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尽头是你 第14章 保安亭的倒影

501室的时钟指向10点05分时，楼下传来保安亭的铁门“吱呀”一声响。温叙趴在窗沿往下看，那个穿保安服的人影正站在亭外伸懒腰，手里的红色弹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颗凝固的血珠。他的动作很慢，关节转动时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生锈的零件在摩擦。

“副本结算延迟，意味着残留诅咒有了新的宿主。”顾境走到她身边，夜视仪的屏幕上，保安亭的位置闪烁着微弱的红色信号，“这个保安不在七名失踪者名单里，应该是诅咒转移的新目标。”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把银色的手枪，枪身刻着和“灰烬”标识相同的飞鸟暗纹，“麻醉弹，能暂时压制被污染者的行动，但对副本原生体无效。”

温叙的手术刀在掌心转了半圈，靴底的银灰色汁液隐隐发烫。她注意到保安的影子有些不对劲——月光下，他的影子比正常身形长了一倍，影子的手里没有弹珠，而是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刀刃上还滴着黑色的液体，落在地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系统提示：发现副本残留体“受染保安”，污染程度60%，危险等级：中。】

【警告：该残留体携带“镜中倒影分离”特性，其影子具有独立攻击性。】

两人下楼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已经恢复正常，暖黄色的光线照亮了干净的台阶，之前的血痕、头发和弹珠都消失了，仿佛那些惊悚的景象从未存在过。但温叙知道，这只是副本暂时的“平静期”，残留诅咒像藏在地毯下的灰尘，只需要一点动静，就会重新扬起。

小区花园里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看见他们走过，抬起头笑了笑，笑容很温和：“你们是新来的住户吗？我是401的林嫂，这是我家小宝。”她说话时，怀里的婴儿突然动了动，闭着的眼睛里却渗出一丝红色的液体，像血泪。

顾境的枪口微微抬起，声音平静：“晚上10点后，‘幸福里’的住户不会在花园逗留。”

女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怀里的婴儿猛地睁开眼，瞳孔里没有任何光泽，只有一片漆黑，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洞。“你们……不是来交物业费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怀里的婴儿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哭声，而是之前在密室里听到的胎儿啼鸣，“小明说，今晚要来新的‘家人’……”

温叙没等她说完，手术刀已经划破了女人的手腕。银灰色的汁液接触到她皮肤的瞬间，女人像被点燃的纸人，迅速萎缩，怀里的婴儿化为一滩黑色的黏液，渗进草地里，只留下一件小小的婴儿服，上面绣着“501”的字样。

【系统提示：清除低阶受染体“虚假林嫂”，副本残留污染度下降5%。】

保安亭就在花园尽头，离得越近，温叙越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腥气——不是血味，而是“母巢”副本里红绳的腐味，混着保安身上的汗味，形成一种更刺鼻的气息。保安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亭外的路灯下，手里的弹珠转得越来越快，珠子里的倒影在快速变换，一会儿是张磊的脸，一会儿是李娟的脸，最后定格成一个模糊的婴儿轮廓。

“王哥，小区保安，在这里干了十年。”顾境低声说，夜视仪显示保安的体温异常高，心脏位置有一个明显的阴影，“前七个失踪者失踪时，他都在值班，但监控显示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每次都在保安亭里打盹。”

温叙的目光落在保安亭的窗户上。窗户是关着的，玻璃上贴着一张泛黄的通知，上面写着“小区夜间封闭时间：10点后禁止出入”，但通知的右下角，有人用红色的马克笔写了一行小字：“别相信镜子里的自己”。而窗户玻璃的倒影里，保安的影子正举着刀，对准了现实中温叙的后背。

“小心影子！”温叙猛地侧身，刀刃擦着她的肩膀飞过，砍在旁边的树干上，嵌入三寸深，刀柄上缠着的红色丝线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和密室里的脐带丝线一模一样。

保安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爬满了红色的血丝，像无数条细小的蚯蚓。他手里的弹珠突然停止转动，珠子里的婴儿轮廓咧开嘴，露出细密的牙齿，声音从弹珠里传出来，稚嫩却冰冷：“为什么要带走我的纽扣？那是妈妈留给我的……”

【系统提示：“受染保安”与“未生婴”残留意识融合，危险等级提升至高。】

顾境扣动扳机，麻醉弹射中保安的肩膀，却被他皮肤下突然鼓起的丝线挡住，子弹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保安的身体开始扭曲，骨骼发出“咔咔”的响声，手臂以不自然的角度伸长，指尖长出黑色的指甲，指甲缝里嵌着带毛囊的头发——和单元门轴上的头发一模一样。

“他在变成新的‘茧’。”顾境的声音紧绷，他扔出一个银色的圆盘，圆盘落地后展开，释放出蓝色的光膜，将保安困在里面，光膜上流动着复杂的符文，是“灰烬”特制的驱邪阵，“光膜只能困住他五分钟，必须在这之前找出他和‘未生婴’的连接点。”

温叙的视线扫过保安的全身，最终落在他胸前的工牌上。工牌的照片里，年轻的保安笑容灿烂，而照片的背景，是501室的窗户，窗台上放着一个布偶——正是顾境找到的那个，只是当时布偶的纽扣还在。

“工牌是连接点！”温叙冲向光膜，手术刀的银灰色汁液在刀刃上凝聚成尖刺，“他十年前就见过‘母亲’的布偶，甚至可能……参与了她的‘计划’！”

光膜里的保安发出一声咆哮，身体爆发出黑色的雾气，雾气中浮现出无数张脸，都是失踪的住户，他们伸出手抓向光膜，符文的光芒开始变暗。保安胸前的工牌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照片，而是一小块风干的皮肤，上面绣着那个圆圈套三角形的符号，符号的中心，嵌着半颗红色的弹珠，正是“未生婴”瞳孔里的那种。

“他不是被污染，是自愿的。”顾境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他一直知道‘母亲’在做什么，甚至帮她处理了那些‘碍事’的住户——张磊看到的楼梯转角黑影，李娟听到的敲门声，老人钥匙上的血迹……都是他干的。”

光膜在保安的撞击下发出“咔嚓”的响声，即将碎裂。温叙突然想起窗户上的小字——“别相信镜子里的自己”。她看向保安亭的玻璃，倒影里的影子已经挣脱了光膜，正举着刀冲向现实中的顾境，而顾境的注意力全在光膜里的保安身上，完全没有察觉。

“顾境！”温叙大喊着扔出手术刀，银灰色的刀光划破空气，精准地劈中影子的手腕，影子的刀掉在地上，化为一缕黑烟。但现实中的保安也同时捂住手腕，发出痛苦的嘶吼，工牌上的符号突然亮起红光，将光膜彻底震碎。

保安像脱缰的野兽般扑过来，指甲抓向温叙的喉咙。她侧身避开，反手抓住他的手腕，银灰色的汁液顺着他的皮肤往里钻，保安的手臂迅速变黑，像被墨水浸染，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温叙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骨头里。

“妈妈说……要让所有不乖的孩子都留下……”保安的嘴里涌出黑色的液体，滴在温叙的衬衫上，腐蚀出一个个小洞，“你撕碎了红绳，你破坏了镜子，你就是最不乖的……”

温叙的银灰色丝线突然爆发，从侧腰的伤口涌出，顺着保安的手臂缠向他的心脏。她能感觉到丝线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是工牌里的半颗弹珠，弹珠正在疯狂跳动，像一颗微型的心脏，散发着浓烈的诅咒能量。

“执念吞噬。”温叙低声念出系统赋予的新技能，体内的丝线瞬间收紧，将弹珠里的能量源源不断地吸进自己的心脏。保安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贴在骨头上，像一件挂在衣架上的空衣服，眼睛里的血丝褪去，露出原本的瞳色，里面充满了恐惧和悔恨。

【系统提示：异变者温叙使用技能“执念吞噬”，吸收“未生婴”残留诅咒能量，银灰色丝线强度提升至70%。】

【“受染保安”体内连接点被破坏，正在失去活性。】

保安最后看了一眼保安亭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一声叹息，身体化为黑色的灰烬，被晚风吹散，只留下胸前的工牌，落在地上，照片里年轻保安的笑容已经变得模糊。

温叙捡起工牌，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淡淡的字：“2019年7月15日，我看到501室的灯亮了一整晚，她在哭。”

【系统提示：发现隐藏线索（保安的笔记），副本进度95%。】

【提示：保安亭内存在“母亲”的最后遗物，找到并销毁后，副本将彻底终结。】

两人走进保安亭时，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和顾境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亭内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陈旧的铁盒，盒子上了锁，锁孔的形状和501室的钥匙完全吻合——正是顾境从老人倒影那里捡到的那把。

顾境打开铁盒的瞬间，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盒子里没有恐怖的东西，只有一沓泛黄的信纸，上面是娟秀的字迹，写满了对未出生孩子的期待：“小明，妈妈给你买了新的布偶，等你出来就给你缝上最亮的纽扣”“今天保安小王说，小区花园的花都开了，等你出生，妈妈带你去看”“医生说你可能保不住了，但妈妈不相信，妈妈会一直等你……”

最后一封信没有写完，字迹被泪水晕开，只剩下潦草的几个字：“镜子里的你在笑……”

而信纸的下面，压着一面小小的梳妆镜，镜面已经氧化发黑，但依然能看清镜中的倒影——不是温叙和顾境，而是“母亲”抱着布偶的背影，她的脚下，散落着七颗红色的弹珠，正缓缓滚向镜子中心，汇成一个完整的圆圈。

【系统提示：找到副本终极线索“母亲的信与梳妆镜”，副本进度100%。】

【提示：销毁梳妆镜即可终结副本，但将导致“母亲”的意识彻底消散；保留则副本将进入“良性循环”，但存在再次污染的风险。】

温叙的手术刀悬在镜面上方，银灰色的汁液滴在镜面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她看着镜中“母亲”温柔的背影，突然想起“母巢”里那个说“终于可以休息了”的女人，想起“幸福里”楼道里那些等待回应的敲门声，想起保安工牌上那句“她在哭”。

这些藏在诅咒里的执念，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个无法实现的“家”的梦。

“留着它。”温叙收回手术刀，声音很轻，“让她活在镜子里，至少……她还能看着花园的花。”

顾境没有反对，只是将铁盒重新锁好，放回桌子的抽屉里。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小区里传来早起住户的咳嗽声，一切都在回到正轨。

【系统提示：副本“幸福里”选择“良性终结”，将于10秒后脱离。】

【10……9……3……2……1……】

电子音消失的瞬间，保安亭开始变得透明，像融化的冰。温叙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小区花园里，一朵粉色的花正在晨露中缓缓绽放，而保安亭的镜子里，“母亲”的背影似乎动了一下，像是在对着花朵微笑。

再次睁开眼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地下停车场，汽车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他们在“幸福里”度过的漫长一夜，现实中只过了十分钟。

温叙摸了摸胸口，丝线心脏跳得平稳而有力，手腕上的银灰色纹路比之前更亮了，像一条沉睡的银蛇。她看向顾境，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的手，手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伤口，伤口里渗出的血，带着淡淡的银色。

“‘灰烬’的人，偶尔也会被副本能量污染。”顾境收起短刀，语气平淡，“这很正常。”

温叙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术刀别回靴筒。她知道，顾境的伤口和她的丝线一样，都是副本留下的印记。而这个“幸福里”，虽然没有彻底销毁，但至少，那些红色的弹珠不会再滚出镜子，那些失踪的住户，终于可以在晨光里，真正地“回家”了。

车窗外，太阳缓缓升起，照亮了城市的高楼。但温叙的目光，却落在了远处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上——那栋楼的窗户里，有一个穿保安服的人影，正拿着红色的弹珠，对着太阳举起，弹珠的反光中，隐约映出一张婴儿的笑脸。

她的银灰色纹路，又开始发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