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轮白月高挂空中,只剩一点残缺,便将圆满。远远望去,高高山顶上,丝丝云雾飘过残月,染上了一层血色的纱雾……
钦臣望着天边那将红将圆的月亮,叹道:“再过几天,红月之夜就要到了……”望向卜幼,遗憾道:“我明日起就要出征前往林原边境,恐怕不能招待姑娘。姑娘若是不急,可以留在钦臣府,等我回来后,再隆重招待二位。”
卜幼道:“招待一事不必麻烦。倒是红月之夜,若你要出征,我可以前去帮你。”
钦臣:“谢谢姑娘的好意,但请无需挂怀。近几年的红月之夜,针对狂性大发的狼人,一来,狼人族进行内部管制,二来,我们猎人族出动镇压,双管齐下,并不废力。往往一两日便能收队回来。姑娘不必担心。”
卜幼笑道:“那太好了。”
吾爱:“这得多亏了有绯这个质子押在人族,才叫狼人族不敢大肆进军林原边境。族长好手段。”
闻言,钦臣脸色微变。
在他心中,把绯压在人族当质子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并不以此为荣,只觉得对不住那孩子,只是苦于身在其位,为两族太平着想,才不得不把绯留作质子。当下听吾爱以一种戏谑的口吻说出此事,登时觉得冒犯,这才变脸。
卜幼也觉察钦臣脸色不对,急忙打圆场:“钦臣族长,我想太子殿下以后会体谅你的选择。”
钦臣:“我倒是希望他能……原谅我。但事实上,不会的。绯永远不会原谅我。他与我不一样。绯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凡事都会考虑到情分。所以,他爱极了家人,恨惨了我。在他眼里,情义比责任重要……”
卜幼心道:“却是与我一样的脾气。”
吾爱插口道:“天下有情人,皆是遍体鳞伤。因为他们永远有破绽,最大的破绽,便是那颗心,轻易便被人拿捏、穿透……千疮百孔。”
卜幼:“这话说的有道理。难得可贵的是:那颗心,永远杀不死。”
吾爱一怔,继而郎朗一笑,将卜幼抱起,托在臂弯上,贴耳于她的心房,听着那热烈的心跳。
钦臣却登时一怔,“???”
这不是主仆么?
他还是头一回见主仆之间这般……这般亲密。
卜幼两腮浮上酡红,赧然道:“钦臣族长,勿怪。我们……”
却没等她说完,钦臣便忙不迭道:“我知道了!我先走了!我我我不打扰二位了!我们回见了!”说着,一溜烟似的,疾奔而去。
尽管他们这番突然的亲密举动似是惊到了钦臣,卜幼却并不觉不妥,低下了头,轻轻抚摸着吾爱的长发,嘻嘻笑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这样?”
只听吾爱深深沉沉,呢喃道:“小仆离大人的心近一点,再近一点……”近到灵魂相契,心灵合一……他唇角微勾,喟叹了一声,愉悦道:“——小仆的心,便似又能活了……”
卜幼心中一痒,紧紧抱住了他,再开口时,声音温柔得仿佛融进那静谧的月色中。
她道:“吾,我们要永远,永远,永远地,在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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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钦臣府,卜幼原本不欲继续叨扰,然而还记挂禊印咒一事,总想再找机会探查一番,正巧深夜忽然下起了狂风暴雨,不便出行,索性暂留府中一晚。
翌日一大早,钦臣便要带队离府,前往林原边境。
卜幼特地出来送别,不放心道:“钦臣族长,真的不要我去帮忙吗?”
钦臣哈哈一笑,轻松道:“甭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回来。”
旁边一个猎人道:“红月之夜只有一个晚上,打完就回来了。很快的。”
卜幼点了点头,“那还好。”
钦臣道:“咱们回来再聚。”左右扫了一眼,似是怕被旁人听见,弯了弯腰,凑近卜幼,低声道:“十日后,在南山有个曲水流觞的诗酒会,有诗,有酒,有友人。妙哉,妙哉!我打算偷着去看看。你去么?”
卜幼想也没想,热情道:“好啊!我反正闲来也无事。”她先是答应了温火火,后又答应了钦臣,一场接一场的约会,却丝毫不嫌麻烦。
钦臣:“那咱们约定好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别告诉别人啊!”
卜幼立刻闭紧了嘴巴,用力点了点头。
钦臣又道:“刚好我酿了一坛美酒,就埋在我院子那棵歪脖老树下,一直没舍得喝。到时拎了去,你尝尝我的手艺啊哈哈!”
卜幼:“好啊,就怕我喝醉了。我的酒量,哈哈,不怕你笑话,忒也丢人。”
钦臣:“那有什么,喝酒喝的不是酒量,是情谊。你要是喝醉了,我背着你回来。”
吾爱站在一旁良久,一直站如一棵松,乜眼斜睨着他二人喋喋不休,冷脸不语,听到这里,倒是呵呵一笑,终于忍不住免开金口,道:“那倒省了。大人自有人来背。”
闻言,钦臣一怔,随即仰头一笑:“哈哈哈哈哈……”望着吾爱,眨一眨眼,意味深长道:“老兄,我懂,男人嘛……”展扇摇风,扇得发丝飘摇潇洒。
吾爱却不领情,“嘿”了一声,双手笼袖,转过了身,不去看他,下巴微微抬起,摆得一副“高贵冷艳”之态。
钦臣听吾爱方才那声“嘿”,尖哑古怪,也不知他何意?挠了挠头,用扇子指了指吾爱的背影,望着卜幼,道:“这位兄台……”
卜幼照旧打圆场,忙道:“钦臣族长莫怪,吾没有恶意。”
“奥,那就好那就好。”钦臣登时放心,一抱拳,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出发了,咱们后会有期!”
卜幼同样抱拳,“祝族长凯旋归来,万事保重,后会有期!”
随即,猎人族正式踏上了出征的路途……
卜幼目送猎人队伍消失在街头,才返回府中,有意去找绯,趁机打探禊印咒。却不料,刚进入绯的院落,便见卧房门关,外面守着两个猎人,面容阴郁,看起来似乎很不高兴。
想起猎人与绯的关系,卜幼心道:“难道……钦臣一走,绯就被猎人们囚禁了?也不会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至少,佚名会留在这里照看着……”心中疑惑,为了弄个明白,当即快步走去,临到门前,却拦来两条胳膊,听那猎人道:“慢着。”
卜幼道:“我是太子殿下的朋友,想进去看一看他。”
猎人:“他不方便。”
卜幼:“怎么不方便?”寻思:“怕不是你们找的推辞?”
只听猎人解释道:“昨晚风大雨大,屋里那位太子妃……哼,娇弱得要命,生病了。他特地嘱咐了我们,他要卧房休息,谁也不见。”
卜幼却半信半疑:“真的吗?”
猎人无语道:“骗你干什么。”
“这……”卜幼心想:“猎人族做事虽然粗暴了些,但一向光明磊落,要打,便明着痛痛快快地打,断不会耍阴招。而且,猎人生性刚强,不会无缘无故给人家看门的,除非真的是绯主动要求的……”这么一想,不再多疑,直言道:“抱歉,是我小人之心了。”想了想,转而问:“敢问两位大人,佚名在何处?她在里面照顾太子殿下吗?”
猎人道:“没有。听说佚名受了伤,我也不太清楚。总之绯让佚名在家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佚名都不来了。”
另一猎人吐槽道:“是啊是啊,就让我们来服侍这个毛病多,一身公主病的太子妃。”
“……”
卜幼汗颜,心想:“太子妃……这个外号真的是……”一言难尽。
她又问:“那佚名在哪里休养?”
猎人:“府外。具体住哪,我们就不清楚了。”
卜幼:“为什么住在府外?”
猎人:“她要是住在府里,谁照顾她?我们可不照顾那个人族的叛徒!狼人的走狗!”说着挥了挥拳头,果真是恨到了极点。
如此一来,卜幼心中明了:“想来,是绯担心佚名在府中养伤,会遭到猎人们的敌视,这才吩咐佚名去府外养伤,这样的话倒也安全。”
正想着,另一猎人道:“我看小姐这么关心那佚名,想必是她朋友吧。你放心好了,那佚名就算在府外休养,我们族长那么好心,肯定安排了人在那照顾她。”
另一猎人道:“咱们族长就是人太好,还安排人给那太子使唤。哼,这会族长走了,看那头狼还怎么嚣张!”
接下来,便是两个猎人相互吐槽这位“太子妃”了。卜幼不欲多听,道别离开,默默心想:“这禊印咒我一定要查个明白……不如今晚,夜探卧房?”
正在此时,忽闻吾爱道:“大人……”这两个字,含在唇齿间嚼来嚼去,耐人寻味。
卜幼心中一跳:“怎么了?”
吾爱盯着她,微笑道:“大人在想什么?”
卜幼下意识想隐瞒“夜探卧房”一事,但想到此前已与吾爱坦白,当下直说无妨,生怕被人听到,便踮着脚,攥住了吾爱的衣袖,往下拉了拉他的胳膊。
吾爱会意,低低一笑,弯下腰去,主动凑到她耳边,听她嗫嚅道:“那个……我打算再次,夜探……绯的卧房。”不待他开口,便急急道:“咱俩一起去。好不好?”
如何不好?吾爱道:“小仆遵命。”
到了夜晚,二人前往绯的院落,为避免被人发现,先是跳上高树,匿在枝叶之间,俯瞰院中动静,伺机而动。
只见那看守的两个猎人本就不愿给绯当看门护院,态度极为松懈,先是一个不知为何离开了;过得片刻,另一个捂着□□也离开了,想必是去解手了。
卜幼吾爱二人便趁此时无人看守,悄声进入房中。却不料,刚进屋没多久,“吱呀——”一声,房门突然从外被人推开。
卜幼心中一跳,立时拉着吾爱,闪身躲进了屏风后面。
此时屋内只点着两三盏油灯,光影并不十分明亮,朦朦胧胧……
先是听得绯咳嗽了几声,又听得一猎人道:“我把药放桌子上了,自己起来喝。”语气并不恭敬,敷衍至极。须臾,又听得一声“咚!”,想来是药碗搁置在桌,随后那猎人退了出去,关了房门。
卜幼只等绯下床喝药,入睡以后再作探查。过得一会,听到一阵脚步声,想来是绯下床了。卜幼本想探头出去望上一眼,奈何光线昏暗,看不到清晰的真人,只能凭借墙上的人影勉强辨察。
只见此时,绯踱步到桌边,拿起了那碗药。
卜幼本以为绯会在桌边几口喝完,却不料,竟又是一阵脚步声……?卜幼心道:“难道绯生了病,身体虚弱,便想把药端到床上,坐着慢慢喝?”
只听那脚步声响了一会,忽然停住了,又闻“吱呀”一声,看那墙上黑影,应是……打开了窗?卜幼寻思:“难道要看着窗外明月喝药?”
正暗自腹诽,却见,那只拿着药碗的手,递出窗外,手腕一翻,哗啦一声,药汤竟全部倒在了屋外草地上!
卜幼暗讶:“为什么要把药全部倒掉?难道是……”
便在这时,她耳边忽然一热,是吾爱俯下了身,在她耳边轻声道:“——装病。”
卜幼猜到了,但还是忍不住惊讶,不由自主地转了头,待要问为什么,却是忽然脸颊一烫,桃面粉然,傻傻呆住了。
原来,她方才太惊讶,竟忘记吾爱仍在她耳边做呢喃模样,于是,转头之时,脸颊与吾爱的唇瓣一擦而过。她险些惊呼,却被吾爱及时用手捂住了嘴巴,登时一口气堵在喉咙,一颗心跳得更加剧烈。
只见吾爱重新站直,唇角勾笑,对她摇一摇头,示意:别紧张。
卜幼点了点头,那只手才松了开来。她立刻大大喘气,摸摸心口,强自镇定着心神。待到重新回过神来,绯已经上床许久,屋内的灯也都尽数熄灭,不知他是否已经入睡?
想起方才的“装病”,总觉这位太子殿下有些古怪,不知是否暗藏玄虚?
为免打草惊蛇,卜幼又召出一张幻阴符。只见阴灵幻形,对她做了一揖。只待她挥一挥手,阴灵便飘到了绯的床榻前,发出轻微笑声。
此举,便是为了试探一下绯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若是已经入睡,那么这笑声低微,不至于惊动他,她这时再踱步至榻前,也不至于被他发现;若是没有入睡,绯必定起床查看是何人在笑。
这时,忽听得传来一句话,道:“是谁?!”
听到这粗犷的声音,卜幼大吃一惊,瞬即抬手一挥,收了那只灵符。阴灵便即消失。
然而,那床上之人却十分警惕。他分明看到有一抹白影,却又怎地消失不见了?难道是藏起来了吗?那人迅速下了床,他分明是十分强壮的体态,却愣是走得轻声慢步,看来,是相当谨慎了,一丝不漏地四处搜查,不时低喝一句:“我看见你了,出来!”
卜幼自是明白对方只是在虚张声势,不过仍是稍有不安,心想:“用不了多久,我跟吾爱就会被发现的。这该怎么办?要不要再召出一个阴灵,声东击西?”
忽在这时,她身体一轻,竟是被吾爱托在臂上,抱在了怀中。
与此同时,那人正背对着卜幼和吾爱,查看衣柜里是否藏了人。
便趁此时,吾爱抱着卜幼,往窗户那边走。虽是逃跑,本该十分慌张,可吾爱走得大步流星,却又极其从容不迫,不发一声。
卜幼心中半紧半松,全程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人的动静。只见那人查看完衣柜,左脚一转,似要转身向她这边看过来!
卜幼紧张之下,五指掐进了吾爱的肩膀,却被他握住了手,示意:不要紧张。
下一刻,吾爱抱紧了她,轻飘飘跳出了窗外。与此同时,忽的,一个黑影闪了过去!
卜幼双眉一蹙,心道:“那是什么人?难道方才一直躲在窗外偷窥?”待要将那黑影看得清楚一些,然而,为避免被屋内之人发现,吾爱抱着她不做停留,已足尖一点,跃上墙檐,提足飞奔,又是几个起落,已纵到数丈之外,最后身影一闪,消失在了房檐后。
虽已脱身,卜幼心中仍记挂那黑衣人,奈何方才那一瞥太过匆匆,夜晚又极是黑沉,实在看不真切,不过,卜幼确信,那黑影是一个人,而且穿着夜行衣。
这叫她忽然想到几天前夜里,在绯的房檐上,她也曾遇到一个黑衣人。只不过这两次都来去匆匆,来不及探查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卜幼心想:“在钦臣府,而且是穿了夜行服,暗中打探绯的消息,想必不是友军,更应该是猎人族的人吧。难道……是钦臣安排了人,暗中盯着绯的情况?”
正想着,脚面忽然挨了地,原来是吾爱把卜幼放了下来。卜幼憋住的一口气这才狠狠地吐出来,稍一平静,第一句话便是:“假的。”
再顺一顺气息,她感叹道:“那屋内之人不是绯!”
当时,屋内那人说出“是谁”二字时,卜幼便十分惊讶了。只因那声音粗粝,不是绯那般温软。再看到那人强壮的体态时,惊讶更甚。须知,绯因为从小身穿束缚衣,肌肉不能强化,所以身型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并不十分强壮。因而,那卧房里的人……分明是假冒的。
吾爱道:“大人以为,是何人在冒充绯?”
卜幼分析道:“猎人族中,除了钦臣,其他猎人都仇恨绯,我想,那应该不是猎人。除此之外就是……”想着,眼睛一亮。
吾爱接口道:“狼人。”
卜幼:“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如果那人真的是狼人,能进入全是猎人的钦臣府,而且是假冒绯,可以说这相当大胆了。奇怪的是,猎人竟然没有发现绯被掉包了。”
吾爱悠悠道:“这得归功于绯的隐忍。”
卜幼:“隐忍?说是隐忍,却也并不是一直忍气吞声。之前在走马灯专卖店,绯对钦臣的态度算不上好。”
吾爱笑道:“岂止是‘算不上’,简直是‘十分不’。不过,这正是绯的用心之处。”
卜幼:“怎么说?”
吾爱:“钦臣说绯重情重义,大人以为,这个说法从何而来?”
卜幼:“这还用说吗?自然从他的言行举止中得来。我与绯认识不长,却也能看出,他这人,的确重情重义,而且多情善感。”
吾爱又问:“大人以为,小孩子和大人,谁更懂得伪装?”
卜幼道:“自然是大人。小孩子可不懂伪装。”
吾爱:“不错。绯在六岁时,失去至亲,紧接着被抓到人族,穿了束缚衣,又看管在钦臣府。他小小年纪,在短短时日内,从受尽万千宠爱的太子殿下,沦为受尽侮辱的囚徒质子。大人以为,当时的绯,每天都过着怎样的生活?”
卜幼:“我想,他应是悲愤交加,一面为母后和姑姑一家的死亡而痛哭流涕,一面又为这血海深仇而感到愤懑无比,那时,他一个小孩子在钦臣府,每天看到的、听到的,都是猎人,他心里有气有恨,不善伪装,一定会发作出来,就好比在走马灯专卖店里,对待钦臣那般恶狠狠的模样。”
吾爱:“所言极是。绯从小便是那般真性情,敢爱敢恨,钦臣已习惯了这一点。若是有一日,绯长大了,忽然态度变好了,再也不说狠话了。大人以为,他是被辱虐怕了,变乖了?还是,故作隐忍,暗度陈仓?”
卜幼:“以绯的性子,他那样爱憎分明的人,不会因为怕受到辱虐而变乖。所以,一定是故意忍着,实际上心里有别的主意。”
吾爱:“不错。他从小就毫不掩饰地表现自己对钦臣、对猎人族的恨意,如果有一天突然变乖了,别人不会以为他真的变乖,只会以为,他在憋着别的主意。所以,他纵使真的暗度陈仓,也不会蠢到一夕之间,彻底推翻他此前给众人留下的印象。”
卜幼恍然道:“所以,绯以前怎么样,长大了以后,仍旧怎么样。”
吾爱:“是的。不过,他毕竟是长大了,怎么会像儿时那样,想什么就做什么?不会的。对钦臣的恨,他要表现出来,当然,他本也无意隐藏对钦臣的恨。但是,在其他地方,他也要有意无意地装作乖一点,隐忍一些,否则,他要是一直咋咋呼呼,猎人们只会对他更加严加管教,不会对他松懈半分。他只有时而恨,时而乖,时真时假,才能麻痹敌人,既叫敌人不会怀疑他暗度陈仓,又叫敌人对他有所松懈。这样,他才能不动声色地暗中进行自己的计划。”
卜幼:“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么……我对绯可要改观了。”她以前以为,绯只是一个受制于人的可怜人,现在看来,并不全是。
吾爱笑道:“改观?依小仆看,这个词严重了。绯的确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只不过,就像钦臣说的,绯爱极了的是他的家人,是佚名,是狼人族。为了他所爱的人,他可以付出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立下重誓,对钦臣说‘我若杀不了你,自己掐死自己!’,他对家人有多少的情意,便对钦臣有多少的恨意。因而,为了报仇雪恨,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包括忍辱负重,也包括……暗度陈仓,推动报仇计划的进行。”
“报仇计划……”卜幼大吃一惊:“所以,你觉得……绯不在卧房里,很可能是……”说到这里,下面的话实在不想说出口。
吾爱却替她把话说出来,道:“红月之夜就要到了……人狼两族,又是一场大战。这一战,绯等了十五年,终于可以做一个了结了。”
卜幼:“也许只是我们多想了。绯不在卧房,或许……对了,或许是去偷偷看望佚名了。”在事情真相未确定前,她总习惯留一丝余地,往更加平和的方向去想。
吾爱:“不是没有可能。那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时间会给出答复。”
卜幼却犹豫了。
吾爱微微一笑,道:“大人还是放心不下。”
卜幼:“是的。不管绯到底去了哪里,是去看望佚名,还是暗中密谋着什么。我们都应该去一趟林原边境,看看那里的情况究竟如何,总归是可以放心一些的。”
吾爱:“大人一定要去?”
卜幼:“一定要去!”
“那么……”吾爱俯首道:“大人有令,小仆唯有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