,那些关于团长的记忆,早已被他彻底抛在脑后,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仇恨,还有那个即将实现的“觉醒”计划——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包括彻底埋葬自己仅存的人性。
沙利文指尖摩挲着那块黑色骨头,脑海里突然闪过几天前的画面——当手下汇报“玛门已死,怀特尸体消失”时,他没有丝毫意外,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了然的笑。
他早就知道怀特没死。从一开始,他就没指望玛门能彻底解决掉那三人——玛门的傲慢和贪婪,注定了他只会成为计划里的“诱饵”,而不是“猎手”。至于怀特,那个能操控空间、擅长伪装的女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一颗子弹杀死?
“比起直接杀死他们,我更喜欢折磨人的精神和心智啊。”沙利文轻声自语,指尖的黑色骨头泛起微弱的光芒,映得他眼底的金色花纹愈发诡异。他享受的从来不是“毁灭”的瞬间,而是看着猎物在希望与绝望间挣扎的过程——看着他们以为自己逃出生天,却发现早已落入更深的陷阱;看着他们彼此信任,却在猜忌和恐惧中渐渐分裂;看着他们抱着“反抗”的决心,却在一次次失败中被磨掉所有锐气。
就像怀特“假死”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看穿了那拙劣的伪装,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但他没有戳破,反而故意让手下“遗漏”怀特的尸体,就是为了让怀特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让韦格兰特和弗蒂诺以为他们掌握了主动权。
他要的,就是这种“虚假的希望”。当三人带着这份希望,继续调查他的秘密,继续试图反抗时,他再一点点撕碎他们的伪装,让他们看清现实的残酷——让他们知道,无论他们怎么挣扎,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让他们在一次次的“接近真相”与“彻底失败”中,逐渐被恐惧和绝望吞噬,最终沦为精神崩溃的傀儡。
“怀特以为自己骗过了所有人,却不知道,她的每一步行动,都在我的算计里。”沙利文轻笑一声,将黑色骨头放在桌上,骨头接触桌面的瞬间,竟渗出了几滴黑色的液体,像在呼应他的情绪。他能想象到,此刻的怀特,或许正在和韦格兰特、弗蒂诺商量如何找到他的据点,如何破坏他的计划——这份“努力”,在他看来,不过是即将被碾碎的“笑话”。
他拿起桌上的羊皮卷,在“怀特”的名字旁画了一个圈,旁边标注着“精神突破口”。比起韦格兰特的冷静、弗蒂诺的缜密,怀特的内心显然更脆弱——她曾是他的手下,知道他的部分手段,这份“了解”会成为她的恐惧来源。只要抓住这一点,就能轻易击溃她的心理防线,再通过她,瓦解三人的联盟。
“哼。”沙利文将羊皮卷收起,眼神里满是玩味的期待。他要看着那三人,在他编织的“精神牢笼”里,一步步走向崩溃,至于直接杀死他们?那太便宜他们了——只有彻底摧毁他们的精神和心智,才能让他感受到真正的“满足”。
三人站在收买的小船上,船身随着海浪轻轻晃动,咸湿的海风裹着一股异样的腥气扑面而来,不是正常海水的咸鲜,反而带着几分腐朽的甜腻,像有什么东西在深海里腐烂了许久。远处的海平面被厚重的海雾笼罩,灰蒙蒙的一片,连太阳的影子都看不到,整个海面安静得可怕,只有船桨划水的声音在空荡的海域里回荡,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从这里到英国大陆,坐船顶多半天,按说现在该能看到货船的影子了。”弗蒂诺扶着船舷,眉头紧锁地看向雾蒙蒙的远方。酒馆里其余的群众正分批乘坐其他小船,跟在他们身后,此刻也都被这死寂的海面弄得人心惶惶,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这雾也太大了”“怎么连个灯塔的光都没有”。
韦格兰特靠在船桅杆上,鼻尖轻轻动了动——作为食尸鬼,他的嗅觉远比常人敏锐,那股异样的腥气让他心里隐隐发慌。他看向怀特,语气带着几分疑惑:“怀特,你之前是怎么过来的?速度那么快。”
怀特正检查着船底的防水木板,闻言抬头,声音平静:“恰巧碰见了一艘运送物资的货船,搭了个顺风船,半天就到了。”
“这么说,这片海域的货船应该很多才对。”韦格兰特的眉头皱得更紧,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海面,“可为什么现在全是海雾,一艘船也没有?连渔船的影子都看不到。”
“对,太奇怪了。”弗蒂诺也附和道,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望远镜,试图穿透浓雾看清远方,可镜片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那股腐朽的腥气越来越浓,甚至隐约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嚎,像是从深海里传来的,让人浑身发毛。
就在这时,韦格兰特和怀特突然同时僵住,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不对!”韦格兰特猛地大喊,“快调整帆的位置,往左边偏!快!”
船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两个食尸鬼已经冲了上去,动作飞快地转动帆轴,帆布在海风里“哗啦”一声展开,船身瞬间改变方向,朝着左侧快速驶去。
就在小船离开原地不到十秒的瞬间,浓雾里突然传来“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原本小船停留的海面,突然泛起黑色的漩涡。紧接着,一根粗壮的、布满墨绿色粘液的“触手”猛地从漩涡里窜出,足足有山峰粗细,顶端还长着密密麻麻的吸盘,吸盘里隐约能看到残留的碎肉和布料——那分明是人类的衣服碎片!
“那是什么东西!”有人忍不住尖叫起来,声音里满是恐惧。
那根触手在海面上挥舞了几下,像是在寻找猎物,紧接着,更多的触手从漩涡里冒出来,有的比水桶还粗,有的细如藤蔓,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一起,在浓雾里勾勒出一个巨大的、模糊的轮廓,根本看不清那到底是个什么生物。
海雾越来越浓,那股腐朽的腥气也越来越重,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远处的小船上,有人开始发抖,有人死死抱着船桨,连划水的力气都快没了——面对这种超出认知的诡异生物,所有人都被绝望包裹,没人知道下一秒,那恐怖的触手会不会缠上自己的船,把自己拖进冰冷的深海里。
韦格兰特握紧了腰间的镰刀,眼神凝重地盯着那些触手:“是沙利文的东西……他早就料到我们会从海路走,在这里设了陷阱。”
怀特也掏出了短刀,脸色苍白却依旧镇定:“大家别慌!集中火力攻击触手的根部!那些粘液大概率怕火,用榴弹!”
可她的话刚说完,浓雾里又传来一阵沉闷的嘶吼,更多的触手从不同方向冒出来,像一张巨大的网,朝着所有小船围拢过来。海面上的哀嚎声越来越近,绝望的气氛像海水一样,一点点淹没了所有人。
沙利文刚将最后一份“超自然物质收纳清单”锁进抽屉,指尖还残留着黑色骨头的冰凉触感,办公室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他抬头,见莫纳尔克站在门口。
“您不用敲门,直接进就好。”沙利文起身,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毕竟您是国王殿下,这里本就该对您敞开。”他一边说,一边给莫纳尔克倒了杯温热的红茶——像从前无数次那样,用这种细微的“关怀”,牢牢攥住这年轻国王的依赖。
莫纳尔克走到沙发旁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眼神有些闪躲。他其实不是来听故事的——自从经历了“小红”的事,他总觉得自己太过软弱,太过依赖沙利文,像个没断奶的“妈宝男”。他想找沙利文谈谈心,想问问“外面的危险到底该怎么面对”,想知道自己这个“国王”,到底能做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最熟悉的求助:“沙利文先生,和我再讲述外面的故事好吗?就像以前那样。”
沙利文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没有点破,只是在他对面坐下,端起自己的茶杯,语气不咸不淡:“我讲的已经够多了——伦敦东区的流民、郊外森林的野兽、矿区的叛乱……”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刻意的神秘,“不过,如果您还想听,我可以给您讲一个您从未听说过的故事,一个关于英吉利海峡的故事。”
莫纳尔克立刻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好奇——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英吉利海峡”的秘密,下意识忘了原本的目的。
“就在上周,有渔民在英吉利海峡深处,发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沙利文的声音压得更低,配合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透着几分诡异,“那东西长着无数根章鱼似的触手,粗的比船桨还壮,细的像藤蔓,触手上全是带倒刺的吸盘,吸住东西就不会松口。更奇怪的是,它明明没有人类的样子,却总在水里念着不可名状的句子,像是在模仿人类说话,又像是在念什么咒语。”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余光瞥见莫纳尔克的手指开始微微发抖,继续说道:“有人远远看过它的‘身体’——根本不是正常生物该有的模样,更像是一大团烂掉的肉块,勉强拼凑出类似人的轮廓,却又处处透着怪异,诡异得像是……模仿人类的肉块。”
“哎?”莫纳尔克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下意识追问,“那……那东西会伤人吗?”
“当然。”沙利文的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沉重,“根据渔民的目击,那东西最近才出现,而且特别喜欢吃人。已经有三艘渔船失踪了,只在海面找到一些破碎的船板,还有沾着墨绿色粘液的衣服碎片——和你上次遇到的‘小红’身上的粘液,一模一样。”
他看着莫纳尔克彻底僵住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笑意,指尖在桌下悄悄捻动,默念着召唤怪物的咒语——他当然知道那怪物的来历,那是他利用猫眼石支配所让那东西醒来的,此刻正在英吉利海峡等着韦格兰特三人送上门。
“不过,这只是传说。”沙利文话锋一转,像是在安抚,“或许是渔民们看错了,毕竟海上的雾大,容易产生幻觉。”可他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浓——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要让莫纳尔克在“传说”与“现实”的恐惧里越陷越深,要让他彻底相信“外面的世界全是危险”,彻底依赖自己。
更何况,仇恨从来不止“自相残杀”这一种——让莫纳尔克对“深海怪物”产生恐惧,对“失踪渔民”产生同情,再慢慢将这份情绪转化为对“制造怪物的人”的仇恨,最后,再将这份仇恨引向韦格兰特三人,让他亲手“毁掉”那些试图反抗自己的人。
沙利文放下茶杯,看着莫纳尔克苍白的脸,轻声问道:“陛下,听完这个故事,您还想再出去看看吗?”
莫纳尔克没有回答,只是死死攥着茶杯,指节泛白,眼底的恐惧早已取代了之前的好奇——他再也不想出去了,再也不想面对那些诡异的怪物了。沙利文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的笑意彻底绽开:很好,又一步棋,走对了。
海面上的触手还在疯狂扭动,墨绿色的粘液顺着触手滴落,在海水中晕开一团团黑绿色的污渍,那股腐朽的腥气越来越浓,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一个跟着小船的年轻酒保吓得瘫坐在船板上,手指着浓雾里不断蠕动的触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东西……那东西是什么啊?怎么会有这么多触手!”
旁边负责划船的渔民脸色惨白,一边拼命摇动船桨,一边回头嘶吼:“谁知道啊!我跑这片海跑了十几年,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我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就没有啊!”他的声音里满是恐慌,连带着船桨都划得歪歪扭扭,船身在海浪里剧烈晃动。
怀特握紧手里的短刀,眼神凝重地盯着那些触手,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不会和别西卜一个性质吧?”
“别西卜”三个字一出口,船上的人瞬间安静了几秒,紧接着韦格和弗蒂诺忍不住喊了出来:“我靠你快别说了!恶心死了!”
别西卜是沙利文手下暂时支配的最诡异的怪物之一,外形像一团腐烂的肉泥,光是想想那画面,就让人头皮发麻。此刻海面上的触手怪物,虽然外形和别西卜不同,可那股非人的诡异感,还有墨绿色的粘液,都和别西卜如出一辙——谁也不敢保证,这怪物会不会和别西卜一样,有着让人头皮发麻的“进食方式”。
韦格兰特突然大喊:“别分心!它过来了!”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浓雾里,一根水桶粗的触手正朝着他们的小船快速袭来,顶端的吸盘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尖牙,还沾着不知名的碎肉。
“快扔榴弹!”弗蒂诺立刻反应过来,从船舱里掏出之前准备好的榴弹,点燃引线就朝着触手扔了过去。
“砰!”□□在触手上炸开,蓝色的火焰瞬间包裹住触手,触手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疯狂扭动着缩回浓雾里。可还没等众人松口气,更多的触手从不同方向冒了出来,像一张巨大的网,朝着所有小船围拢过来。
海面上的哀嚎声越来越近,有人的小船被触手缠住,船身瞬间被绞碎,伴随着凄厉的惨叫,人连同碎片一起被拖进深海,只留下一片猩红的海水。
绝望的气氛像海水一样,瞬间淹没了所有人。谁也不知道,这诡异的触手怪物到底有多少,更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着冲出这片被浓雾和怪物笼罩的海域。
浓雾里突然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不是海浪拍打船身的浑浊声响,也不是海风呼啸的尖锐音调,而是一道柔得像水的女人嗓音,哼着不成调的旋律,裹着咸湿的水汽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唱歌?”一个年轻的船员攥着船桨,眼神发直地看向浓雾深处,声音里带着不受控制的恍惚——那歌声像有魔力,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看清唱歌的人到底是谁。
弗蒂诺猛地回过神,抬手给了怀特一巴掌,厉声喝道:“别听!那不是人在唱!”他转头看向韦格兰特,语气里带着几分急色,“你们都活了一百多岁,连这种‘诱捕音’都没见过?”
韦格兰特的脸色比弗蒂诺更凝重,食尸鬼对这类诡异能量的感知远比常人敏锐,那歌声里藏着的“吞噬力”正一点点侵蚀他的意识。他攥紧镰刀,刀刃泛出淡红色的光,勉强稳住心神:“你还是食尸鬼猎人呢,不也没提前察觉?别光说我们,咱快想办法破了这声音!”
两人话音刚落,怀特突然捂住耳朵,脸色惨白如纸:“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对,是很多个!它们在模仿人类的歌声!”
她的话还没说完,海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深海苏醒。浓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露出一片漆黑的海面——紧接着,一根根粗壮的触手从海水里猛地窜出,不是之前水桶粗的细枝末节,而是堪比船身的巨型触手!
触手表面覆盖着墨绿色的鳞片,鳞片缝隙里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滴落在海面上,瞬间让海水泛起诡异的泡沫。触手上的吸盘比磨盘还大,吸盘边缘长着锯齿状的尖牙,吸住空气时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整艘船吞进肚子里。
更恐怖的是,这些巨型触手并非杂乱无章地挥舞,而是像有生命的巨蟒,在海面上迂回缠绕,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牢笼”,将所有小船困在中央。远处的海雾里,还能看到更多的触手在涌动,有的甚至托着残破的船骸,船骸上还挂着早已腐烂的人类骸骨——那是之前失踪的渔船!
女人的歌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歌词里模糊的“来陪我”“海底很温暖”,那些意志力薄弱的人已经开始眼神涣散,朝着船舷走去,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进海里。
韦格兰特挥起镰刀,朝着一根靠近的巨型触手劈去,刀刃砍在鳞片上,发出“锵”的金属碰撞声,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触手吃痛,猛地甩向小船,船身瞬间被掀得倾斜,好几个人差点被甩进海里。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弗蒂诺一边开枪射击触手的吸盘,一边嘶吼——他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生物,光是那遮天蔽日的触手,就足以让人从心底生出绝望,仿佛在这怪物面前,人类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海面上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巨型触手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小,女人的歌声里开始夹杂着尖锐的嘶吼,黑色的海水翻涌着,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拖进深海的黑暗里。所有人都被这壮观却恐怖的场面震慑住,连反抗的力气都在一点点流失——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人类的武器和勇气,似乎都显得那么可笑。
触手的阴影还笼罩在海面,掌驼人握着舵柄的手早已满是冷汗。他看着那遮天蔽日的巨型触手在雾中扭动,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诡异歌声,再也按捺不住恐惧——这东西太过庞大,根本不是人力能对抗的,再待下去只会被拖进深海喂怪物。他没有丝毫犹豫,悄悄转动舵柄,趁着浓雾和混乱,让小船顺着暗流朝着反方向划去,动作轻得像怕被怪物察觉,转眼就消失在雾色里。
弗蒂诺没空理会逃走的掌驼人,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浓雾中那怪物的轮廓——这是他第一次看清这生物的大致外形:深海里隐约浮现出一块堪比小岛的灰褐色躯体,表面布满褶皱和凸起的肉瘤,无数根巨型触手从躯体上延伸出来,有的扎进深海,有的在海面挥舞,甚至能看到躯体顶端有一个模糊的“头部”,布满了发光的复眼,正幽幽地盯着被困的小船。那景象太过骇人,让他这个经验丰富的食尸鬼猎人都忍不住攥紧了枪柄,指节泛白。
不知过了多久,当小船拼尽全力朝着英国大陆的方向划去,快要靠岸时,海面上的浓雾才渐渐消散。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照亮了岸边的沙滩,也让那恐怖的触手和怪物彻底消失在海平面尽头,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可船板上残留的墨绿色粘液、还有几艘小船消失的空缺,都在提醒众人,那恐惧是真实存在的。
“韦格,跟我来。”弗蒂诺抹掉脸上的海水,率先跳下船,朝着岸边的树林走去,“我们去深处探查,看看沙利文是不是在这附近设了据点。”
其余人则围到怀特身边,等着她的指示。怀特从裙底空间里掏出几张简易地图,分发给众人:“你们分成三组,一组去附近的村庄打探消息,看看有没有人见过类似的怪物;一组去海边的废弃灯塔,那里视野好,能观察海面动静;最后一组留在岸边,整理物资,接应我们。记住,都要暗中摸索,别暴露行踪。”
众人点头应下,迅速分组行动。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怀特轻轻叹了口气——外人都以为他们三人是亲密的伙伴,甚至像兄妹一样默契,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按照年龄算,韦格兰特和自己都活了一百多岁,早已是“爷爷奶奶”辈的存在,而弗蒂诺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后辈。
怀特整理好自己的短刀和□□,也朝着树林深处走去——她要去和弗蒂诺三人汇合,无论沙利文设下了多少陷阱,无论那深海怪物有多恐怖,他们都必须走下去,否则,整个英国都会沦为沙利文的“祭品”。
海岸线像被某种力量缓缓向后拉扯,海水退去后露出湿滑的礁石和海藻,空气里混杂着盐腥与腐臭。弗蒂诺、韦格兰特和怀特三人紧紧依靠着穿过湿滑的礁石滩,脚下的每一步都发出黏腻的声响。弗蒂诺下意识与怀特拉开距离,眉头紧锁——他一直不喜欢这个女人,总觉得她的笑容背后藏着什么,即便现在大敌当前,他也不愿与她靠得太近。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顺着海风飘来,那是个女孩的声音,细弱而破碎,像是被海浪冲上岸的残片,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弗蒂诺的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他立刻停下脚步,四处张望,目光在乱石与海藻之间搜寻,最终在一块巨大礁石的阴影下,发现了一个蜷缩的身影。
“嘿,这里有个姑娘!”弗蒂诺快步走过去,蹲下查看,“她看上去受伤了!”
那是个红发女孩,穿着一身湿透的粗布裙,脚上却踩着一双与她身份格格不入的精致皮鞋,鞋面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她的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身上沾满了一滩又一滩的血迹,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怀特也走了过来,蹲下试图与女孩交流:“你还好吗?我们是来帮你的,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女孩只是呆呆地看着弗蒂诺,不说话,嘴角微微抽动,眼神涣散却死死盯着他,像是在透过他看什么不存在的东西。那种眼神让人毛骨悚然——既不是求助,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专注。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韦格兰特从后面赶来,鼻尖轻轻动了动,语气中带着食尸鬼特有的敏锐。
“像是尸体。”弗蒂诺皱起鼻子,那股甜腻的腐香越来越浓,让他本能地警惕起来。
“我也闻到了。”怀特的眼神闪烁,不动声色地挡在两人和女孩之间,“可能是这个女孩身上沾了泥土的味道吧,海边的淤泥有时会有这种味道。”
弗蒂诺没有放松警惕,他仔细观察女孩的衣服——粗布裙虽然湿透,却没有明显的破损,身上的血迹也不像是伤口流出的,更像是被人泼上去的。他压低声音:“你和我们走怎么样?这里不安全。你来自哪里?”
女孩终于有了反应,她缓慢地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声音轻得像耳语:“我?我是一个来自爱尔兰岛的普通姑娘。”
“诡异。”弗蒂诺眯起眼睛,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枪——一个普通的爱尔兰女孩,不会在这种地方、这种时间,穿着精致皮鞋出现在怪物出没的海岸线上,更不会用这种机械化的语气介绍自己。
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警惕,笑容渐渐扩大,眼神中的涣散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她缓缓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一块皮肤——那里泛着与玛门、小红相似的墨绿色光泽,皮下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闻上去好香……”韦格兰特盯着女孩,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重重吞了吞口水。作为食尸鬼,他无法拒绝腐烂的味道。
“好饿啊……”怀特也按捺不住,指尖微微颤抖——此刻闻到女孩身上的气息,胃里传来一阵强烈的空虚感,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弗蒂诺皱紧眉头,刚想提醒两人保持警惕,却见韦格兰特突然转身,目光落在礁石旁残留的血迹上,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随即起身朝着雾中大喊:“喂!你和我们走,我们送你回城里医院!”
雾色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女孩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身上的血迹在雾气中显得格外刺眼。韦格兰特没有丝毫犹豫,走上前弯腰,不由分说地将女孩背了起来——她很轻,轻得像没有重量,身上的气息却愈发浓郁,让他的饥饿感更加强烈。
“得快点把她送回城市,这里太危险了。”韦格兰特声音沙哑,强压□□内翻涌的**,转身就朝着树林深处走去。他知道,再待下去,无论是他还是怀特,都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对这个女孩下手。
弗蒂诺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怀特苍白的脸色,没有多说什么,默默跟了上去。他握紧腰间的枪,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雾气——女孩的出现太过诡异,身上的气息也绝非普通人类所有,可此刻韦格和怀特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只能先离开这片危险的海岸,再做打算。
怀特跟在两人身后,视线死死盯着韦格兰特背上的女孩,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孩身上的味道正在不断诱惑着她,让她脑海里反复浮现出“吞噬”的念头。她用力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清醒——这个女孩绝对有问题,可现在,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先带着她离开。
雾气越来越浓,将三人的身影渐渐吞没。韦格兰特背着女孩,脚步越来越快,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他必须尽快回到城市,找到能压制**的“抑制剂”,否则,他怕自己会失控,做出无法挽回的事。女孩趴在他的背上,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睛,缓缓转向了身后的雾气,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诡异的笑容。
韦格兰特背着女孩穿过树林时,眼角的余光始终没离开地面残留的血迹——刚才蹲下身查看时,他就隐约瞥见血渍里混着些细碎的、泛着墨绿色的纤维,像是什么生物的鳞片,只是当时急于离开,没来得及细究。此刻走在林间小道上,他越想越不对劲,干脆停下脚步,让女孩下来,拉着女孩的手腕,语气严肃:“跟紧我,别乱跑。”
女孩依旧一声不吭,只是机械地跟着他的脚步。一路上,弗蒂诺和怀特几次追问她的来历,她也只是用“来自爱尔兰岛”“家人都不在了”这类重复的话回答,眼神空洞,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
突然,前方林间的水潭里传来“咕嘟”一声闷响,墨绿色的液体从潭底翻涌上来。还没等众人反应,数根粗壮的触手猛地从水里窜出——那些触手表面覆盖着熟悉的鳞片,顶端的吸盘还沾着碎布和血迹,正是之前在海上遇到的怪物触手!
触手朝着三人快速袭来,弗蒂诺立刻举枪射击,怀特也掏出榴弹准备投掷。可就在这时,韦格兰特突然转身,手里的镰刀瞬间架在了女孩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将她狠狠摁在旁边的树干上,刀刃贴着她的皮肤,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原本扑向他们的触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在原地疯狂扭动,却再也不敢前进一步,像是被某种力量束缚住。
“利用同理心什么的,真恶心。”韦格兰特声音冰冷,眼神锐利地盯着女孩,“你以为装成可怜的受害者,我们就会对你放松警惕?”
女孩脸上的呆滞瞬间消失,却很快又换上一副无辜的表情,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大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刚才的怪物和我没关系啊。”
“那解释一下,你身上的伤怎么消失的。”韦格兰特的镰刀又贴近了几分,“刚才在海边,你身上全是血迹,衣服也破了,现在再看看你——除了我刚才划的这道痕,其他伤口呢?全都不见了。”
女孩眼神闪烁了一下,急忙辩解:“当……当然是你帮我治疗的!刚才在路上,你用能力帮我治好的啊!”
“胡说!”韦格兰特厉声打断她,“你这家伙,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动过治疗能力!弗蒂诺可以作证,我之前为了对抗触手怪物,能力消耗过度,还因为失血过多,暂时连基础的自愈都做不到,更别说治疗别人!我也从没说过我会治疗!”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愤怒,“而且刚才你身上的伤口,就算用最好的药包扎,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好如初……还有,海边那些血,根本不是你的,是我们的同胞——那个在酒馆里帮过我们的光膀子壮汉,还有其他跟着我们来的人,那些血,是他们的!”
韦格兰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木制酒塞——那是那个壮汉的习惯,每次喝完酒都会把木塞揣进兜里,之前在海边的礁石旁,他就是在血迹里发现了这个酒塞,才确认壮汉已经遇害。
“你杀了一堆人对吧,你这个贪吃的家伙。”韦格兰特的眼神越来越冷,“不过我倒是想明白了,为什么你在林子里召唤的触手毫无威慑力——或许,你这怪物的力量,取决于人类对‘水’的恐惧?在海上,所有人都怕深海,你的力量就强;到了林间水潭,大家对小水潭的恐惧远不如深海,你的触手自然就弱了。”
女孩脸上的无辜表情瞬间僵住,眼神变得怨毒起来。她的身体开始扭曲,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皮肤快速变成墨绿色,身上的衣服被不断膨胀的躯体撑破。无数细小的触手从她的四肢和背部冒出来,原本空洞的眼睛变成了两个漆黑的窟窿,里面不断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就没必要装了!”女孩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不再是之前的稚嫩,而是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无数触手朝着三人袭来,韦格兰特立刻松开女孩,拉着弗蒂诺和怀特后退,同时挥起镰刀,朝着最前面的触手劈去。刀刃划过触手,墨绿色的液体喷涌而出,散发出刺鼻的腐臭味。林间的雾气再次变得浓郁,一场新的战斗,又开始了。
韦格兰特握着镰刀的手紧了紧,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终于明白这怪物的恐怖之处,不止是利用对水的恐惧,更是能捕捉人类所有的恐惧情绪,将其化为实体。刚才还残留着酒塞的血迹,此刻竟在地面上蠕动起来,粘稠的血液不断汇聚、扭曲,渐渐形成一根根血肉模糊的触手,表面还粘连着破碎的皮肤和骨骼,甚至能看到残留的衣物碎片。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触手,更像是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强行拧成了扭曲的形状——触手上赫然嵌着一张人脸,双眼圆睁,嘴巴大张着,还在不停地尖叫、崩溃,声音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仿佛还残留着生前最后的痛苦。
“这是……人类对血液的恐惧所幻化成的产物!”韦格兰特脸色惨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食尸鬼的本能让他对血肉敏感,可眼前这“活物般的血肉触手”,已经超出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承受极限。
“卧槽啊恶心死了!”怀特忍不住后退一步,捂住嘴,眼神里满是惊恐——她见过无数诡异的怪物,却从没见过如此亵渎生命的存在,那张不断尖叫的人脸,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卧槽我求你了我要吐了!”弗蒂诺的反应更激烈,他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喉咙里不断发出干呕的声音。作为食尸鬼猎人,他早就习惯了血腥场面,可眼前这“由恐惧凝成的血肉怪物”,带着一种让人灵魂发颤的恶意,光是看着,就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别吐啊!”韦格兰特猛地回头,声音里带着急色,“你一吐,呕吐物也有水,它会吸收你的恐惧,出现更多更恶心的东西!”
弗蒂诺听到这话,硬生生把到了喉咙口的呕吐物咽了回去,脸色憋得通红。可那触手上的人脸还在不断尖叫,血肉触手也在一点点膨胀,朝着他们缓慢蠕动,空气中的血腥味和腐臭味越来越浓,几乎让人窒息。
“好恶心啊啊啊啊啊啊啊!”弗蒂诺终于忍不住崩溃了,他猛地举起枪,朝着血肉触手疯狂射击,子弹打在上面,溅起一团团粘稠的血肉,却根本无法阻止它的蠕动。反而因为他的恐惧和愤怒,更多的血迹从地面渗出,开始汇聚成新的触手,每一根触手上,都嵌着不同的人脸,都在发出凄厉的尖叫。
韦格兰特咬着牙,挥起镰刀朝着最近的一根血肉触手劈去,刀刃深深砍进血肉里,却像是砍进了棉花,根本无法切断。他看着那些不断增多的触手,看着触手上痛苦扭曲的人脸,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无力感。
怀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掏出手榴弹,点燃引线朝着血肉触手扔去:“别被它影响!集中精神!恐惧是它的养料,我们越怕,它越强!”
可那凄厉的尖叫声、血肉模糊的画面,早已刻进了三人的脑海里。弗蒂诺的枪法越来越乱,韦格兰特的动作也开始僵硬,怀特的手也在微微发抖——在这由“对水的恐惧”本身化成的怪物面前,坚定意志,似乎正在一点点被瓦解。
血肉触手突然停止蠕动,猛地向上翻卷、交织,像一张巨大的肉网,瞬间将韦格兰特、弗蒂诺和怀特三人包裹在中央,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结界。结界内壁布满了跳动的血管和破碎的人脸,粘稠的血液顺着内壁缓缓流淌,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滴答”声,每一滴都在唤起人类对血肉最本能的恐惧。
眼前的景象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被强行重组的人类躯体挂在结界顶端,有的只剩半截躯干却还在徒劳地挥舞手臂,有的头颅与四肢错位拼接,眼球从脖颈处凸起,死死盯着结界内的三人;更有甚者,躯体被拉成细长的肉条,像藤蔓一样缠绕在结界壁上,嘴里不断发出“想要飞翔”的呓语,那对血液组织扭曲的渴望,正是人类对“挣脱束缚”的幻想被怪物扭曲后的产物。乱七八糟的情绪在结界内弥漫,恐惧、贪婪、绝望交织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
三人被迫背靠背站着,只能选择只守不攻——任何攻击都会让结界吸收更多恐惧,变得更加强大。
最先打破僵局的是弗蒂诺。一根从结界壁伸出的血肉触手指向怀特,速度快得像毒蛇吐信。弗蒂诺几乎是本能地侧身,右脚在地面划出一道残影,同时左手抓住怀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右手的短刀精准地砍在触手顶端,墨绿色的液体溅落在地。紧接着,另一根触手从他脚下窜出,他脚尖点地,身体像纸片一样向后飘起,避开触手的同时,短刀再次劈出,将触手拦腰斩断。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多余,每一次转身、每一次挥刀都精准预判了触手的轨迹,即便身处绝境,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呼吸平稳得像在训练场上,只有紧握刀柄的指节泛白,暴露了他内心的紧绷。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再等下去会被活活困死!”韦格兰特一边用镰刀格挡袭来的触手,一边朝着怀特大喊,“你能打开那种书上写的空间通道吗?我们必须冲出去!”
怀特摇摇头,额头上布满冷汗:“不行!我不会,我无法定位通道!”她看着韦格兰特被触手划伤的手臂,突然眼前一亮,“等等!你看结界的中心——那些血肉在互相吞噬!它吸收的情绪太混乱,已经开始自我消耗了!如果我们能跳进中心,或许能趁着它自我崩溃的时候冲出去!”
韦格兰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结界正中央的血肉在不断扭曲、碰撞,像是在互相撕咬,墨绿色的液体和碎肉不断从中心溢出。他没有丝毫犹豫,握紧镰刀:“好!我数三,我们一起冲!”
“1——2——3!”
两人同时发力,韦格兰特用镰刀劈开前方的触手,为怀特开辟出一条通路;怀特则用短刀斩断两侧的阻碍,两人并肩朝着结界中心冲去。就在他们跃入那片扭曲的血肉中心时,结界突然剧烈震动,内壁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叫,整个结界开始向内收缩,显然进入了自我吞噬的阶段。
而结界外的弗蒂诺,正面临着更恐怖的考验——失去了三人的恐惧能量支撑,怪物将目标转向了他,同时唤醒了人类对水最原始的恐惧:溺死。
地面突然渗出冰冷的海水,瞬间没过弗蒂诺的脚踝。紧接着,无数与“溺死”相关的物件从海水中冒出来——腐烂的船桨、破碎的救生圈、缠绕着水草的骷髅,甚至还有穿着湿透衣服的“溺水者”尸体。这些物件刚一接触空气,就立刻扭曲变形,变成不可名状的怪物尸体,有的长着鱼鳍却顶着人类的头颅,有的浑身覆盖着青苔,手臂化为粗壮的水草,朝着弗蒂诺疯狂抓来。
“该死!”弗蒂诺挥刀斩断缠上脚踝的水草,却发现更多的怪物尸体从海水中涌出来,冰冷的海水已经没过他的膝盖,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他的动作渐渐变得迟缓。一只怪物尸体突然从背后袭来,用粗壮的手臂缠住他的腰,猛地将他向海水中拖拽。弗蒂诺挣扎着挥刀,却只砍到一片空气,冰冷的海水瞬间漫过他的胸口,窒息感和恐惧感同时袭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结界内的自我吞噬还在继续,韦格兰特和怀特能否冲出来?结界外的弗蒂诺,又能否挣脱溺死的恐惧?绝望的阴影,正一点点笼罩着他们。
“自我吞噬”空间里,血肉扭曲的声响不绝于耳,粘稠的液体顺着两人的衣角滴落,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肉泥上,令人作呕。怀特强忍着胃里的翻涌,从裙底的空间夹层里掏出一盏黄铜油灯——灯芯刚被点燃,就散发出黄色的微光,勉强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也让眼前的景象更清晰地暴露在两人面前:四处都是被撕碎的血肉残片,挂在空间顶端的“重组躯体”还在徒劳地扭动,嘴里发出模糊的呓语,那画面比结界外的场景还要恐怖几分。
怀特看着身边冷静挥刀清理障碍的韦格兰特,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里满是惊讶:“你是怎么知道‘自我吞噬空间’的?这种怪物的弱点,连资深猎人都未必全部清楚有这个东西……”她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还有之前你对怪物能力的判断,精准得不像巧合。你真的失忆了吗?”
韦格兰特挥刀斩断一根缠向脚踝的细小触手,蓝色的血液溅在他的裤腿上,他侧过头,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多了几分沉淀的锐利:“我找回记忆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之前在玛门那里,我故意出老千交换所有的牌,不是临时起意。”
“对,我也想问你。”怀特的眼睛亮了亮,紧追着问道,“你是怎么做到在短时间内找回记忆的?而且还能精准记起这些细节,一般人就算恢复记忆,也会有片段缺失……”
韦格兰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用镰刀劈开前方一块挡路的血肉壁垒——壁垒裂开的瞬间,后面露出一道微弱的光,显然是空间即将崩溃的外部。他回头看了一眼怀特,语气里带着一丝安抚:“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冲出去和弗蒂诺汇合。”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一会集结了,我给你们讲我曾经的故事——关于出老千”
怀特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短刀:“好,先出去再说。”她举起油灯,将光芒递向出口的方向,“前面的光越来越亮了,应该就是出口,我们加快速度,弗蒂诺一个人在外面,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
韦格兰特应了一声,率先朝着出口冲去,镰刀在身前划出一道弧线,将最后几根试图阻拦的触手斩断。怀特紧紧跟在他身后,油灯的微光在扭曲的血肉间跳动,映得两人的脸上满是凝重——他们都清楚,等汇合之后,韦格兰特要讲的“故事”,或许能让气氛缓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