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凰 第21章 困兽之斗

永和二十六年初春，一辆沉重的囚车，在无数或好奇、或鄙夷、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碾过京城青石板铺就的御道，驶向阴森的天牢。

囚车中的萧景珩，穿着一身脏污的囚服，手脚戴着镣铐，头发散乱，面容憔悴，唯有一双眼睛，亮得骇人，如同燃烧的鬼火，冷冷地扫视着这座他离开了三年、也憎恨了三年的皇城。曾经的繁华喧嚣，此刻在他耳中只剩下讽刺的噪音。

他没有喊冤，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所有的愤怒、不甘、屈辱，都被他死死压在心底，压缩成一块坚冰，一块足以冻裂一切的寒冰。他知道，任何的软弱表现，都只会让他的敌人更加快意。

天牢深处，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绝望的气息。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萧景珩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闭上眼，开始冷静地分析局势。

皇帝震怒，证据看似确凿，卫琳琅倒戈一击……这一切，几乎将他逼入死局。但他并非全无筹码。他在北疆三年，并非只练就了武功和军略，更暗中掌握了边境几位实权将领的某些把柄或恩情，这些人，未必会眼睁睁看着他被冤杀。此外，他与呼衍灼的秘密盟约，虽然危险，但若运用得当，或许能成为搅浑水的利器。

“卫琳琅……”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恨意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你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就算要下地狱，我也要拉着你一起！”

与此同时，皇宫大内。

卫琳琅站在皇帝面前，汇报着对萧景珩“通敌案”的初步核查情况——自然是坐实罪证的那一套说辞。她语气平静，逻辑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

皇帝听完，久久沉默。他看着眼前这个愈发沉稳干练的女子，心中复杂。利用她制衡皇子，本是帝王心术，但老七这件事，她似乎……做得太绝了些。那种斩草除根的狠辣，让他这个父亲，也感到一丝寒意。

“此案关系重大，需慎之又慎。”皇帝最终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着三法司会审，你……从旁监督，务必查明真相，勿枉勿纵。”

“奴婢遵旨。”卫琳琅躬身领命。她知道，皇帝并未完全相信，这是在给她，也是给老七，留下最后的回旋余地。但她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

走出御书房，春风拂面，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卫琳琅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萧景珩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在暗中谋划。而她，必须在他发力之前，将所有的漏洞彻底堵死。

她回到自己的府邸，屏退左右，独自坐在书房中。烛光摇曳，映照着她明灭不定的脸庞。成功将萧景珩打入天牢，本该是计划的完美实现，但为何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和……隐隐的不安？

那个少年清澈依赖的眼神，与如今囚车中那双燃烧着恨意的眸子，在她脑海中交替闪现。她亲手将他推上了这条绝路，也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可能。

“这是最好的选择。”她对自己说，声音冰冷而坚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他若安分，何至于此？”

她铺开纸张，开始起草一份名单，上面罗列着所有可能与萧景珩有旧、或可能在此案中为他说话的官员、将领的名字。下一步，便是要逐一“敲打”，或者……清除。

就在卫琳琅紧锣密鼓地布置时，天牢中的萧景珩，也通过一个早年埋下、连卫琳琅都未曾察觉的极其隐秘的渠道，送出了第一道指令。指令的目标，直指太子一党的一位核心成员——那位成员，恰好与五皇子萧景瑜有着不为人知的深重矛盾。

萧景珩的策略很简单：既然水已浑，那就让它更浑！挑起太子与五皇子之间的直接冲突，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引开，他才能在一片混乱中，觅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