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音色清且沉,是名男子,他眼神古怪地看了两眼晏景行,语焉不详道:“我跟她们不一样。”
晏景行道:“详细说说。”
鲛人自知避不开,只好如实道来。
原来,自鲛绡宝衣失窃,族中有同同国师一样,想夺回宝物复仇的,也有不愿斗争,自认不幸的。
同时,还有另一派支流,既不表明复仇的态度,也不甘安于现状,只是一直潜伏暗中。
晏景行问:“你说的这一派,就是红情?”
鲛人道:“她在族中名绮红,离开鲛人族已许久。”
“不对啊。”晏景行奇怪,“不是说鲛人需要鲛绡宝衣才能褪去鱼尾吗?”
鲛人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手中的鲛绡宝衣压下一道浅印:“其实,除了鲛绡宝衣,族中还有其他方法褪去鱼尾。不过,族长警告我们,鲛人属于海域,无族长授意不可离海。”
晏景行无意打听那些方法,便问道:“所以,红情一派人如今在沧桑国,有何目的?”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鲛人摇头,望向海面,“谢谢你们把宝物送还我族,没有别的事,我可以回去了吗?”
谢怀玉道:“请。”
目睹鲛人入海远去,一些遗留下来的谜团在晏景行心中拨云见日,他脸上出现一丝了然:“小琢,我们再等等。”
沧桑国城门口,一人白衣白帷帽,胜似国师。
国主身边的宫人将包袱递于她手上,语重心长道:“公主,一路保重。”
包袱里装着衣物与银两,白衣女子道:“劳烦你费心了。”
宫人道:“境外危机四伏,不比沧桑国太平,公主千万小心。”
待人影远去,暮色已临。宫人转身,衣领内侧闪过一抹硬质的冷光。
他抬手整了整衣领,手指在冷光处停顿,往下滑去。
鱼鳞服帖地贴着皮肉生长,宫人表情不变地收回手,朝沧桑宫走去。
此刻宫中人风风火火地饰办宫殿,宫人一回殿,立即有宫女上前:“大人,您回来了。”
宫人道:“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宫女道:“都吩咐下去了,明日的登位大典去繁从简,不会出差错的。”
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公主呢?”
宫女道:“在殿中歇息。”
室内银烛高烧,气暖馨芳,宫女走上前,对梳妆台前的女子道:“公主殿下,国主生前的心腹,总管宫人求见。”
女子执笔画眉的手在听见这话后放下,轻声道:“让他进来。”
总管宫人进来后,女子挥手让其余宫女退出房间,转过身,一张与公主相差无几的脸在烛光下显出真容。
红情,也就是绮红,在见到宫人时,端僵的身姿一下放松。她撑着下颚,素色脸颊略施粉黛,手指挽着一缕青丝:“送走了?”
宫人挑了个位置坐下:“送走了,你跟她做了什么交易?”
绮红眼神微眯,似在回想:“也没什么,她用国主之位换了一则信息罢了。”
宫人提壶倒茶:“什么信息这么值钱?”
绮红看了他一眼道:“你真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她想拜入占卜门,我让她去虞山。”
宫人道:“虞山,是虞家那个?”
“没错。”绮红道,“那里有人欠了我一个人情,我给了她信物,如果她能活着到地方,会有人接应。”
宫人摇了摇头,不知是感叹还是何意。
“既然你决定好了,那就按你的意愿来吧。”
绮红微微一笑,眼中藏不住的勃勃野心勃勃:“这么多年等待,我早就想好了。用鲛人族的鲛绡宝衣建立的沧桑国,不属于任何人,谁登位,就看谁有本事了。”
她站起身,推开窗,手指间绕着一圈月光:“剩下的人不多了,很快,这里将会是属于我们的国度。”
老国主自以为凌驾百姓之上,殊不知,沧桑国的百姓早在不为人知的时候,被同化成鲛人。
这里的一切,都是国师为鲛人准备的。江山易主是迟早的事,她顺水推舟帮了绮红一把,唯一的条件是不得伤害公主。
天刚放亮,登位大典按部就班。晏景行得知公主登位,始终愁眉不展。
谢怀玉早注意到,问:“可有心事?”
晏景行摇头:“小琢,你觉得,公主真的会继位吗?”
“不好说。”谢怀玉如实回答,“公主性格天真,真当一国之主,恐怕不会太好受。”
“如果登位的不是公主呢?”他们特意在沧桑国多待了一夜,只会看登位大典,晏景行望着台上遮得严实的人,字句清晰说,“如果,是其他人呢?”
“你是说,红情?”从他几次打听,谢怀玉也猜了个大概。
晏景行道:“我怀疑,红情潜藏在沧桑国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国主之位。”
谢怀玉道:“为什么这么想?”
这话问得晏景行一时卡住,他挠了挠头,语气飘摇道:“我也不确定,就是有这样一股预感。”
登位大典再怎么从简进行,新国主也得乘步辇巡街,安抚民心。
晏景行牵着谢怀玉混在人群里,步辇经过时,他瞳孔一定,又闻见了那股香。
绮红根本没想掩饰身份。
“小琢,你闻见了吗?”
不等谢怀玉回答,一旁传来望春楹的声音:“这是鲛骨香,一种鲛人族中的秘香。”
晏景行回头,望春楹微往前倾,细嗅道:“成年女性鲛人情动之泪化珠,磨成粉末制香而来。”
“你怎么来了?”步辇远去,晏景行收回目光,“医馆那里解决了?”
望春楹道:“是,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跟我过去看看。”
确认登位的人是绮红,其他的倒也不关他们的事了。何况绮红费尽心思夺得君位,又未害过任何一人,不可能会让沧桑国败在手里。
今日登位大典,除医馆外的病人外,国中百姓无一例外都上街观典。
到医馆时,萧逢山拿着手掌三分之一大小的圆瓷盘,正用镊子拨弄。
见他们来,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起身将瓷盘递过去,道:“少、岛主,我发、发现,鲛人、鳞、鳞片,磨、磨成粉,并、并不能、治疗、怪病。”
听他说话费劲,望春楹接过话:“但是医馆的病人却都痊愈了。”
祝风歌送鳞片到医馆,便一直待在这里。他掀开一名百姓的衣袖,原本长在胳膊上的一片微翘的鱼鳞,此刻已无形无影。
这人正是何书生。他把衣袖撸下来,喉结一滚,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仙君们,既然药到病除,这儿也没我的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祝风歌抬臂,垂下的衣袖如屏障挡在何书生面前,“公子别急,此病解方不定,若复发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晏景行配合地往前一步,堵住何书生的退路。
何书生左走不通,右摆不掉,识相地缩回原地:“这,仙君们这是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什么。”晏景行把他推到一张榻边,旁边本想跟着何书生蠢蠢欲动的百姓默默躺了回去,“你身体有什么变化,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他边问边逼近,倾斜的光线落在何书生面上,打下一圈阴影。何书生一哆嗦,双手撑着榻,不自觉往里缩。
望春楹举起圆瓷盘,道:“怪病痊愈跟鲛人鳞片粉末无关,又或许,这种怪病本来就不会伤及他们性命。”
谢怀玉点明道:“所以这么久了,城中都没有百姓死亡。”
晏景行并指掐诀,在何书生身上一探,其骨竟有如鲛人,他提唇微微一笑,扬起语调:“我知道了。”
“怪病不过是国师的嘘头,他们真正想做的,是通过怪病来获取沧桑国鲛人与寻常人的数量。”
思绪打通,晏景行一合掌,发出吸人目光的清脆一声:“先前我,少岛主,祝师兄潜伏在被鲛人盯上的百姓家里,那人却没感染怪病。我本以为是因为刀刀和国师非同一派,所以并未给那人下毒的原因,现在想来却非如此,而是那人早就被同化成鲛人了,因此他自然也就不会得怪病了。”
谢怀玉问:“现在沧桑国还有多少得了怪病的百姓?”
望春楹沉吟片刻:“已无。”
至少明面上是没有了。
医馆可治怪病的消息传出去后,愿意出来治病的百姓蜂拥而至,虽然数量多,好在除病过程难度低,过程不算繁琐,很快便只剩下何书生跟其余几名后来的百姓。
那就意味着,如今的沧桑国,已是鲛人的天下。
变成鲛人的百姓又岂会感受不出自身的变化?可这么久的时间,愣是一点风声没传出来。
想来只能是百姓或恐惧成为异类或其他原因,自己隐瞒了真实的情况。
晏景行探查了剩下的几名百姓,不出所料已是鲛人。他慢悠悠地看了何书生一眼,侧身道:“你们走吧。”
何书生低着的头一下抬起,他拢着袖子站起身,双手插进袖中,作揖似的放在胸前,道:“诸位仙君,我就先告辞了。”
其余人随着他身后,接连而出。人走远了,沈端宁才问:“瓷盘里是什么?”
萧逢山道:“我收、收集了、怪病的,毒、毒素”
身为毒修,一切稀奇古怪的毒在他眼里都有研究的价值。
“带回去吧。”望春楹把瓷盘还给萧逢山,转身向谢怀玉请示,“少岛主,沧桑国一事已了结,我们是不是该回仙门了。”
谢怀玉点头道:“是该回去了,这就走吧。”
离开时,低头看见的仍是沧桑国的从详细到模糊的景象。
晏景行忽然在谢怀玉身后叹了口气:“小琢,我打了祖师的玉牌,回去会被怎么罚?”
谢怀玉的声音被风从前方吹过来:“蓬莱仙门以下犯上,犯错弟子一般会到六戒堂思过三日。”
刚说完,他肩膀落下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余光里,晏景行下巴靠着他耳侧放在他肩窝。
谢怀玉轻缓地提了下肩,轻声道:“担心受罚吗?”
晏景行还没回,又听见他道:“不用担心,管理六戒堂的弟子不会对你做什么。”
晏景行扬起头:“你会为我说情吗?”
字数后面会补上,还是补在这章。
↓(碎碎念,可以不看)
去跟主管提了单休,被婉拒[心碎]每天十点下班洗头澡衣服搞完就接近十一点了,还要排队。不过我有新规划,每天晚上码两三百字(因为我真的龟速),周一到周六就有1200-1800,周日会下早班,再码一两千就能保证一周一更了[星星眼]很抱歉更得慢,九月下旬开始步入淡季可能会好点(只是可能[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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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苦多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