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凰 第5章 暗结缘

七皇子府的内务在卫琳琅的打理下，俨然成了一块铁板。下人们各司其职，井然有序，萧景珩的生活愈发舒适惬意，几乎快要忘却太子宴席上那不愉快的插曲。然而，卫琳琅却不会让他真正“安于现状”。

这日，她见萧景珩又在书房临帖，便状似无意地提起：“殿下近日读书刻苦，固然是好事。只是久坐伤身，妾身见春日晴好，不若出去走动走动？”

萧景珩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笑道：“好啊，琳琅想去哪里？我们去城郊踏青可好？”

卫琳琅轻轻摇头，眸光微转：“踏青虽雅，却未免寻常。妾身听闻，三殿下在京郊有处马场，颇为开阔。殿下久居府中，或许……也该适当习些弓马，不为争强好胜，只为强健体魄，亦是天家子弟应有的风范。”她巧妙地将“强身健体”与“天家风范”联系起来，既避开了萧景珩不喜争斗的性子，又给了他一个无法轻易拒绝的理由。

果然，萧景珩闻言，脸上掠过一丝犹豫。他想起三哥萧景琰那日宴席上鄙夷的话语，心中本能地有些抗拒，但琳琅说得在理，且是为他考虑。“可是……三哥他……”他嗫嚅道。

“三殿下是直性子，殿下以诚相待，他必不会为难。”卫琳琅温言劝解，语气中带着鼓励，“况且，只是去马场走走，并非立刻就要习练。若殿下不喜，我们看看便回。”

在卫琳琅的柔声劝说下，萧景珩终于点了点头。卫琳琅即刻安排人往三皇子府递了帖子，言辞谦恭，只道七殿下仰慕三殿下英武，想观摩学习，并无打扰之意。

三皇子萧景琰接到帖子，颇感意外。他这个七弟，素来是缩在壳里的蜗牛，今日竟主动要来自家的马场？他虽觉诧异，但想着那日宴席上七弟怯懦的样子，又觉得或许该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男儿气概，便大手一挥，准了。

次日，京郊马场。

天高云淡，草场辽阔。萧景琰一身利落的骑射装束，更显身形挺拔，气势迫人。他见到萧景珩依旧那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身后还跟着那位传闻中的才人卫琳琅，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终究没说什么，只粗声粗气道：“来了就随便看吧！别拘着！”

马场上，骏马奔驰，箭矢破空，充满了阳刚与力量的气息。这与七皇子府邸的精致文雅截然不同。萧景珩起初有些不适，紧紧跟在卫琳琅身边。但看着骑士们矫健的身姿，听着马蹄踏地的轰鸣，他沉寂的心湖，似乎也被激起了一丝微澜。

卫琳琅并未多言，只是安静地跟在萧景珩身侧，目光却敏锐地扫过马场的一切——萧景琰治下的严谨，其麾下兵士的彪悍，乃至马场的管理布局，都悄然印入她的脑海。

萧景琰见七弟只是傻看，便命人牵来一匹温顺的小马，对萧景珩道：“光看有什么意思？是男儿就该上马试试！”语气依旧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

萧景珩看着那匹比他还高的马，有些畏缩。

“殿下，”卫琳琅适时上前一步，声音轻柔却坚定，“三殿下好意，不妨一试。妾身在一旁守着。”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萧景珩看了看卫琳琅平静的眼神，又看了看三哥不容拒绝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在侍从的搀扶下，笨拙地爬上了马背。他紧紧抓着缰绳，身体僵硬，脸色发白。

萧景琰看得直摇头，却也没再苛责，只让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牵着马，带着萧景珩在场边慢慢溜达。

一圈下来，萧景珩虽是紧张得手心冒汗，但当马匹平稳行走，微风拂面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是些许挣脱束缚的自由，以及一丝微弱的力量感。

下马时，他的腿还有些软，但眼睛却比来时亮了几分。

萧景琰将他这细微的变化看在眼里，哼了一声：“瞧你这点出息！多来几次就好了！”虽是斥责，语气却比之前缓和了些许。他虽看不上七弟的文弱，但这份敢于尝试的勇气，倒也值得肯定。

回府的马车上，萧景珩一反平日的安静，有些兴奋地向卫琳琅描述骑马的感受：“琳琅，在马背上，好像能看到更远的地方……风刮在脸上，虽然有点怕，但……感觉不坏。”

卫琳琅静静听着，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萧景珩接触截然不同的世界，体验力量带来的微妙变化，才能慢慢撬动他固守的“安逸”之心。而通过这次接触，她也向三皇子萧景琰释放了一个信号：七皇子，并非全然不可雕琢的朽木，或许……有值得“投资”的价值。

“殿下喜欢便好。”她轻声道，“强健体魄，开阔心胸，本是好事。日后若有机会，可常去走走。”

萧景珩用力点头，对三哥萧景琰的印象，也从单纯的畏惧，添上了一丝模糊的敬畏与好奇。

卫琳琅望向车窗外飞逝的景物，心中冷然。弓马骑射，不过是引子。今日在马场，她已留意到三皇子麾下几名将领看向萧景珩时，那略带审视与估量的目光。这些人，将来或许都能成为她棋盘上的棋子。

而萧景珩心中那颗对“力量”和“外界”好奇的种子，已被她悄然种下。接下来，只需耐心浇灌，等待它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春风拂过马车帘幔，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萧景珩靠在车壁上，渐渐睡着了，嘴角还带着一丝新奇体验后的满足。卫琳琅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眼神复杂难辨。

这精心编织的网，正在无声地收紧。而网中的雀鸟，却恍然未觉，甚至以为找到了更安全的栖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