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像化不开的牛奶,将1927年的圣玛利亚疗养院泡得发胀。顾境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皮鞋踩在积水中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啪嗒、啪嗒”,像是有人穿着湿鞋,在浓雾深处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能感觉到温叙的意识在他体内轻轻悸动,像只受惊的幼鸟——这是“意识共享”状态的副作用,她的情绪会透过神经连接,化作细微的痛感传递给他。
【系统提示:进入“迷雾疗养院”副本核心区域。当前环境“记忆迷雾”浓度为87%,可能导致视觉错位与记忆混淆。请注意,看到的“真相”未必是真实,遗忘的“片段”可能才是关键。】
机械音的警告刚落,铁门突然发出“吱呀”的惨叫,自动向内打开。浓雾中浮出疗养院的主楼轮廓,哥特式的尖顶在雾里若隐若现,像只蛰伏的巨大蝙蝠。楼体的红砖上布满了深色的污渍,形状像是干涸的血迹,顺着墙缝往下淌,在地面汇成一个巨大的“忘”字,笔画扭曲,像是用手指蘸血写就。
顾境的“真实视觉”能力在这时自动激活,眼前的景象发生了诡异的扭曲——疗养院在他眼中变成了一具巨大的人体,尖顶是头颅,窗户是眼睛,而那道“忘”字血痕,其实是脊椎的位置,每一节“脊椎”上都贴着一张泛黄的病历单,上面的名字被浓雾模糊,只能辨认出编号:“7”、“8”、“15”……其中“7”和“8”的编号,与他和温叙在RK公司的实验编号完全一致。
“他们早就把我们算进去了。”顾境的声音带着寒意,他能感觉到温叙的意识在共鸣,那些编号像针一样扎在她的神经上,唤醒了某种被遗忘的痛苦。
主楼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涌出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混合着腐烂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顾境走进门厅时,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只生锈的手术盘,里面散落着几枚牙科钳子,钳齿上还嵌着细小的牙齿碎片,带着新鲜的血丝。
“小心脚下。”温叙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清晰得像在耳边,“左边第三块地砖是空的,下面有东西。”
顾境侧身躲开的瞬间,那块地砖突然塌陷,露出底下的黑洞,里面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指甲缝里嵌着纱布碎片,抓向他的脚踝。这些手的主人,似乎是被埋在门厅地下的“病人”,他们的手腕上都戴着同款的皮革手环,上面刻着圣玛利亚亚”的缩写。
【系统提示:触发“地缚灵”陷阱。这些是1927年瘟疫中被活埋的患者,怨念与疗养院的“记忆迷雾”结合,形成实体攻击。】
顾境抄起旁边的金属烛台,狠狠砸向那些手。烛台碰撞骨头的“咔嚓”声中,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松节油味——是温叙的意识在影响这些“地缚灵”,那些手的动作明显迟滞了,指甲缝里的纱布碎片,渐渐变成了画纸的纤维。
“温叙?”他在脑海里呼唤。
“我看到他们的记忆了……”温叙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喘息,“不是瘟疫,是‘清除’。疗养院在给病人注射某种药剂,让他们忘记‘不该记得’的事,反抗的人,就被埋在这里……”
门厅的墙壁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墙皮往下淌,在地面汇成一幅扭曲的画:穿白大褂的医生举着针管,对着挣扎的病人,而病人的嘴里,都在喊着同一个名字,声音模糊,却让顾境的“真实视觉”剧烈震颤——那名字的发音,和“贞子”极其相似。
“他们在清除和贞子有关的记忆。”顾境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圣玛利亚疗养院,根本就是RK公司的前身!所谓的‘遗忘痛苦的药剂’,就是早期的‘意识融合剂’!”
浓雾突然变得粘稠,像棉花一样堵住他的口鼻。顾境的“真实视觉”开始失效,眼前的疗养院在他眼中时而变成RK公司的实验室,时而变成“环界影院”的观众席,最后定格在一间病房里——温叙躺在病床上,手腕被束缚带绑着,李建军举着针管站在床边,而床头的病历单上,赫然写着“圣玛利亚疗养院转院患者”。
“这是温叙的记忆碎片!”顾境猛地摇头,试图驱散幻象。但幻象里的李建军突然转向他,露出和巢核里一样的录像带插槽脸,对着他“咔嚓”一声,像是在拍照。
病房的景象瞬间破碎,顾境发现自己站在疗养院的走廊里,两侧的病房门都敞开着,每个房间里都有“病人”的幻影:有的在用头撞墙,嘴里反复念着“我没忘”;有的在撕自己的皮肤,露出底下的磁带;最尽头的病房里,一个穿白裙的女孩正坐梳妆台台前,背对着他,手里拿着半块玉佩,对着镜子微笑。
女孩的头发很长,发尾在灯光下泛着银色的光,和影院里那个“观众”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进入“记忆病房”区域。每个房间对应一段被篡改的记忆,靠近白裙女孩所在的病房,可能触发温叙的核心记忆复苏。】
顾境的心脏狂跳。他小心翼翼地走过走廊,每一步都踩在“病人”的幻影上,他们的身体像烟雾般散开,留下刺鼻的消毒水味。当他靠近最尽头的病房时,梳妆台前的女孩突然转过身——她的脸是空白的,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和疗养院门口的“地缚灵”一样。
但她手里的半块玉佩,却发出了刺眼的银光,与顾境口袋里的完整玉佩产生共鸣。
“你来了。”女孩的声音是温叙和贞子的混合体,带着诡异的空灵,“想知道‘药剂’的配方吗?在院长办公室的保险柜里,钥匙……在我左眼的位置。”
她的左眼窟窿里,突然浮出一把铜制钥匙,形状像只眼睛,和眼冢里的净化装置钥匙一模一样。
顾境伸手去拿的瞬间,女孩的脸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磁带和神经,无数只眼睛从裂缝里涌出,死死盯着他的方向。整个走廊的“病人”幻影同时尖叫起来,声音汇成一股洪流,冲进他的脑海——
“他们在研究‘记忆移植’……”
“院长和李建军是同一个人……”
“温叙的母亲……就死在这间病房……”
最后那句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顾境的“真实视觉”瞬间恢复,他看到梳妆台前的女孩,脖子上戴着和温叙同款的银锁片,锁片上刻着的名字,不是“温叙”,而是“林晚”——温叙母亲的名字,他在之前的实验日志里见过。
“你是……林晚的意识碎片?”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化作一缕青烟,钻进那把铜钥匙里。钥匙的表面,浮现出院长办公室的地图,用红色的笔迹标注着“危险”区域——那里有无数个小小的“眼睛”符号,和RK公司的标志如出一辙。
【系统提示:获得“院长办公室钥匙”。请注意,该钥匙携带“林晚的怨念”,可能干扰你的记忆判断。】
顾境握紧钥匙,走廊的墙壁突然开始蠕动,病房门纷纷关闭,露出墙皮后的真面目——不是砖石,是由无数张病历单拼接而成的,每张单子上都贴着病人的照片,其中一张,是年幼的温叙,穿着病号服,坐在院长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支画笔,正在画一口井。
“她小时候来过这里。”温叙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李建军……不,院长,在给她注射药剂前,让她画过‘最害怕的东西’……她画的井,和贞子的古井一模一样。”
走廊尽头的楼梯突然传来“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高跟鞋在上下走动。顾境的“真实视觉”看到一个穿护士服的幻影,正顺着楼梯往下走,她的脸被口罩遮住,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支注射器,里面的液体是墨绿色的,和巢核里李建军使用的“融合剂X7”颜色一致。
“是‘记忆护士’。”温叙的声音带着警惕,“她会给看到的人注射‘遗忘药剂’,被注射的人,会变成新的‘地缚灵’。”
顾境躲进旁边的病房,从门缝里看着“记忆护士”走过。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其实是针管扎进皮肤的“噗嗤”声,托盘上的注射器里,液体正在逐渐减少,而她的口罩边缘,露出的下巴上,有一道极淡的疤痕,和温叙颈后的疤痕形状相同。
“她是……”顾境的心脏猛地一跳。
“我的‘影子’。”温叙的声音带着苦涩,“被药剂篡改记忆后,本该成为的样子——没有反抗,没有痛苦,只会执行命令的‘护士’。”
“记忆护士”突然停下脚步,口罩后的眼睛转向顾境藏身的病房,嘴角似乎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她缓缓举起注射器,对着门缝的方向,做出注射的动作。
顾境的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针管扎了进去。他的眼前开始模糊,脑海里的记忆片段开始混乱:和温叙在“无声宿舍”的初遇、在录像厅的吻、在巢核的诀别……这些画面正在被淡蓝色的雾气覆盖,变得越来越模糊。
“别睡!”温叙的意识突然爆发,顾境的手腕上,新符号发出耀眼的银光,刺痛感瞬间消失,“她在远程注射!用‘记忆迷雾’当媒介!”
顾境冲出病房,手里的铜钥匙在银光中化作一把手术刀,他毫不犹豫地刺向“记忆护士”的托盘。注射器落地的“哐当”声中,墨绿色的液体溅在地板上,冒出阵阵白烟,那些被液体碰到的“病人”幻影,瞬间化作了透明的烟雾。
“记忆护士”的口罩突然脱落,露出的脸不是温叙,也不是林晚,而是李建军——他的眼睛里嵌着两枚录像带,正对着顾境播放着扭曲的画面:温叙在实验室里被注射的片段、贞子在井里挣扎的样子、顾境自己举着摄像机的背影……
“你逃不掉的。”李建军的声音从“记忆护士”的嘴里传来,带着无数人的声线,“你和她,都是‘圣玛利亚’的‘成品’,你们的记忆,从出生起就被写好了剧本……”
他的身体突然炸开,化作无数条墨绿色的“药剂”,像蛇一样缠上顾境的身体。顾境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强行抽离,那些与温叙有关的片段,正在被“药剂”腐蚀、溶解。
“顾境!想想玉佩!”温叙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力量。
顾境猛地攥紧口袋里的完整玉佩,银光亮起的瞬间,那些“药剂”纷纷退去,在地面上汇成院长办公室的地图,用红色的笔迹圈出了保险柜的位置——在办公室最深处的书架后面,被无数本医学书籍挡住。
“他在给我们指路……”顾境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李建军的意识显然还没完全消散,他以这种方式“引导”他们找到保险柜,目的是什么?
【系统提示:“记忆护士”已被暂时击退。院长办公室的“记忆迷雾”浓度达95%,进入后可能导致意识永久混淆,建议做好防护准备。】
顾境的“真实视觉”看到院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的不是“药剂”,是银色的光,像温叙意识的颜色。他知道,无论李建军有什么阴谋,他都必须进去——保险柜里,一定藏着关于“环界”、“观众”以及他和温叙过去的真相。
他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闻到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福尔马林、松节油和磁带铁锈味的气息——是他和温叙、贞子、李建军所有“味道”的混合体,像一杯被调制好的、名为“环界”的毒酒。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只有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支钢笔,正在病历单上写着什么。那人影的手腕上,戴着和顾境同款的银色手表,表链上挂着半块玉佩——与温叙母亲林晚的那半块,正好组成完整的圆形。
【系统提示:检测到“最终记忆体”。该人影是1927年的院长,也是李建军的“原型意识”,他的体内,藏着“环界”计划的最初蓝图。】
顾境的心脏狂跳。他知道,眼前的人影,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疗养院的“遗忘药剂”、RK公司的“融合实验”、贞子的诅咒、他和温叙的羁绊……这一切的源头,都在这个人影的病历单上。
他缓缓走向人影,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记忆碎片上。办公室的书架突然开始移动,露出后面的保险柜,柜门是透明的玻璃,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盘录像带,标签上写着“环界起源:圣玛利亚”。
而办公桌后的人影,在这时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既不是李建军,也不是陌生的院长,而是顾境自己——左眼是纯黑的贞子瞳孔,右眼是银亮的清除者光芒,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对着他举起了钢笔,笔尖的墨水,是墨绿色的“融合剂”。
【系统提示:“最终记忆体”触发“自我认知”陷阱。该人影是你内心恐惧的具象化——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李建军,害怕与温叙的意识融合后失去自我。】
“顾境,别信他。”温叙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他想让你相信,我们的命运是被写好的,但我们已经打破过一次剧本了,不是吗?”
顾境看着“另一个自己”,突然笑了。他举起手中的手术刀,不是对准人影,而是划破了自己的掌心,鲜血滴在办公室的地板上,与那些记忆碎片融合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响。
“我的记忆,我自己说了算。”
他的“真实视觉”在这时达到顶峰,眼前的人影开始扭曲、消散,露出后面的真相——保险柜里的录像带正在自动播放,画面里是1927年的圣玛利亚疗养院,院长(李建军的原型)正在给一个女婴注射药剂,女婴的手腕上,戴着和温叙同款的银锁片,而女婴的旁边,放着另一个男婴的襁褓,上面绣着一个“顾”字。
原来,他和温叙,从出生前就被“绑定”了。圣玛利亚的实验,RK公司的计划,“环界”的诅咒,都是为了让他们最终融合,成为“新的院长”,继续这场跨越百年的“记忆清除”。
而那些隐藏在“环界”背后的“未知观众”,其实就是历代的“院长”,他们躲在时间的缝隙里,观看、记录、操控着每一代“7号”和“8号”的命运。
【系统提示:检测到“环界起源”真相。最终BOSS“观众席”已锁定你的位置。】
【疗养院将在1小时后完全坍塌,所有记忆将被压缩成“最终录像带”。】
顾境看着保险柜里的录像带,突然明白了李建军的“目的”——他不是想让他们失败,而是想让他们看到真相,逼迫他们做出选择:是成为“剧本”里的“院长”,还是彻底掀翻这场跨越百年的“表演”。
“温叙,准备好了吗?”他在脑海里轻声问。
“随时。”温叙的声音带着释然的笑,顾境能感觉到她的意识在他体内舒展,像一朵在废墟中绽放的花,“我们一起掀翻他们的观众席。”
办公室的墙壁开始剧烈震颤,“另一个自己”的人影彻底消散,保险柜的门自动打开,那盘“环界起源”录像带缓缓飞出,落在顾境的手中。磁带的表面,浮现出下一个地点的地图——疗养院的地下室,那里有一台“记忆放映机”,是播放“最终录像带”的关键设备。
而地下室的入口,就在办公桌的底下,被一块刻着“忘”字的地砖遮住。
顾境握紧录像带,走向入口。他知道,真正的决战,即将开始。那些躲在“观众席”上的历代“院长”,那些操控着一切的“未知观众”,很快就要露出他们的真面目了。
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温叙的意识与他同在,他们的羁绊,早已超越了“剧本”的设定。
疗养院的浓雾在他身后渐渐散去,露出外面的真相——所谓的“圣玛利亚疗养院”,其实是建在一口巨大的古井上,井壁上爬满了无数人的指甲抓痕,最深的一道里,嵌着半块玉佩,与他手中的录像带标签,完美契合。
原来,所有的恐怖,所有的实验,所有的记忆篡改,都始于这口井。
而井的深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咕嘟”声,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正在苏醒。
顾境深吸一口气,掀开了那块刻着“忘”字的地砖。
地下室的黑暗中,等待他的,将是“环界”计划的最终秘密,和与“观众席”的正面交锋。
他必须赢。
为了温叙,为了所有被“遗忘”的人,也为了自己——不成为任何人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