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卜幼吾爱二人又在万祖峰住了几日,终于决定先返回黄泉地国,却也不赶时间,便是打算欣赏着山野风光,一路悠哉返程。
吾爱不知从何处找了一辆驴车。他坐在前面,拿着小鞭子,赶着驴车。卜幼则坐在后面,惬意地欣赏着无限风光。中途二人吃点野果,喝点山泉水,望天上云卷云舒。
紧赶慢赶,行了一日,待到三更半夜,整个山坳里寒气森森,寂无人声,唯有驴车在“嘎吱嘎吱”作响……
卜幼心想已接连赶路一日,不如就地休息一番,刚要开口叫吾爱停下,却在这时,忽来一阵风。
一阵,格外森寒的阴风!
卜幼往前看去,只见前方隐隐透出几团蓝光,由远及近飘来,同时,伴随一声声呼唤:“法师大人,你在哪?”
待到蓝光到了近处,卜幼这才看清,原来那是几个阴兵,正在空中飘荡,在这山野间寻找她的踪迹,不知所为何事?
卜幼忙道:“我在这!”
只听阴兵仍在游目四顾,喊道:“法师大人……法师大人你在哪?”说着,从卜幼头顶上飞了过去,继续往前方寻去……
卜幼双眼一青,头顶冒烟:“……”
吾爱道:“蠢货。”一甩驴鞭。那驴鞭登时变长,甩向空中,将两个阴兵从遥遥半空瞬间勾到了眼前。
阴兵一看,面前这二人却是一个俊美男人,和一个甜美少女,纳闷道:“你们二位是?”说着,忽然一顿,吃惊道:“你们……你们能看见我们?你们是什么人?”
因为卜幼身体特殊,虽已是死人,却不管在活人眼中,还是阴灵眼中,都与活人无异,因而阴兵并未瞧出卜幼已是死人。
卜幼则暗叫“糟糕”,这才惊觉方才事发突然,心中急于问明何事发生,竟忘了遮住容貌,改变音色。按理来说,她此刻应是脸戴面具,伪装成老婆婆才对,如今一着不慎,该当如何?
先装作不认识,待到伪装一番后再找回阴兵?还是……她见阴兵神色焦急,心道:“算了,事急从权,暴露了便暴露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多以后去人间易容就好了。”
正当承认自己身份,这时,却听“咚、咚、咚”的声响,循声望去,只见从远处正一蹦一跳,奔来一个黑乎乎的长影。
待到近处才发现,原来,那是一具“站立”的双人棺。而这双人棺看起来分外熟悉……忽听“嘎吱”声响,棺材盖被从内推开了,露出来棺内并肩站着的两个人,一黑一白,不是黑白无常却是谁?
只听这白无常道:“法师大人,我们可算找到你了。”
闻言,阴兵一个哆嗦,登时跪倒在地,道:“属下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赎罪。”
卜幼急忙扶阴兵起身,道:“没关系。”忽而一顿,心想:“我之前倒是大意了,我的真实面貌从未在黄泉地国暴露过,这黑白无常怎会知道我和吾的身份?”又想:“难道是在我没注意的时候,被黑白无常瞧见了我与吾的真容?”
正想着,忽听黑无常低咳一声。紧接着,白无常嚎了一嗓子,大喊道:“法师大人,大事不好啦!”
卜幼被他这一叫,登时打断了思路,暂时放下心中疑问,道:“什么事?”
白无常道:“四大长老族领头,很多人聚集在黄泉地国闹事。”
卜幼眉头一皱:“这是为何?”
白无常道:“他们说是云白双鬼抓了湿婆女,要求交出湿婆女。又说多地发生偷尸案,也是咱们黄泉地国所为。让咱们给他们一个交代。”
卜幼大吃一惊,“那还等什么,现在咱们就回去!”
“等等!”白无常道:“请两位入住棺内,我与二哥抬着两位返回黄泉地国。”正是深夜,光线昏暗,也不看清他脸上神情,不过听他言语之间的恭敬,想来是殷勤倍加。
而这危急关头,卜幼哪有心思坐着轿子返回,道:“多谢二位好意,却是不用了。咱们各自赶路,更快一些。事不宜迟,这便走吧!”说罢,提步疾奔。
几人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山野尽头……
从人间通往黄泉地国有四个入口,分别布在东西南北。卜幼一行人挑了最近的一个入口,回到了黄泉地国……
黄泉地国无边无垠,延展整个人间地下。
在黄泉地国中,又分地面和地下。
地面分为两个区域。其一,也是最中央的,是黄泉地国官员所住之地,布置着各式宫殿、石廊、亭子……等等。其二,分布在四周的,是屋宅、集市、商铺……等等,这是无罪阴灵们的居住之所。
这里虽不见天日,且蓝绿鬼火浮动各处,看起来阴森、湿冷,鬼气森森,然而这里的布置与人间大差不差,阴灵们安居乐业,自得其乐,反倒十分感激有这样一处收容之所。
除去地面,便是地下。
地下从上到下分为十八层,每一层设置牢狱,根据不同罪名,分别关押着生前作恶的阴灵。地面与地下十八层之间由一条螺旋石梯连接,由石梯延伸出石路,四通八达。
石梯、石路,以及其他地下各处,流淌着熔岩,燃烧着烈火,形成一个由熔岩烈火围成的火网,阻止犯有罪行的阴灵逃出地狱,也阻止无关人员踏入地狱,扰乱行刑秩序。
此时,黄泉地国中已经乱成一团,四大长老族带领着各族子弟,还有一些闲散门派人士,正与阴兵们打成一团。
按往常来说,若是阴灵没有附身人身躯壳,只是幽魂一具,纵使各大长老族身怀神技,也看不见阴灵本身,然而有一法宝,名曰:显灵珠。
显灵珠散发的光芒照耀之处,能显化阴灵真身。有了显灵珠的助力,各大长老族的术法自然能对抗阴灵。
眼见当下黄泉地国已死伤一片,不少阴灵被打得魂飞魄散,卜幼怎能耽搁?立时要前去制止,却先她一步,身边忽然闪过一双黑白人影。
听得白无常道:“我兄弟二人对法师大人忠心一片,先去为大人开路。”说着,疾奔前去,加入混战之中。
却不曾想,这两位的战斗力着实……弱了一点。
刚一开打,一人被大梵天弟子一掌拍碎脑袋,另一人被猎人族撕成两半,又被人来人往的脚步踩成了碎骨肉泥……徒留两件破烂的黑白衣袍血糊糊的黏在地上,简直不堪入目。
卜幼震惊得一时半刻没说出话来,想到这二人对她心怀诚心,为她舍身赴死,不禁胸中一痛。
却也来不及哀悼,当下情况危急,急需她出面制止,二话不说,便是奔至大殿的宝座之上,喝道:“大家停下,有话好好说!”
可惜她音色清甜,而当下声势吵嚷纷乱,她的声音混进群声中,消失得微不可闻。然而,不知谁在人群中爆喝了一声:“停!”这一声倒是中气十足,回荡在大殿内震耳欲聋。
卜幼忽觉这声音竟有几分熟悉,细细一想,好似是那日在祀鬼节上喊“放屁”之人……
正想着,此时,大殿中所有人已经安静了下来,一个清朗的少年声惊讶道:“你怎么来了?”说话之人,正是温火火。
见他正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卜幼心中一咯噔,暗叫不好,方才情势危急,她心中救场急切,竟又忘记了遮盖容貌!
不过当下也没了心思再做遮掩,况且她见这些后人面露疑惑,显然并未认出她便是亓官幼,登时心中放心许多,道:“我是在黄泉地国当职的。”
温火火嘴巴一张,“啊?!”
卜幼歉意道:“以后我再跟你解释。”对众人道:“你们有所误会,湿婆女族长并不在黄泉地国。”
“放屁!”说话之人,是个尖声尖脸的女子,身穿湿婆女族弟子服,正是南烟。
方才她见卜幼第一眼,便立时认出她是祇舞女神,想到她是黄泉地国中人,登时恍然大悟,道:“就是你!你当日参加我族的祇舞祭大典,原来是早有图谋!你和云白双鬼联手把族长害死了!你们想干什么?!”
卜幼不料南烟也在这里,且认出了她,又延伸出这些祸事,不禁一拳头捶在额头上,“大意,大意啊!”
但事已至此,也是没得办法,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她如实道:“我是参加了祇舞祭大典,但我当初的本意,也是为了调查杀人偷尸一案,我不想多惹是非,所以才隐瞒了身份。我没有杀害湿婆女族长。如我有半句谎言,愿遭天打雷劈。”
南烟却一口断定:“撒谎!”
更有人嘲讽道:“你本来就是黄泉的一个女鬼,早就死了,还天打什么雷劈!想必,你生前就是撒了谎,被天打雷劈杀死的吧!哈哈哈哈……啊!”正笑着,“啪!”的一响,竟不知被何人,以极快的速度扇了一巴掌,登时脸颊高高肿起,鼻孔冒血,牙齿碎落,晕头转向,一时半会说不出话了。
有人道:“谁打的人?谁!出来!”
卜幼自然知道是吾爱下的手,他一贯听不了别人骂她,但凡听到,或轻或重,总要教训一番。眼见吾爱迈出一脚,及时握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算了。”
这时,一人道:“肯定是这些死鬼!就会背地里下黑手!”
“这么看,湿婆女族长肯定是被这些人暗地里下阴招杀死了!”
“把人交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时间,大殿内吵吵嚷嚷,尽是要黄泉地国交人交尸的。
卜幼便是料到如此,人族本就对黄泉地国怀有敌意,当下在众人眼中,湿婆女不知所踪,生死未卜,又有湿婆女弟子作证湿婆女曾与云白双鬼交手,后又追云白双鬼而去。这些人自然相信湿婆女的失踪指定与云白双鬼,或者说,与黄泉地国有关。而且方才,卜幼自认曾参与祇舞祭大典,更是被人扭曲成与云白双鬼联手杀害湿婆女。当真是弄巧成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卜幼左思右想,心知黄泉地国已甩脱不清,若是闭口不谈,或是空口否认,只会令误会加深,倒不如敞亮一点,将实情和盘托出,希望能解除一些误会。
她道:“大家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将湿婆女,琴师云白,李秾之间的爱恨情仇说了一个明白,最后道:“湿婆女虽然被李秾杀死,但湿婆女作恶多端,杀过不少人。如今血债血偿,就此翻篇,还望各位就此作罢,不要再另生事端了。”
湿婆女弟子当然不肯自家族长被安上这么一个“杀师弑父滥杀无辜”的名头,不管真假,统统予以否认,齐声道:“假的!大家别相信这女鬼的假话!”
卜幼大呼“冤枉”,竖三指对天发誓,“我若有半句假话,要杀要剐,随各位处置。将我打得魂飞魄散我也无怨无悔。”
有人仍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怎么作证?当下就凭你一张嘴么?谁知你不是为了给黄泉地国撇清罪名,故意编造了这样一套谎言?”
卜幼摇了摇头,“我真的没有撒谎,没有……”说到最后,声音越发没有气力,没了解释的**。
她曾被冤枉过,也曾据理力争过,却没落得好下场。那时候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所谓的“冤枉”,并非真的因不明真相而引发的误解,而是,为了冤枉而冤枉。
对方为的就是打败你,所以不惜一切代价,故意往你身上泼脏水。你若是把人证物证,甚至把真相原原本本地呈现在他们眼前,他们不见得高兴,反而愤怒,甚至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仍是坚定道:假的!
吾爱轻嗤一声,低喃道:“看吧,这世间处处都是虚假,恶意。大人何必再解释?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信的。”
卜幼听他这样说,握了一下他的手,“何必这样悲观?有的人或许心思不正。但有的人是真的不明真相,有的人来到这里只是奉了命令、秉公办事。总之不能一概而论。”
吾爱:“那大人该如何让这些人作罢?大人方才解释了那么多,这些人还是不信。”
卜幼想了一想,对众人道:“这样吧,你们来搜,看看湿婆女族长到底在不在黄泉地国。但是你们不可以动手伤害地国的阴灵们。”顿了一顿,又道:“这些阴灵生前也或可能是你们的亲朋好友,望你们感念生前情谊,对他们手下留情。”
众人不理她说什么,甚至有不少人不等她说完,便一窝蜂散开,抄家一般,四处搜罗黄泉地国。
待要进入地下十八层时,有人喊道:“这下面有熔岩烈火,怎么下去?”更有人身上不慎着了火,在地上打滚惊呼,“火,火!救命啊!”几个人脱了衣卦,纷纷上前在那人身上扑打,岂料没用?
湿婆女弟子道:“这不是寻常之火。大家都先让开,让我们来!”
却不等她们大显身手,其他长老族中有不少人便先行跳进了地狱。
大梵天族弟子虽不是出家之人,然而所习术法却以佛法为根基,其中有一神功名曰“金刚不坏之身”。古往今来,只有两人修成此身。而这两人,也是真正的佛家子弟,其中一人是老祖,另一人便是无归。只不过这两人都已不在人世。除此二人,当今世上,无一人修成真正的金刚法身,然而修炼到三四层功法的人却是有的,能多少抵挡这地狱之火。
猎人族弟子暴血后的身躯也坚若钢铁,不过与金刚法身相比,到底乃血肉之躯,并非为坚固之不可坏身。幸而猎人族的速度却是极快的,能迅速避开烈火熔岩。在强悍身躯与疾速的加持下,猎人们便能在地狱中纵横来去。
恸汀族弟子则一剑劈开烈火熔岩,用剑,为自己开出一条道来。
至于其他人,由于术法低微,只能借助湿婆女族弟子之力。
此时,湿婆女族弟子纷纷飞至上空,连成一圈,齐齐出掌,发出火球。
一团团红火撞在一起,融合成一朵巨大的火莲,升腾在空中,熊熊燃烧着,以怒放之姿,降落地狱,强行压制地狱中汹涌的烈火熔岩。
这时,湿婆女弟子道:“可以下去了!”
一干人等呼啦啦涌入了地狱。
当下里,有的人在十八层地狱搜寻,有的在地面各处宫殿、屋宅等等四处搜寻,总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卜幼眼见猎人族也在此处,心想:“佚名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可否请她带着猎人们先回族,不要在此闹事?”往人群中望了一圈,搜寻再三,却竟不见佚名?
正巧一个猎人经过,她伸手拦住,道:“请等一下。”
那猎人虽然对黄泉地国也有不满,然而见卜幼是个少女,而自己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时也不好意思粗鲁推拒,回道:“什么事?”
卜幼道:“你们新任族长可是佚名?”
猎人:“是啊。”
卜幼:“请问她现在在哪?来到这里了吗?”
猎人:“族长在府中。”
“哦……”卜幼点了点头,道:“我现在不方便离开这里,你可不可以请她来一趟,我可以解释的。我与她相识,她认得我,你只要跟她说我的名字,卜幼,她便知道了。我相信她会来的。”
猎人却道:“这怕是不行……我们族长生病了,不方便来。”
卜幼:“生病?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猎人:“具体我不清楚。”
卜幼心想,大概是上一回红月之夜,佚名受伤严重,这才在府中疗养,道:“……好吧。你走吧……”话音刚落,却忽而眼眶一瞪,呼道:“当心!”一把抓住猎人的手臂,将他拖到身后,与此同时,“呼”的一声,一团红莲业火冲她袭来。
她待要出手反击,却先她一步,一道剑光闪过,劈向那团红火,登时火花四溅散去,有惊无险。然而这一刹那,卜幼眼睛一亮,暗叹:“这招数……是出自我亓官氏本家的剑招绝学!”不禁疑惑:“亓官氏自五百多年前就被杀绝了,只留下一个我,怎会有后人善习亓官氏本家绝学?”
正疑惑,这时,背后传来温火火的声音,道:“干得好!”
卜幼循声望去,只见身后站着一老一少,少的那个自然是温火火;而那老人其貌不扬,手拿一把短剑,拱手道:“少宗主过奖。”转而望向卜幼,关切道:“小姐没事吧?”
卜幼摇了摇头,“没事,方才是你一剑拦下了火球?”
老人点了点头。
温火火竖了大拇指,赞道:“翁叔老当益壮!”
听得“翁叔”一称,卜幼忽想起温火火曾在万祖峰时曾说过,正是翁叔告诉他万祖峰顶有一茅屋,心道:“翁叔知道万祖峰上的茅屋,也知道亓官氏剑法,难道……他与我亓官氏有什么关系么?”
正想着,忽听一尖细女声道:“恸汀族温氏要背叛人族么?”说话的,正是方才放出红莲业火之人,南烟。
却不等温火火开口,方才差点被偷袭的猎人先恼了,道:“你背后偷袭,你还有理了?”
南烟:“方才我那是没注意,再说,谁让你在这跟黄泉地国的女鬼厮混,活该!你们都让开,我要亲自替族长报仇!”说着,掌中又凝出一团红火。
温火火和翁叔率先拦上前去,挡在卜幼面前。温火火再把翁叔拽后面去,“你年纪大了,我来。”对南烟道:“你们族里现在管事的是谁?让管事的出来跟本侯说话!”
南烟一挺胸脯,神色之间暗藏得意,道:“本人暂代族长之位。”
闻言,卜幼微微一惊,想当初在白马驿,她可是听说那北斋深受湿婆女喜爱,下一任族长很可能是北斋,却不想如今倒成了南烟。一个南烟,一个北斋,名字听来皆都古意盎然,性情却大是不同。那北斋宽厚仁慈,这南烟却是尖酸刻薄。卜幼以为,北斋更担得起族长之位。
想到这,她向人群游目望去,却没发现北斋身影。
这时,听得温火火奚落道:“就你?族长?哼,湿婆女族是越来越不行了,找了个……啧,总之越来越不行喽!”
南烟双眉一竖,“你说什么!”恼怒之下,将手中火球抛出。
温火火一歪脑袋,轻巧避过火球,压一压手,劝道:“息怒,息怒。咱们都是大人了,凡事先讲道理,要是无故动手可不行。”
他这时倒是镇定得多了,好似一个心高气傲的孩子,在看到对方刻薄无礼的举止后,为了表现自己的得体大度,故意和对方反着来。
只听南烟道:“这女鬼联合云白双鬼杀了族长,我替族长报仇是天经地义。”
温火火:“你亲眼看见了么?那天本侯也去追你族长了,难道本侯也杀了你族长不成?你要是没有亲眼看见,就不要胡乱污蔑。”
他从不人云亦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如同他相信亓官幼是个敢为人先的不凡之辈,同样他也相信,卜幼是个热心善良的好人。
却不曾想,南烟眯了眯眼,竟咬牙道:“好啊,你们三人狼狈为奸,害我族长!”
温火火眉毛一挑,维持了顷刻的镇定,一下子破了功,指着她,跳脚道:“你说什么呢你!血口喷人!”
南烟冷笑道:“我血口喷人?哼哼,没记错的话,五百多年前,你温氏老祖拼了性命铲除为祸人间的阴灵,你倒好,非但不站在人族这边,还助纣为虐,这要是传了出去,你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说你是吃里扒外,欺师灭祖!也不怕你爹爹收拾你这不懂事的孩子!”
翁叔站出来,面红耳赤道:“纯属放屁!”
不得不说,翁叔气急败坏的模样,为温火火提供了一个反思典型。温火火再度镇定了下来,把翁叔拉到身后去,劝道:“你年纪大了,别出来掺和。”对南烟道:“你当此时,我恸汀族为何派了我来?”
卜幼心道:“呃,大概是因为……你爹爹懒得管这些事?”
却听翁叔嘀咕道:“族长自己不来,也没派少宗主来,是少宗主自己偷偷跟来……”他声音极小,只有近处的卜幼听见了。
于是卜幼俩眼一闭:“……”
好吧,她还是低估了这对父子的奇葩。
这时,只见温火火一拍胸膛,自信道:“那自然是因为,我爹爹相信本侯能独当一面。哼,我爹爹凡事总向着我,怎会像你们这些粗人一样,动不动就打呀杀呀的?再说,我爹爹十分明事理,不会擅自进别人的家中,翻这翻那,找不着人,便要强词夺理,乱扣帽子。再者……”
他道:“你说卜幼和云白双鬼联手害了湿婆女族长,这我没有亲眼看见。我倒是看见湿婆女先杀了云白双鬼一回,后来奇怪的是,那云白双鬼又复活了,湿婆女追了过去,我和卜幼,还有那个杂役,我们先后也追了过去,后面我就不知道了……这是我亲眼所见的,所以我说了。那你呢?你亲眼见到了什么?”
南烟:“不必亲眼所见也能猜到真相!”
温火火轻嗤一声,抱臂道:“你是神算子么?你胡乱想一想,就自以为是那是真相了?与其说你‘以为’那是真相,不如说,你根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你只是‘希望’真相是你所说的那般恶心黑暗。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南烟自是不理会他的说辞,讥讽道:“五百年前,你们恸汀族出现了一个人族叛徒,亓官幼;怎地,五百年后,恸汀族又要出一个叛徒吗?当初那亓官幼不得好死,现如今?哼哼,小子,你可要小心啦!”
闻言,温火火非但不反感,反而眼中精光一闪,红光满面,豪心壮志道:“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不朽的青史上,也必定会留下我温火火的名字!”
趁他们正吵着,卜幼对猎人道:“大哥,可不可以麻烦你把你们族长叫来?”
这猎人本性豪爽,快意恩仇,又见她不像无恶不作的坏人,且方才又保护了他一回,虽知那团红火不至于伤他性命,却仍旧感激,应道:“行吧。”便即离去。
正此时,忽听众人一声惊呼,有人道:“那小温侯要干什么?”卜幼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温火火飞到了空中。
此时,他的脚下,便是整个黄泉地国。
卜幼也甚感奇怪,他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