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鸣鸾的离开让柳风拂觉得怅然若失,好似自己生活中的一盏明灯被端走了,自己又回到了以前的朦胧美好生活中。被明灯照过,就觉得现在的朦胧美好不够有力,脑子里不仅老想到柳鸣鸾和自己的玩耍,还时不时想到柳鸣鸾射箭骑马的英姿,每每想到这儿,柳风拂就觉得自己要发奋,希望自己也能有出色的才艺或者闪耀的优点。
柳风拂像没头苍蝇一样,先是想着要学琴。阿桐本就是乐籍出身,一听柳风拂要学琴,便真心实意的拿出看家本领来教,可是宫商角徵羽学了几个月柳风拂就发现自己在音律方面实在没有天赋,学起来非常吃力。弹的琴声吵得柳昀中每晚无法安心读圣贤书,甚至忍不住过来和阿桐一起教,一来二去的柳昀中都会弹几首曲子了,进度直追柳风拂。柳风拂大受打击,又想着学棋,越急于求成越静不下心来学习,更没有心思考虑棋局的谋篇布局。至于书法、绘画,妙笔丹青得要师从名家,这样折腾了半年多,柳风拂除了认识几个字,其他啥也没学成。柳大和柳大媳妇对柳风拂是予取予求的,要干啥都支持她。反倒是柳风拂自己浑浑噩噩,挫败感填满整个脑壳,愈发觉得自己平庸至极。
心灰意冷之际,柳风拂每日窝在闺房里临摹柳昀中留给她的书籍打发时间。临摹了几日来了点兴趣,干脆让柳昀中得空教她认字。一来二去的,认识了不少字,也就开始认真的看起书来,每次看完一本书,就去柳昀中那里换一本,后来又觉得柳昀中的书都很……佶屈聱牙……,好吧,这个词还是柳昀中笑着教她的。干脆让阿桐去书肆买点其他书看看,有一些书看起来有趣,这样就会很快看完,然后再让阿桐去书肆再买别的。书看得多了偶尔阿桐会重复买,柳风拂便自己到书肆去选取。
随着看的书越来越多,柳风拂觉得读书自有读书的乐趣,书中能给予自己更多未知的世界,有时为了能读懂书中的一些计策,耐下心来在反复思忖,细细品味,抽空再让柳昀中给自己讲讲,慢慢也懂了什么叫谋略,什么叫布局。但是书是真的太贵了,自己的体己小零花左省右省的也买不了几本书。于是,为了读更多的书,柳风拂便将买书改成借阅。有些借阅来的书简直让柳风拂爱不释手,不舍得还回,于是柳风拂又改变了读书方式,将每本自己读过的书统统背诵下来,为了能让自己背的更牢固,又练着将每本书都默写下来,为了节省纸张,柳风拂每次都尽力将字写得又细小又端庄。这样,春去秋来,两三年的时候过去,柳风拂不仅成长的秀丽娴静,言谈举止也更为端庄矜持,顺带还练就了一手像模像样的蝇头小楷。
而这两三年时间,柳鸣鸾和柳二长居西北达尔。塞外的风沙不如南方养人,柳鸣鸾原本虽然黝黑但是光滑的皮肤变得粗粝,眉眼也越发犀利,身高更是如雨后春笋一般疯长,逐渐的和普通男子士兵站一起的时候看不出身高落差。这里常常对阵的塞外敌军是云氏。云氏曾打得常国节节败退,防守城线由多年前的边谷关退居到达尔一代。这几年,经过张将军和柳二他们奋力抗争,经过数次对阵厮杀,将防守城线又退回到达尔和边谷关中间的鹿筑。张将军也因此得到当朝皇帝的嘉奖,张将军年老,之前数年无胜战,柳鸣鸾随柳联飞上战场后取得这样的战果,张老将军也因此将柳鸣鸾视作掌上明珠。
又到了一年的上巳节,西北的柳树才开始抽芽。这日,阳光正好,柳鸣鸾耍完一套军棍,刚想休息就看到丘录事一脸堆笑的和问雁讲话。
“丘录事,找我啊?”
“哟哟,柳妹妹,没什么事,随便找问雁姑娘说说话。”
柳鸣鸾心里恶心了一下,谁是你妹妹啊,年纪都快赶上我爹了,以前叫自己都是柳姑娘,问雁来了之后,就叫自己柳妹妹了,称呼问雁为问雁姑娘。
丘录事的心里想的什么,柳鸣鸾一肚子数,战事中失去了妻儿老小,这么多年一个鳏夫在军中忙碌,倒是尽心尽职,没看有什么花头。自从问雁来了之后,天天眼睛冒精光,逮着机会就往鸣鸾这边跑。人家问雁才二十好吧,他丘录事都三十五啦!
“有什么话,跟我说吧,我回头帮你传达给问雁~~~姑娘。”
“嘿嘿,没什么事,就是马上咱们这里要来一位郡王。”
“郡王?哪位郡王?来游玩?”
“安郡王。不知道吧,我给你普及一下,当今皇上有一姐三妹,分别是朝曦公主,朝晖公主、朝云公主,和朝霞公主。这四位长公主只有朝曦大长公主生了一个儿子,上月刚行了弱冠礼,新封的安郡王。”
“才二十岁就封了郡王?”
“啀,谁让人是咱当今皇上唯一的外甥呢?都说外甥像娘舅,咱是没机会见到皇上真龙神颜了,如今能见到安郡王,大概能看出皇上相貌之一二。”
“既然皇上这么宝贝这个外甥,那让他来我们这边疆干嘛?他很有军事才能吗?我可都没听说过他。”
“啀,皇上的安排,那是我等小民可以揣度的,僭越、僭越。”
正说着,柳二过来说张将军刚召集大家,分配了任务,过两天京城那边过来一位大人物。
“安郡王?”柳鸣鸾做不经意的模样道。
“你知道?”柳二惊讶反问,迅即又明白肯定是旁边的丘录事透漏给她的,不禁怒视了一下丘录事。
“安郡王一行肯定有女眷,到时候就安排在你院里。”
“爹爹!!!”
“郡王的临时府邸在你院旁边,临时的,估计郡王待不了多久。”
“那还……差不多!”
安郡王的长相和柳鸣鸾想象的有点不一样,柳鸣鸾猜到安郡王肯定长得不是武生的样子,但是没想到安郡王比自己想象的要好看很多,就是吧,是不是长得有点太文气了呢?
安郡王的神色,言行,准确的说是又温又冷,很客气,目下无尘的样子,张将军向安郡王介绍军营里的各位武官,安郡王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但神态却冷冷的点头,也不多说话,即使说话也是很简短。当目光扫过柳鸣鸾的时候,安郡王明显愣了一下,当然不是因为柳鸣鸾多漂亮,毕竟柳鸣鸾也不是什么美人,大概是因为没想到军营里还有这样一个女子,而且长得这么高!还这么黑!
“不用称呼我安郡王,我到这任都尉,大家就叫我江都尉会好了。”
都尉的官职可比张将军的官职低很多,但张将军对安郡王那叫一个毕恭毕敬。不过安郡王看来不是来认真履职的,随行护卫那些小人物都不算,身边不仅有一个贴身侍从,连贴身女侍都带了三个,每个长得都还挺漂亮。
“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哪能缺了贴身丫鬟伺候,何况人家是皇亲国戚?你个小姑娘家,懂什么。”看鸣鸾一脸不以为然,丘录事又借着安排三个贴身丫鬟的事蹭到问雁这边:“想知道什么,问我。”
柳二有官职之后,本来是可以有一座大一点的院子的,但是考虑到鸣鸾大了,还有问雁一起要住,后来就换成了两个小点的房子,自己住没院子的,鸣鸾和问雁住有院子的,这个有院子的就在有大院子的大房旁边,没想到这次就被提出来给三个京城来的姑娘一起住了。
虽然说是丫鬟,三个姑娘但是骄矜的很,尤其其中一个看上去是掌事大丫鬟的,穿的就比较珠光宝气,看鸣鸾和问雁都是鼻孔朝天的样子,住了鸣鸾的房子,也没主动和鸣鸾说一句话。鸣鸾双臂抱胸站在小耳房边上冷眼看着搬行李的几个美人,问雁一边把自己的家当收拾到小耳房里,一边说:“说是也待不了几天,将就一下吧。”
收拾完了,才有一个颜值最低的丫鬟昂着头走到鸣鸾和问雁身前细声细气的问:“门上的钥匙呢?”
主动来找别人,连个称呼都不喊?
鸣鸾似笑非笑、一动不动不搭话,问雁忙不迭的从袖口里掏出钥匙双手奉上。
丫鬟拿了钥匙,细声细气的说:“我们姐妹三个可不喜有人打扰。”
鸣鸾竖起兰花指,娇弱的挑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细声细气的开口:“嗯嗯,不会打扰你们的。先前,我还以为大户人家的姑娘都是住在主人的房里的~呢。”
丫鬟登时涨红了小脸,不屑的看着五大三粗的鸣鸾做这种矫揉造作的神态:“安郡王从不留女仆在房内侍奉过夜。哼。”
小丫鬟跑走了之后,鸣鸾回头对问雁说:“咱这屋还有小灶呢,以后她们做饭烧水可不想来就来。”
第二天一早,柳二刚和鸣鸾吃过早饭,就有小兵来传说江都尉要了解一下当前达尔的整体情况,让所有武官都去。柳二急匆匆的赶去,鸣鸾是不用跟去的,昨儿个叫鸣鸾去,是因为要交代三个女眷的事。
鸣鸾自己还是跟去了,不过是站在厅外,听见厅内张将军热情洋溢且不厌其烦的对那位贵公子解说,也听见那位江都尉表态说什么自己虽然年轻,皇上既然派他来这儿戍边,他就一定要好好干,绝不走过场做样子。
这话江都尉连说了好几天,是的,江都尉连开了好几天的“早会”,每天问题无数,时不时在其他武官的讲解之后,江都尉还要跟上一句“对,这我知道,所谓兵法有云…………”
大概是江都尉天天“兵法有云”的召唤,三月下旬的一天,鹿筑前线来报,说云氏有一纵小队来犯。
听到这消息,张将军只觉头疼。云氏?小队?那是先遣军队,骚扰数次之后必有大军来犯。
而江都尉一听这消息,两眼放光,立刻表示要“亲征”,要亲临前线。
江都尉可是皇亲国戚,是只会纸上谈兵的贵公子,真去战场上,万一有个磕着碰着,皇帝怪罪下来谁兜得住?只怕皇上宁愿丢掉达尔城也舍不得让他的宝贝外甥丢块肉!
何况一场战事,短则一天,长则数十天。
张将军刚要开口婉拒,江都尉一脸严肃且坚定的说:“张老将军,我都说了,我不是做做样子摆摆花架子,这鹿筑前线我一定要去,你安排一下吧,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出发。”
说完带着他那个贴身侍从回去收拾了。留下张将军和其他武官面面相觑。思考片刻,张将军做了简单安排,大家分头收拾一下。一个时辰后城门口集合正准备出发,却见江都尉不仅带了贴身侍从,还带了个标致的丫鬟。
所以鸣鸾听到小兵来叫她赶紧收拾一下去鹿筑前线的时候,还挺诧异:“我爹不刚才还说这次不用我去的吗?这么快改变策略了?”
小兵一脸不得劲的样子:“柳姑娘你去了就知道了,我也不太清楚。”
柳鸣鸾一头雾水的来到城门口,看到了贵公子及他身边的……
“绣花枕头,不嫌碍事!”鸣鸾腹诽了一句。
鹿筑这里只有一座碉楼和几间矮矮的营房,其他都是扎的帐篷。
有幸啊,这次鸣鸾住到营房里了,虽然是最小的一间,以前每次来鹿筑,鸣鸾住的都是帐篷。当然这待遇得归功于另一位女子,江都尉的大丫鬟。也就是和她住到一处了才知道这个丫鬟的名字叫:冷月。
连续几天,鸣鸾在睡前都没看到冷月的身影,鸣鸾也没心思搭理这些,白日里应付敌军的骚扰就够累的了。
这夜,鸣鸾一个人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今夜是自己爹爹值夜,索性起床去陪爹爹。
路过江都尉营房门口时,正好碰上出门来的冷月,一脸旖旎。
冷月自然也看到了鸣鸾,脸色稍稍一凛,而后径自走开去。
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即使是丫鬟婢女,也瞧不起普通良家女。
鸣鸾登上碉楼,看到正在当值的父亲,便让父亲稍微休息一下,自己替他一会儿,柳二自是不同意。见劝不动爹爹,鸣鸾干脆和爹爹配合当值,下楼策马前往烽火台充当戍卒。
鸣鸾立在高而黑的夜风中,看着远处云氏的方向:“这几年常国从达尔一步步抢回鹿筑后就没再主动起战事,云氏则时不时挑衅。”
“我若是将军,定要带军杀过去抢回边谷关,把云氏彻底打怕赶走。”
“不知这次云氏会纠结多少兵力。”
鸣鸾思绪纷繁的想了大半夜,天终于朦朦亮了。
日出时分,气温骤冷。
柳鸣鸾在一阵寒栗中,惊见远处呼呼的大鸟飞起和细细的一片尘雾。
“来了!”
鸣鸾迅即点起狼烟示警,棕黑的浓烟滚滚升起,鸣鸾的心里也擂鼓一般:看来是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