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躺了多久,只觉得天上黑了又白,白了又黑,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分不清白天黑夜、梦里梦外,直到一日,忽听有女人在哭哭啼啼,她僵涩的眼球微微一转,只见一女子站在悬崖边,掩面痛哭,山风撕扯着她的裙摆,好似随时要将她拽下悬崖……
这刹那,她好像看到了自己。
她心猛地一动,怎么能死呢?大梵天的事还没解决,人间安危还悬然未决,怎么能死呢?不能死……
正想着,忽听“喀拉”一声,那女子擦出半只脚、悬在崖边,石子滚落悬崖之下,很快,便被深渊吞没,不见了踪影。
那女子一咬牙,一闭眼,刚要跳,却腰身一紧,被人带着退后数丈,回头一看,是一少女,面色惨白,眼神无光,眼圈乌青,一个字——丧,比她还像一个寻死觅活的人,活活把她给吓了一跳,道:“你,你是?”
自然是卜幼。
卜幼轻轻动了动嘴皮,一开口,嘶哑难闻,道:“不能死。”这话像是对女子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半晌,又自顾自说了一遍,“还不能死……”
说这话时,那女子都觉得这少女丧得快要死过去了,这一下,触景生情,联想到自身处境,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道:“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
卜幼耷拉着乌青眼皮,蔫蔫道:“是啊,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
那女子道:“妹妹,要不咱们一块死,黄泉路上还能作伴……”
卜幼眉梢一动,半抬起乌青眼皮,看她,“你说什么……”
那女子见她垂头丧气,活像个没了人气儿的鬼,不禁打了个哆嗦,道:“我,我我我没说什么,我开玩笑的……”
她眉眼一低,兀自叹道:“还是我自己去死好了,反正今日不死,明日也会被别人杀死的!那县长非要娶我,我家境贫寒拒绝不得,但是最近县里闹采花贼,我要是被采了,我也就不想活了!横竖都是个死!”越想越羞辱,又坚定了自杀的决心,嘀嘀咕咕,“之前我遇到了一个人指点,这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这片寻思的僻静地,死了也不会被爹妈发现,免得让他们伤心,今日天时地利人和,正是个好死的时机……”
说着,站了起来,又要往悬崖边走,却被卜幼再度拦下,听她道:“走。”
那女子莫名其妙:“啊?走去哪?”
卜幼始终耷拉着眼皮,丧丧道:“抓采花贼。”
女子满脸不信:“凭你……”么,没说完,便胳膊一紧,身体一轻,被卜幼甩在了背上,风驰电掣地奔了起来,奔了会儿,忽然停住,听卜幼反应慢半拍道:“指路。”
女子这才回过神来,“哦哦哦哦哦,好!往往往右走……”
两人奔回那女子家中时,已是夜晚。
那女子从卜幼背上跳下来,像看稀罕物一样左三圈、右三圈观摩着她,最后,对她猛一拱手,“小姐身负孔武之力,佩服!”说罢,见她仍是没精打采,不禁自讨没趣,一吐舌头,讪讪道:“请小姐随我进屋吧,这边请……”
此时,家中老人正满脸凝重哀伤坐在桌前,一言不发,显是为女儿离家出走一事而伤神,听到门开,见到女儿回到家中,一时未回过神来,直到女子轻咳一声,“咳,爹,娘,是我……我那个什么,回来了……”她爹这才回过神来,方才哀伤之色一扫而空,转而满是愤怒,扭头看了看,抄了桌上的一根鸡毛掸子便朝她走过去,作势要打。
那女子急忙往后躲,“爹爹爹爹先别打,我此次回来是因为有人……”
不等她说完,她爹抡起鸡毛掸子便即打落,却被一只小手握住,阻拦在了半空。她爹瞪眼道:“你是谁,我教训自己的不孝女,还要外人多管闲事?”
“爹先别生气!”那女子躲在卜幼身后,猫着脑袋,一口气不喘飞快解释道:“这位小姐本领高强,说可以帮咱们抓住采花贼!”
她爹一听,神色一僵,满面愤怒渐渐褪去,手中的鸡毛掸子也放下了,颇是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还是她娘凑上前来,笑脸相迎,好声好气道:“小姐,方才实在对不住啦!这丫头消失了好几天,我和我家汉子都快急疯啦!这才……嗐,总之,对不住啦!你过来坐,我给你倒杯茶去……”
她爹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尴尬之中,憨憨一笑,“对不住对不住……”
卜幼却并不在意这些,开门见山道:“那采花贼什么时候来?”
她爹一听这个,气得双眉倒竖,恨恨道:“新婚之夜!”
原来,这采花贼专好挑人家新婚之夜,进入女子闺房,行那偷鸡摸狗之事,近日来已有两个新娘子遭殃了。
她爹道:“据说,那采花贼是个彪形大汉,难是对付。小姐当真有办法对付他?”
这还不简单吗?卜幼直言不讳:“我替你女儿出嫁,只要那采花贼出现,我定抓住他。”
这一家三口自是大为感激,伏地跪谢。
两天过去,来到成亲当日。
卜幼着了嫁衣,坐在铜镜前,墨发松挽,任由女子为她梳妆打扮——敷粉,画眉,点唇,堪堪是白面如玉,眉黛如山,朱唇如樱。
最后,施朱。簪子挑起一点花露胭脂,在腮上轻轻一抹,便添了甜香满颊,只是……女子轻轻抬起卜幼的下巴,左看、右看,忽而叹了口气,只是这张脸再美,若无生动亮丽的神情,那也是死气沉沉,毫无颜色。
女子叹了口气,道:“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这两天你一直不笑也不哭的,看着有点吓人呢,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与我说。”
卜幼摇了摇头,只坐在凳子上发呆。
直到外头有人进来喊,“上——轿——啦!”女子快快拿过红盖头,往卜幼头上一遮,朦胧红纱劈头落下,一切,都是血腥的红了……
卜幼忍不住鼻子酸涩。
她还记得,上一回假扮新娘子,还是她与吾爱一起。只可惜,当时她与吾爱拜了三拜,最后距离正式结为夫妻只差一步——掀开红盖头,却没有完成。
正想着,混混沌沌中,她便被推着进了轿子,别人叫她干什么她便干什么——上轿,过街,下轿,拜堂……
司仪在堂前敲锣宣读——
一拜天地,她便跪倒在地,只是听闻旁边“噗通”一声,有人捂嘴窃窃笑道:“喔吼吼吼,新郎官儿摔了个大马趴,呵呵呵……”
二拜高堂,她同样跪倒,却听“咣当”两声,有人惊呼:“哎呦呵,两位老人从椅子上歪倒啦!快快扶老人起来!”
夫妻对拜,又是“哎哟”一声,新郎官大叫道:“我的屁股,我的头!”原来是新郎官向后摔了一个四仰八叉。这下再也忍不住了,满堂宾客哈哈大笑起来,调侃这结了哪门子的亲事?叮呤咣啷,吵闹滴很!果然啊,强扭的瓜,不甜!
新郎官慌慌张张望向四周,哆嗦道:“一定是采采采采花贼搞得鬼,快——!快把新娘子送入洞房,严加看守,一旦发现贼人,把他立刻杀啦!”
于是一帮人簇拥着卜幼,匆匆忙忙进入了洞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从白天,到黑夜。
她心如止水,无知无觉。
直到,“吱呀——”一声,门开了……
她听见有脚步声,沉缓稳健,声声逼近她,在她面前站定——这脚步声,听着怎么有点熟悉呢?
而后,一根修白手指勾到了红盖头的一角——这手指,同样看着有点熟悉呢?
她心一紧,刚要抓住那手,却先她一步,那手挑开了红盖头,向上一撂,“呼”的一声,红纱飞走,面前的血色渐渐褪去,露出了满室大红喜色。
红影幢幢中,她坐在床上,抬着头,呆呆瞪着眼睛,望向站在面前的人。
第一眼,眸光忽而暗了下去。
只从外型来看,不是他。
第二眼,眸光又忽而亮了起来。
因为从外型来看,这人是……
“阿难?!”
没错,来人是一小小少年,带着黑纱斗笠,看起来与阿难极像。
可阿难不是早在五百多年前死了么?哪会这么巧……想到什么,她垂眸,看向他的手,只见他手指并非修长白皙,而是瘦短褐黄,那么,方才是她的错觉么?她不信。
她用心地,盯着他,紧紧地盯着他,盯了会儿,闭了闭眼,再睁开,再看他。看着看着,她眼中精光越来越凝聚,越来越旺盛,瞳孔发颤,脸皮绷紧,整个人都隐隐发抖。
那少年见她盯着自己看,调侃道:“怎么啦,被我这个采花贼迷……迷,迷得不会说话啦?”他声音虽稚嫩,却与阿难不同。
她不说话,突然跳起来,抬手便要掀飞他的斗笠,却被他灵活躲过,听他大叫道:“啊,你干嘛啊!你干什么打人!”
卜幼仍不说话,只盯住了他,一个劲儿追他,边追边无声流泪。
两人你逃我追。那少年钻进床底下,她便一剑把床板劈开;那少年爬上房梁,她便一剑将房梁斩断,顿时,稀里哗啦,房子塌了个七零八落,终于惹得护卫纷纷来看,左右扭头,“什么人?什么人?!”一看是新婚喜房,再一看有一少年和新娘子缠上了,“哇呀呀呀,原来是采花贼,大家冲啊!”持了大刀、奔了过去。
眼见侍卫大刀就要劈中那少年后背,卜幼心中一跳,下意识挡在了那刀面前,本想举剑格挡,但紧接着想到什么,便即不动了,眼睁睁看着那大刀刹不住车、朝着自己劈过来。
就差分毫,那刀突然咣当掉在了地上,那护卫也摔倒了,紧接着,“噗通、哎呦”几声响,护卫一个个栽倒在地。她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少年蜷成一个球,在地上滚来滚去,把护卫一一绊倒了。
他果然救了她……
只是他这团球滚啊滚,滚到院里,就快滚得见不着人影了——原来是想趁乱逃跑,哪有那么容易!卜幼扔下一锭金子做修缮费,闪电般追了出去。
徒留身后护卫们哎呦哎哟的叫:“我的妈,都跑了,快通知大人,新娘子被采花贼劫走啦!”
“不是吧,我怎么瞧着,是……是新娘主动追过去了呢!”
“不是说那采花贼是个彪形大汉吗?怎地是个青瓜蛋子!这么小的娃儿毛还没长齐呢吧,骗谁呢……”
声音逐渐远去……
卜幼一直追那少年追到了林子里。
那少年似是实在跑不动了,弯腰拄着膝盖,呼哧大喘。卜幼也累得气喘吁吁,累得就要喘不过气了。
谁也说不出来话。
唯一的话,便是这一声声粗重的、窒息的、沉闷的喘息。
一口气吸进去,心肺尖锐的疼;呼出去,喉头涌上血腥。
…
卜幼气没喘匀,便走到那少年面前,忽然抬起手来,拍了他心口一巴掌。那少年也不知是懵了,还是怎么的,并未还手;紧接着,她又拍了他一巴掌,拍完一下,又拍一下。就这样,她盯着他的心口,一声不吭地流着泪,手下结结实实的,“啪啪啪”接连打他巴掌。
打了好半天,少年似是终于受不了了,向后跳开,捂着心口道:“你干嘛啊你,好疼的!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嫌弃嗖嗖地说着,便要转身离开,却听“噗通”一声,卜幼浑身脱力,支撑不住,瘫坐在地。
他心中一跳,下意识迈出一步,要将她扶起来,却又一顿,硬生生忍住了,转而没个正形地到她面前,道:“你别讹人啊,我可没怎么着你,快点起来吧……”
卜幼低头不说话,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攥在心口处,闭着眼,睫毛发颤,嘴唇也发颤,似在努力平静着心中如滔天巨浪般翻涌起来的、某种复杂的情绪,半晌,勉强止住了泪,仍一句话说不出,只突然向他伸出一只手,示意他将她拉起来。
他本想拒绝,却说不出口,望着那只白嫩小手,沉默了会儿……装作不情不愿地,伸出一只手去,却没握她的手,只握住了她的胳膊。
他本就心事重重,没防备她突然一用力,将他反手拽倒在地上,紧接着翻身而上,结结实实压在他身上,让他哪里也去不了。
当真真正正的,心与心,贴在一起,她这才心弦一松,方才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哗啦啦涌了出来。
她把脸埋进他的脖子里,放声大哭,哭得像个呱呱坠地的孩子。
整个林子里,都充斥着少女哇哇哇的哭声,惊得猫头鹰们从树丛中探出头来,瞪着一双双锃亮的大眼睛,围观着那狼狈躺在地上、却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终于渐渐止歇了。
她像只趴趴熊一样,在他身上又趴了一会,才留恋不舍的从他身上爬下去,低头坐在一边,扒着手指,吸着鼻子里的水汽,一抽一抽的。
此时,晚风吹走云雾,露出静谧的月光,撒了一地银辉。
少年躺在银辉之中,静静地望着那披着银辉纱衣的女孩。
谁也不说话。
只有树叶在哗啦啦的唱着歌……
过得片刻。
“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
卜幼轻咳一声,道:“你先说。”
少年含含混混地道:“你以后别哭了……”顿了一顿,咬牙补了一句,“哭得真让人心烦。”
卜幼又想打他一巴掌,他眼疾脚快,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支吾哇呀道:“你干嘛啊,又要打人?”见卜幼眼眶又红了,他心里便疼得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立马又凑过去,轻声哄道:“行行行,别哭!你要打就打吧。”
反正,他是该打……
他把自己的脑袋拱到她的掌下,让她打。
她愣了一愣,半晌,两边嘴角翘起,脸色微微红,受宠若惊道:“好吧……”
她抬起手掌,渐渐靠近那脑袋,掌风呼到脸面的时候,少年紧闭了眼睛,准备迎接痛击!却忽然,那小小手掌把他的脑袋一下子搂进了怀里,又揉又摸。他猛然睁开了眼睛,眸中,惊讶之色淡去,渐渐涌上如星光般、细细碎碎的笑意。
他都不知觉,这一刻,什么烦心事都暂且忘掉,心中只有甜蜜。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无声地,笑弯了嘴角和眼睛。
慢慢的,两人才分开,却又忽然感到一阵窘意。
毕竟……
卜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思忖半晌,她道:“你很像我的一个故友,他之前死了,我很想念他,看见你,便好像看见了他,所以我才哭了。”
少年挑眉,淡淡道:“那个叫‘阿难’的吗?”
两个人对视,默然半晌。
少年先移开了视线。
卜幼长睫眨落,点了下头,很轻地道:“嗯……”
少年暗松了口气。
就这样,不要戳破,做个装睡的人,才能借着假身份,积攒点勇气,说一些埋藏在他心底已久、无论如何、都必须向她坦诚的事情。
他心中沉重,面上却偏要笑嘻嘻地道:“巧了,我也叫阿难,你猜我为什么叫阿难?”
他跳上树,仰靠在树干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夜空中的繁星。
卜幼也跳上树,坐在他旁边,轻轻晃着小腿,“为什么?”
他说:“阿难阿难,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给人家制造灾难的啊……”
他本想以“翘着二郎腿欣赏星空”这种故作散漫的姿态,讲完接下来的话,但他显然高估自己了,话到嘴边,他还是放下了腿,枕臂侧躺,背对着卜幼,闷声道:“我不是好人,要不然也不会做采花贼。”
卜幼道:“你做过什么坏事?”
她的声音温柔极了,像洒落在树梢上的月光,像吹拂树叶的微风,笼罩着他,抚摸着他,让他既感神伤自责,却又如痴如醉。
他哑声道:“我曾经是一个很极端的人,不是极端的白,就是极端的黑。
那个时候,我遇到了一些事情,让我对人性,感到极度绝望,让我极端的以为,人性中只有虚假、邪恶、丑陋这些黑暗的东西。
那时候的我,变成了极端的黑——像恶魔一样……
我对这个世界很绝望很愤怒,所以,我把那个世界全都……毁了。
那个时候,真的是黑暗啊……
我觉得自己像一潭污黑、冰冷的死水,翻不起一丝波澜。
现在回想一下,我就知道,那时候我虽然躯壳还活着,但我已经死了。
灵魂死了……
幸好,就在那个极度黑暗的时刻,我碰到了一个美好的女孩,她身上有我向往的一切。出于求生的本能,我找上了她,我希望她能救一救我。
怎么救呢……
我想要知道,一个人,在面对人性极端丑恶的时候,会如何抉择?
我需要有人给我指条明路,给我一个,坚定的答案。
为了得到这个答案,我瞒着那个女孩,背地里做了许多“搭桥引线”的事情,把一个个故事,推到黑暗的**。
在这些故事当中,有的人海纳百川,不论是真善美,还是假恶丑,她都会包容万物,允许一切可能的发生。无论何时何地,她永远永远,都不会失去自己的灵魂。
有的人与世沉浮,与善恶沉沦。是善人,还是恶人?他们不在乎。他们是恶人,也是善人。他们只是忘却自己的灵与肉,沉沦在这人世间,体会其中的生死离合悲欢喜。
还有的人……和曾经的我一样,是极端的黑。
现在,快到故事的结局了……
结局意味着结束,所以我想,在结束之前,与那个女孩做最后的告别——我需要把这些真相告诉她。
我做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值得被原谅。
我会赎罪的……”
她静静地听着,只是听着。
等他说完,她点了点头,道:“好,现在,我全都知道了。”
她的声音太过安宁,太过淡然,让他感到意外。
他回了头,偷偷瞄了她一眼,却看见她温柔的笑容。他一下子呆住了。
她还是那样,像洒落在树梢上的月光,像吹拂树叶的微风,笼罩着他,抚摸着他,从未变过。就像方才他说过的事,于她而言只是一阵风。风过,不留痕迹,散入天地之间,自在来去。
他就明白了。
她向他递出一只手,“接下来我要去狼人族,一起走吧。”
她没有资格替那些死去的人原谅什么,更无法阻止他即将要做的事情。
但有一件事,她是可以确定的——
不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他们都要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她心意已决,不等他回应,更不容他拒绝,便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他的小指,往前微微一拽。
“我们一起往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