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好粘人 第8章 第 8 章

王家兄弟闻言，齐刷刷低下头，颊上不约而同地生了片诡异的红。

叶桐瞧在眼里，甚觉有趣。

张思端道：“柳娘，你怎么想的，将这俩呆瓜拘在这儿？”

柳南娇轻笑：“他二人在我这儿惹是生非，砸坏了我好些桌凳，又拿不出银两来，只好叫他们用身子来赔，怎么，不可？”

“那你可是想不开了，他俩笨手笨脚的，摔的怕不如赚的。”

王景仁忍不住回嘴：“你才笨手笨脚，至少我俩凭本事赚钱，比你领个小倌来玩光彩得多。”

叶桐听罢深觉好笑，全当是对她这身装扮的褒奖，并未多言。

张思端仍不解释，哂笑道：“凭本事赚钱？你二人赚了几个钱，叫少爷我瞧瞧？方才你将茶水倒了满桌，若客人不是我，柳娘现在怕是要将一桌子菜白送了，哪有什么钱可赚。”

他顿了顿又道：“不是我说，王家即便再没落，也不至拿不出几张银票，你们家的钱呢？钱去哪了？总不会被你二人挥霍干净了吧？”

王景仁闻言甚是气恼，欲要反驳，又被死死噎住，半天没吭哧出什么。

柳南娇替他道：“他俩没钱可赔，自与你打斗一番后，王老太爷便将他二人的月钱断了，现在穷的叮当冒响。”

张思端感叹：“老太爷心真狠。”

王景仁哼了声：“还不是拜你所赐。”

张思端道：“那你将他们留在这，王家的人知道吗？”

“知道，说犯了错叫他们自己买账。”

张思端嗤笑一声，冲二人奚落道：“你俩没人要喽。”

王景仁登时便要发作，被柳南娇轻描淡写地瞟了眼，顷刻又缩了回去。

叶桐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一时失笑，训狗似的。

柳南娇听见笑声，终于将目光转向叶桐，对张思端道：“聊了这么久，不同我介绍下你夫人吗？”

叶桐略显惊异：“你见过我？”

柳南娇弯起眉眼：“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我未曾想到，与叶夫人再见会是这般情景，你与我印象中甚是不同。”

叶桐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衣裳，有些不好意思：“街上人多眼杂，我不方便出来，只能如此了。”

柳南娇轻笑一声，在叶桐对面施施然坐下，甚有兴趣道：“叶夫人今日来我幻音阁所为何事？听闻你们将会唱曲儿的姑娘都招了来，总不会仅为了听曲儿。”

叶桐登时有些纠结，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柳南娇见她犹豫，以为她对自己同张思端的流言心存芥蒂，遂道：“叶夫人放心，我同张公子虽薄有交情，却不似传言那般滑稽，他这等姿容，我定是瞧不上的。”

“不必多言，”张思端也走过来，在桌前懒懒一歪，“你这种硬汉也入不了我的眼。”他说着往嘴里投了颗花生米。

柳南娇轻摇小扇，笑得暧/昧：“你多日不出门，出来便陪着夫人，看来你俩也不似传闻那般不和。”

张思端哂笑：“传闻嘛，你又不是不知，我跟你都能被传成知己红颜，真不知谁编排的，关键我娘都信了，真没处说理去。”

王景仁在门边凉凉道：“还不是你整日往幻音阁聚，这能怪谁。”

张思端扭头啐了声：“是堂倌便好生一旁站着，客人说话莫要插嘴，抱好你的托盘别再摔喽。”

王景仁恨恨咬牙噤声。

柳南娇失笑：“知己红颜，亏他们想得出。”

她说着将面纱摘下扔在桌上，长出一口气：“闷死我了。”

叶桐瞧见她面纱下的容颜，心中一惊，憋了半天才道：“你、你只化了半张脸？”

柳南娇摸了摸下巴，确认没长出什么，莞尔道：“既同为女子，叶夫人想来更能明白其中关窍，日日上妆当真累死，脸上如同糊了层腻子，直叫人透不过气，既然我只半张脸见人，另一半倒也无涂脂抹粉的必要，便不折腾了。”

张思端瞄着柳南娇分层的脸，笑道：“旁人眼中的风月佳人，私下却是这般模样，真不知那些拜倒在你裙底的人，瞧见会作何感想。”

“还好吧。”柳南娇掏出镜子照了照，“老娘天生丽质，不上妆照样貌美。”

门边抱着托盘的二人闻言抿紧了唇。

柳南娇余光淡淡瞥了眼：“不许笑。”

二人登时绷紧了脸，装作无事发生。

“还不知叶夫人为何而来呢？”柳南娇放下铜镜，对叶桐关切道，“可有什么我能帮上的？”

叶桐见她在自己面前如此坦诚，遂也卸下防备，如实道：“我想试着写话本，来听听人们都喜欢些什么。”

“写话本？”柳南娇手中扇子倏地停了，脑子极速转动，“是以你那日当街运回一车本子……是做参考来的？”

叶桐点头。

柳南娇了然：“我说呢，想来那般大张旗鼓也不是你的风格，真将我都骗了，怪我擅自揣摩。”

“不过女子写话本真不多见，”柳南娇瞄了眼张思端，“像他这种老古董竟能答应，还带你出来，我真是刮目相看了。”

“此话怎讲？”

柳南娇笑道：“我当年与他头一次见面，他二话不说砸我场子，估摸着是瞧不惯我一介女流经营茶楼，便来欺压，真是恶霸。”

张思端正埋头进食，没想到竟被无辜中伤，颇为无奈道：“我都说多少遍了，分明是你太过跋扈，逮着小孩儿欺负，你莫颠倒黑白。”

柳南娇啧了声：“夫人在前，话都往好听了说。”

张思端眼看说不过，转而道：“我劝你小心，我夫人要写你了。”

叶桐尴尬一笑，心思又被这人发现了。

柳南娇愣了半天，回过神来：“我说帮叶夫人呢，没想到是这种帮法。”

叶桐忙摆手：“别担心，我只是觉得你的事很有意思，不一定非要写。”

“无妨，”柳南娇倒很大方，“若你有朝一日真写了我，定要拿来给我瞧瞧，我还不知被写进话本是何滋味。”

叶桐笑道：“那是自然。”

*

自打带叶桐见了柳南娇，张思端便觉给自己挖了个坑。

自那日起，叶桐对柳南娇彻底生了兴趣，无事便换上小厮装扮直往幻音阁跑，二人每每聚在一处相谈甚欢。

只是苦了张思端，虽有心跟着偏偏屡遇昔日旧友，再小心翼翼也总被秦路等人逮住，他又不好推却，只得跟着他们走，巴巴瞧着叶桐与柳南娇成为密友。

他同柳南娇的流言蜚语虽因此消停不少，外面又开始传柳南娇盯上个小白脸，这更叫他忌惮，还不如编排他与柳南娇来得痛快。

旁人不知也便罢了，他还不清楚那柳南娇什么底细，若她真是女子倒也无妨，可她浑是个偏爱脂粉的汉子，日日皆在扮猪吃虎！

那柳南娇也是，仗着自己明面上女子的身份，为非作歹好不快活，也忒不地道！

但他又不能明着去闹，他深知叶桐所以往柳南娇身边凑，不过因为柳南娇个人经历与她笔下人物吻合，这缘由叫他想闹都没由头。

可放任两人不管他又难受，只恨自己错生为男子，不能得叶桐青眼。

且他白日还要去学堂，虽能偷偷逃课，却也不好日日踱到幻音阁盯梢，只能想尽法子叫叶桐出不去。

但叶桐如今已然对街头话本失了兴致，将探寻方向转为活生生的人，他又很难找到理由将她留住。

张思端抱着枕头歪在榻上，一阵捶胸顿足，简直悔不当初。

一番苦想之后，他突然回忆起叶桐写话本的缘由，蹭一下自榻上跳起，趿拉着鞋直往后院跑。

待一块长满杂草的荒地出现在眼前，张思端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宝地，当真是宝地！

他本想遣人将里面荒草清了，转念一想以叶桐那种古怪性子，没准儿正是享受拔草的过程，遂原模原样留下，不敢惊动分毫。

叉腰瞧着眼前的蓬乱枯草，他深觉此计甚妙，叶桐一旦答应在院中种地，便需时时照看，哪还有时间外出，如此一来柳南娇等人都得靠边。

且有了这两块地，她指不定还会断了一人隐居的念想，院中既有了能满足她的地方，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张思端几番思量，内心狂喜，只待叶桐入网。

晚上叶桐一进屋，他便巴巴凑上去，热络地为她宽衣。

叶桐被惊了一跳，不知他哪根筋搭错了，一头雾水地盯着他的动作。然而周旋半天，终未问出什么因果，只得由着他去。

直至为叶桐换回常服，张思端才试探道：“你还想种地吗？”

叶桐：“……”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懵怔。

张思端温言重复：“你之前不是说和离后打算种地吗？依我瞧也不必非去田里，院子里便有许多空档，你若想种随时可以。”

叶桐没明白他此举何意，微蹙眉头道：“想种是想种，可如今正值秋日，也不是播种时机，你怎突然生出此种念头？”

张思端不置可否：“秋日又如何，有些花草便生在素秋，只要你喜欢，何必分什么时令。”

叶桐一副瞧傻子的眼神：“……少爷，你怕是锦衣玉食惯了，只见过盘中吃食，没见过菜怎么长的，想种确实随时能种，但违背农时哪有收成，岂不是白费精力。”

“白种又有何妨，”张思端自有一番道理，“你不必在意收成，咱们府里菜蔬管够，只当它是个乐子。”

叶桐没懂乐在何处：“……我怎么觉得你是瞧我太闲，硬给我找事做。”

“哎呀怎么会呢，”张思端笑着将她款款拉进院内，“为夫好心帮你了却心愿罢了，不必多想，喏，这地方大吧。”

叶桐闻言，狐疑地朝后院望去，确见墙根荒着两畦菜地，因疏于照料已长满枯草，但面积不小，的确适合种养。

她瞧着那结疤的土块，怔怔出神，不禁有些心动：其实先试验一下也好，毕竟地也不是一下子种成的。

这样想着，她便不由自主地蹲下身，随手揪了颗斜飞的草柄，思量着秋天能种什么。

张思端见此情形，知她已然动摇，内心一阵窃喜。

凭他对叶桐的了解，她一旦开始做某件事便很难停下，只要她答应，一切自会水到渠成。

他忙趁热打铁在旁撺掇：“要不先将杂草清清？”

叶桐迟疑片刻，唤来罗樱：“你去找赵总管将农具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