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宁等得不耐烦,朝二人之间扔了块石头。
“墨迹完了嘛,我数三个数,三、二……”
凌南王冷声道:“林余,救长卿,你和他的婚约,作数。”
“林余,告诉我你救谁?”
林余指向祝长卿:“自然是救我未来的夫君,旁的什么人,都是路人。”
祝景澜已然猜到答案,但听到那一刻心里还是会失落,苦笑道:“林大小姐,我皮糙肉厚,不怕摔,你心里别有负担。”
卫宁拉弓上弦,瞄准祝景澜:“你还挺有自知之明,那么现在,上路吧!”
柳姨娘怕林晚晚害怕,想将她揽过来,视线遮掩间,林晚晚听到周围人声声惊呼,她再看去,就见林余的衣裳在崖边一闪而过。
怎么回事?!
林余她,居然也跳下去了?
众人冲到悬崖边,急忙把祝长卿放下来,再往悬崖底下看去,满是浓雾,完全看不清。
林晚晚回首看去,红衣女子已经不知所踪。
林余,就这么和山匪死了?
她的宿命,结束了?
她,赢了?
变故发生太快,她总有不真切的感觉。
林老爷焦心欲晕,催道:“快,快去喊人啊!”
林晚晚被他推着,半晌回过神:“我…我这就去!”
不行,圣耀贱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亲眼看到林余是生是死,她决不能掉以轻心。
但叫人,可以很快,也可以很慢,路上,她还可以摔伤一跤,如果需要的话。
崖底浓雾下,一张早已拉起的大网,将二人稳稳抓住。
片刻前。
林余绳索断裂的同时,飞身去救。
“抓紧我。”
祝景澜目光闪烁:“若我没忘,刚刚林大小姐选的是凌南世子。”
林余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这个。
“树枝支撑不了我们两人的重量,你使点劲。”
“哦,那一起掉下去好了。”
祝景澜一使劲,带着她往底下飞速坠去。
林余虽知他不会毫无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想骂人,可被他护在怀里,顿时又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二人落地,祝景澜将网兜收好,丢水里冲走。
“瘴气无毒,你沿着小河一直往西走,两个时辰就能出去,当然,也可以等他们下来救,那得等久一点。”
奇怪,明明被算计的是她,他怎么还委屈上了。
林余才不愿意吃这个亏。
“卫宁幼稚,你也跟着幼稚,有意思么?”
祝景澜笑得意味深长:“你都猜到了?”
他避开目光,看向远处群山,外面冬雪正盛,这里已经有了春意,漫山繁花似锦。
“卫宁说,灵谷山追杀你的,和今日出现的黑衣人,从武功路数上看,来自同一个地方,并且举手投足间有官家的影子,你要当心。”
“我的事……”
“我知道,与我无关么,我只是……算了,那也是我的事。”
林余心里苦涩,但却不能言说,连安慰,她也不能。
她找了一处树荫下,席地坐下:“这里好美,那个村子好像叫花渔村。”
祝景澜有些惊讶:“你不走?”
林余微笑:“不急,等下完这场雨吧。”
说是雨,其实只是崖底瘴气化作的水雾,但并不妨碍,两人眼里,都能看清对方。
他们沉默,三个时辰转瞬即逝。
天色渐晚,有人举着火把呼喊着她的名字,是素兰、杨副将他们。
祝景澜要隐入黑暗里,林余道:“别藏了,他们见过你,没有对你起疑,一起走吧。”
他心微微触动:“那你……”
林余笑得苦涩。
“景澜,新年新岁,届时来喝我一杯喜酒吧。”
*
“他一直杵在那做什么?雪有什么好看的,他中邪了?”
冬寒扫了他一眼,叹道:“为情所困,挚爱嫁人呗。”
沐逢春一下来了精神,赶紧将人拦住:“你等会儿,你刚刚说什么,我们景澜小兄弟坠入爱河了?”
“这些年也没看他对哪种女孩表现出青睐,倒是一个劲儿催我……不对,身为兄弟,我应当为他感到高兴才是,是哪家的姑娘……不对不对,你刚刚说什么?”
冬寒无语:“我说那位姑娘,要准备嫁人了。”
沐逢春:“这……”
这很难评啊。
“就没有一点点机会了?”
冬寒叹道:“咱家公子和那位姑娘的未来夫君站在同样的绝境,那位姑娘只能救一人,你猜她救了谁。”
沐逢春:“你在怀疑我的智商么,看他失魂落魄这样,人家姑娘能是选了他?”
“是啊,人家没选,但是陪他一起跳了崖。”
沐逢春一跳而起:“这么刺激?不选他,但是愿意为他去死,这还不是在意是什么,不是喜欢是什么!”
冬寒:“呵呵,起初我也这么以为,但人家姑娘就是不愿意选他啊。”
沐逢春一思忖:“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只要说开了,他们二人心意相通,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咱家公子的另一个竞争者是位世子。”
“世子怎了,我们家景澜哪点比他差,能文能武,要样貌有样貌,要势力有……虽然只差那么一点点,但真情局限门楣么,它不局限!”
冬寒好奇:“难道大当家已经有了想法?”
沐逢春拍着胸脯:“那是,我总不能让兄弟孤独终老啊,快说快说,是哪家的……”
砰。
一个雪团从身后扔了过来,打断二人的谈话。
祝景澜向他们走来,兀自倒了一杯茶。
“我说你俩,背着我说悄悄话能不能小点声,我在那边听得一清二楚。”
沐逢春揽着他肩膀:“是不是兄弟,心里有人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告诉我,不够义气啊。”
祝景澜淡淡道:“我心里一直装着你们,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
“别打岔,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她是谁啊?”
他看向冬寒:“她是局外人,别把她扯进来。”
沐逢春突然轻拍了一下他的脸,祝景澜震惊:“你中邪了?”
沐逢春极其不可思议:“景澜,你知不知道你提到她时,眉眼温柔的过分,你从来没对我有过这种表情!”
祝景澜:……
“哎,别走啊,我不问了就是。”
沐逢春陪着笑,把人拉回来:“你若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随时陪你,我们说正事总成了吧?”
祝景澜轻咳了声:“那个,明前辈什么时候能到?”
“算算路程,今晚就能到,不过……”沐逢春打量着祝景澜采回的龙母珠,“他要这个做什么,还非得指定你去采?”
“不知道,你那边怎样?”
沐逢春正色起来:“带去的东西,底细都擦干净了,不会查到这里。”
“沐哥,前路危险重重,你真想好要与我一起?”
沐逢春笑道:“我知你非池中之鱼,怎么,就允许你有远大抱负,我就不能有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沐逢春拍了拍他:“既然知道,就把那些肉麻的话咽下去,别让我看不起啊!”
冬寒也道:“景公子,我也去。”
沐逢春:“你去凑什么热闹啊。”
祝景澜点头:“大当家说的是,家里家外都需要人主事。”
冬寒:“……我竟不知何时,已经获得了你们全部的信任?”
祝景澜笑笑:“那就现在,我在院里竹林下埋了坛好酒,今日难得清闲,我们不醉不归。”
沐逢春起身拿铁锹:“这个主意好,冬寒快过来帮忙。”
院外,一道熟悉的声音适时响起。
“小兔崽子,居然想独享美酒。”
祝景澜讶异:“明前辈,你不是说晚些才到,怎么现在就来了?”
明棋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在得知祝景澜回来后,立即赶来,路上换了三匹快马。
那个荒唐离谱却又极度希望它成真的想法,时刻煎熬着他。
“你管我,我要的东西带回来了吗?”
“嗯,在这,你看看是不是。”
祝景澜将龙母珠递过去,明棋目光却紧紧盯着他的手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你用哪只手采的?”
“额…这有区别么。”祝景澜虽疑惑,但还是认真回想了一下,“两只手都采了,弄了一手的粘液,好在没事。”
沐逢春也不解:“名前辈,既然我们要合作,你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唉,你怎么腿软了?”
他没好意思直说跪下了。
“明前辈,这是做什么?”
明棋浑身震颤,闭合双眼,内心激动不已。
是他,真的是他!
“冬寒,去叫大夫!”
沐逢春也道:“快去,他这下看起来,是真的中邪了。”
明棋过了好半晌,才缓和过来,一改方才神态,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拿出一张舆图:“这是东岸的海防布局,虽然过去多年,但大型的要塞布防,不会相差太多。你说的没错,既然要合作,就不能再藏着掖着,从此刻起,除了不能说的,我和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作假。”
沐逢春有些不可置信:“明前辈,你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吧,这龙母珠到底有什么功效?”
明棋望着龙母珠,那些往昔在脑海里闪过,物是人非。
他轻叹:“龙母珠本身没什么太大用处,对我而言有意义的是它背后的故事,时机到了,我自会和你们说,撬开袁峰嘴的法子,我心里有数。”
祝景澜无语,他这是又被算计了一遭,但看在他还算坦诚的份上,忍了,毕竟正事要紧。
“那我扔了。”
沐逢春:“别啊,留着炒腊肉不好么。”
正在喝茶的明棋噗地一下将茶水都喷出来,二人及时避开才没被波及。
他被呛到,边咳边说:“不是,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知道龙母珠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