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幼点了点头,“嗯!不过听这声音,好似那石道深处有什么鬼怪猛兽,不妙得很。大家要小心啦!”
无忧:“这定是无双派来杀咱们的!”
无妄尚不知发生什么,见众人神情紧张,询问无忧,得知真相后,冷冷地道:“混账,该死!”
卜幼心下叹息,耳听得那石道尽头处,爆出一阵阵鬼叫狼嚎之声,不由想起此前无双那狰狞的表情,似是厌恨极了他们,果真如那三个字“去死吧!”,要把他们送来这地狱之口,又不禁想:“我与无双并无恩怨,难道无双真的要杀死我么?也不知,这石道彼岸究竟藏着什么骇人的?”朗声道:“不管那深处藏了什么,前去看看便知。”
卜幼疾走几步,来到众人前头领路。
前方漆黑,脚下又坑坑洼洼,不便走路。她手中捏诀,召出一连串照明符,一簇簇蓝火迅疾飞向前方,竖直依次排开,将整条石道全部照明。
然而,走了几步后,卜幼脚下猛地一停。
无忧看不见,脚下不停,险些撞她身上,幸亏无妄及时拉住了他,又问:“怎么了?怪物出现了么?”
卜幼凝重道:“不是,是……是火灭了。”
原来,这石道中阴风阵阵,越靠近石道尽头,阴风更是森寒强劲,于是,远处蓝火剧烈一晃,光亮陡暗,竟是灭了,只徒留近处十步之内的符火仍旧亮着。
她不由暗想:“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无忧低声道:“怎会灭了?”
卜幼:“依我的猜测,应是前方阴气很重。我的鬼火虽然也是由阴气凝成,可与石道近处的阴气并不全然相同。这说明前方那阴气,更邪、更恶!”
众人一时间绷紧了身体。
卜幼道:“现在也不知前方什么情况,以防万一,我先召出武将前去探一探路。”捏诀召符,数名武将现身行礼,接到了卜幼指令后,持刀奔了出去。
一行人则继续前行。
然而几步后,卜幼又是忽然停住,脸色凝重,道:“不好……等一下!”
无忧呼吸一滞,道:“怎么?”
卜幼:“我方才感应到,我的几个武将被秒杀了,数道灵符在瞬息间被破除了!”
若要杀她的单兵武将,自是不难。可是论起秒杀,而且是一次性秒杀一支武将小队,将符胆直接毁掉,却是困难了。毕竟,她的武将符可不是绣花枕头。可方才,对方却轻而易举做到了这一点。这种实力悬差,竟好似大象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可见对方非常不简单。
卜幼凝视前方,肃声道:“前方定有强大的敌人,大家千万要小心啦!”
这一下,众人更加戒备,丝毫不敢走神。
实也不知,前方,到底埋伏了什么妖魔鬼怪……?
卜幼不放心,又召出几个武将,护在其他三人身侧。虽是经过方才一试,武将符抵不了大用,可却能给三人争取一点反应时间。而她横剑当胸,始终走在最前方,以防什么妖魔怪鬼突然冲出来,她好一剑刺杀。
不过话说回来,现下这形势,她一个小女孩,满面严峻凌然,雄赳赳地走在最前头,为后面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保驾护航,这番对比倒也好笑。不过依她一贯热心肠的性子,若叫她走在后头,却也是万万不能的。吾爱深知这一点,便由她走在最前面,又有何妨?他只需要时时跟在她身边,时时看着她就可以了。
一行人无声地行走在整条石道中,十步之内,鬼火将四周映照得森森幽蓝;十步之外,却是深不见底的茫茫黑暗……
石壁上挂着的水滴砸落在地,积水成潭,脚下溅起水花,嗒嗒有声;鬼叫声此起彼伏,随那阵阵阴风飘荡过来,尖锐、凄厉,又惊悚。
越逼近石道尽头,鬼叫声越响亮,火灵剑锋越发尖锐而炙热,火红剑气流窜,发出尖锐的啸响,显是感应到了极大的威胁。
众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落脚也越发轻,生怕惊动了怪物,打草惊蛇,失去先发制人的时机。
就这样,一步,一步……
到了尽头,此时符火已尽数熄灭,唯有借着火灵剑光才堪堪发现,原来这尽头是个洞门。而那狂烈的阴风和鬼叫,正是从那洞中汹然涌出。
卜幼轻声道:“敌人应就在那洞里了,大家小心!”
洞内漆黑,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情形,必得有火照明才行。于是,卜幼距洞门一步之遥时停住,再次召出几道照明符,趁着阴风将其吹灭之前,立时念咒加印,那蓝火才堪堪维持住。虽然火苗哆哆嗦嗦,摇晃不止,但好在也还是燃着的。
众人借着这团微弱蓝光,便要踱步踏入这洞门。卜幼走在最前头,然而,刚迈出一步,脚尖骤然一顿,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之物?引了火光望去,却并不见什么阻挡之物。
但这里本就诡异,不可不防。她又伸脚谨慎试探了一下,果然,脚前虽看似没有遮挡物,然而,却不能前行,好似有一道透明屏障挡在眼前一般。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细细一想,很快明白,暗叹:“原来如此。”
这时,无忧小声问道:“为何不前进?”
卜幼:“似有透明的事物挡住了。我想,那很可能是奇门遁甲之术。这洞门大概布了什么阵法,令我们不能随意踏入其中。不过,既然有阵法守护在这里,那么这洞中,一定有什么厉害要紧的东西。”
无忧:“原来是这样。不过这可麻烦了……不可强攻吗?”
卜幼:“如若用火灵剑强行劈开,我恐怕那会像劈开地板一样,进入不同的空间。到时更加麻烦。所以,咱们不可贸然行动,再尽力想一想其他办法才好。”
无忧:“所言有理。”
一行人不由陷入沉思,有道是:这该如何是好?
过得片刻,就在卜幼徒呼奈何之时,她的手忽被一人牵住,还能有谁?卜幼眼中微光闪闪,抬头望他,道:“吾,你有办法对不对?”
吾爱但笑不语,牵了她手,视若无物那般,带她踏进了这洞口。足下毫不停滞半分,好似入寻常之地。
一行人得以进入洞中。
先前他们便已怀疑这洞中有什么厉害的怪物,心知待他们一踏入洞中,那敌人定会先发制人,立时发动攻击。因而,众人甫一入洞,便即停下,全身绷紧,做得战备警戒状态。
火灵剑也已分身出七柄剑,绕着四人飞悬,剑锋凌厉,蓄势待发,只待敌人一冒头,便将其大卸八块。
然而,等了一会,竟为何不见任何动静?
卜幼心想:“难道敌人是想等我们进入洞中腹地,便如那瓮中之鳖,再下杀手?”略略一沉吟,又想:“敌人真是好狡猾。不过也没得办法,既然到了这里,总不能一直在洞口徘徊。大不了,我们便进了这洞,看看那敌人在鼓弄什么玄虚?”
以防万一,众人虽是进入洞中深处,却是一步一步,缓缓前进,极度警惕。
可是走了一会,竟仍旧没有等来什么危险?洞中只是鬼叫连天,阴风阵阵。
奇怪,真是奇怪。
卜幼心中越发疑惑,心想:“之前灵符被破除,应当有十分厉害的敌人才是,怎地我等进入这里,却始终安然无事?难道……敌人见我们也不是好对付的,故而,不仅玩得一出瓮中捉鳖,甚至埋伏了起来,只待暗中寻觅机会,再一击毙命?”一顿,又道:“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的!既如此,焉能让其轻易得逞?”立时召出火符,将四周照得明了一些,好发现敌人所藏之处。只是可惜,因着那诡异阴风,火苗越燃越小。
就着微弱的火光,几人小心翼翼地四处走寻着。过得片刻,似是忽而看到什么,卜幼心中一滞,脚步一顿。火灵七剑也迅疾停住,剑气暗涌更凶更猛,嗡嗡尖啸。
原来,只见蓝火冥冥中,前方石壁上似映着一个影子,火光摇晃,那影子也绰绰摇晃,周边似是缭绕着丝丝雾气。
卜幼立时更加警惕起来,心道:“那是什么?!”
她细细辩了半晌,确信那应是个人影,只是那个人正盘腿坐着,一动不动。
卜幼轻声问道:“你是谁?”
回应她的,只是不间断的鬼哭鬼叫,却不闻那人发出一声。。
她寻思:“真是怪极了,若那人是敌人,这时应早已攻打过来了吧,却为何纹丝不动?这里有许多石头,难道……难道只是一个石雕人?”
她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寻思:“不管如何,目下情况怪异,须得看清那黑影究竟是什么,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好,到时再做决断。”便即一口气又召出了数十道照明符。
洞中阴风阵阵,只得持续念咒加印,才使得符火不灭。一时之间,一团团蓝火仿若萤火虫那般,飞散四处。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火光映照之处。这里应是一处青石洞府,并无特殊的装点,无桌无凳,空荡荡得很。只是石壁上画满了密语,想来应是某种阵法的符咒。除此之外……
卜幼继续扫量,忽然间,眼前光影一晃,光线陡然暗了一些。
原来,方才一团火飞到某处时,忽然蓝火一晃,竟是灭了。
卜幼细细想来,应是那处的阴气最重,即便是她掐诀加印也是无用。不过幸运的是,她眼明眼快,到底让她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那应是一个真人,背对着她,盘膝坐于蒲团上,裸露着劲瘦有力的上半身,沉肩拔背,一看就是习武男子的体魄。
不过,有一点奇怪之处。
卜幼心想:“那人肤色,竟似是黑乎乎一片。这却是为何?难道是这洞府本就漆黑,是我看花了眼睛?”
她胡乱想了一阵,终是疑惑不解,却又不好擅自靠近,只能再次召出几道照明符。这一回,她直接发掌将符火打向那男子。但不出所料,蓝火刚一靠近,便被浓重阴风扑灭。只一眼的功夫,那男子又隐在了漆黑之中。
不过幸而,卜幼目的明确,早做好了观察的准备,双眼早已直勾勾盯住了那男子方向。因而,尽管只是一瞬,她也看得七八分清楚,不过,却是惊得呆了一瞬。
原来,那并非是肤色黝黑,而是,那人身体上竟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黑色咒文!什么咒文是印刻在身体上的?
活了这数百年,卜幼只知道一种,那便是:禊印咒!
她不禁寻思:“这男子到底是何人?为什么身上有禊印咒?”
又想:“纵不知他是何人,然而既藏居在这里,想必是与大梵天同党,定是坏人。待会须得想办法抓住他,问一问底细才好。”
正自思量中,这时无妄忽然大步走来。他一向脸上少有表情,亦沉默少言,可现下竟是面露紧张焦急,主动过来搭话,道:“请法师大人再用火照一下!”抱拳作揖,道:“多谢!”
无忧最是了解无妄,显是听出他有些不对劲,凭声走上前来,用手语道:“二师哥你怎么了?怎地这般着急?”
无妄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什么。
只见无忧猛然一怔,犹如电震,飞快在无妄手心中写了两字:“当真?”
可待给出一个确定答案时,无妄却患得患失那般,犹疑不定,眼中神色更是一半清明、一半迷惘,最终叹息一声,并不作答。
无忧呆了一呆,半晌,催道:“小女娃……不,不是,抱歉,是法师大人,请法师大人快燃火,快燃火!”
卜幼:“两位大人放心。那男子怪异,我本意就是再看一看的。要不是这符火一靠近那男子便熄灭了,我也不至于一次次重新召符。”
无忧连鞠三躬:“多谢!多谢!多谢!”
卜幼见他忽然这般毕恭毕敬,颇感意外,又见无妄也有些不对劲,心想:“这兄弟两人是怎么了?怎地这样奇怪?”不过也无暇多问,立时又召出几团蓝火,发掌挥向那男子。
这一回,她看得更加清楚了一些。只见那男子的身体上不光布满了咒文,而且从身体中不断溢出乌黑烟雾。那烟雾实际上是阴气,确切来讲,是阴灵的魂烟。可以看见黑色雾气中,有的魂烟凝成了阴灵的形态。
阴灵狰狞可怖,当是恶灵。
而那鬼叫声也正是从那乌乌恶灵魂烟中钻出。
卜幼心道:“我的魂烟是白色的,这男子的魂烟却是黑色的,两者不同,这是为什么?”又想:“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男子的阴气果真如那黑暗的颜色,更邪、更恶!故而那些阴灵,堪称是恶灵。与我身体中的阴灵并不相同。”一顿,又想:“绯也有禊印咒,可是并没有魂烟从他身体中冒出来……难道,禊印咒也细分多种?而这男子的禊印咒是最黑暗、最阴邪的那一种?”
正低头想着,忽听到一声惊呼。
那声惊呼音色平沉,好似一潭死水中落入一颗石子,搅起了一丝生机,一听便知是无妄。
卜幼心中一惊,以为他遭遇了不测,立时看去,却是眼前一暗,所有的蓝火竟都瞬息灭了。想来,应是方才无妄那一声高呼惊动了此处的恶鬼,因而一时间阴气更盛,将符火尽数扑灭了。
不过,卜幼很快想到一点奇怪的,寻思:“怎地只听见恶鬼的声音,却听不见这神秘男子说话?难道是个哑巴?还是故作高深,只待寻得良机,突然出招袭我?”
此时阴风变得更加狂烈,鬼叫声也更加凶恶尖厉。
卜幼心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事到如今,行迹已经败露,只得一战了。到时将那男子降服,问上一问,一切便都水落石出了。”手掌一展,火灵剑飞入掌中,便要挺剑刺去。
然而,这一刹那,无妄忽然按住了她的小臂,道:“不要!手下留情!法师大人请你再亮一点火!”
卜幼心想:“还啰嗦个什么?方才已看了许多眼,再多看几眼又有甚么用?不如直接打一架,将贼人擒获算了……”虽是这样心想,可听出无妄万分焦急,终究不忍拒绝,泄了一口气,道:“好吧,你别急……”不由嘀咕:“你一刻前就开始着急。你为什么这样着急?”
无妄似是沉浸在某些思绪中,何况双耳失聪,自是不会答她,但听他急急低喘,便知他心情激动。
卜幼便也不再多问,立时捏诀召符。可不妙的是,现下洞中阴风猛烈,极具压迫性,顷刻间呼呼几声,一团团蓝火复又接连熄灭了。只还徒留面前一豆火苗,颤颤巍巍,似要随时泯灭。
卜幼暗叹:“怎地这般无用?”
眼看那一豆火苗就要熄灭了,再多等不得,这便要召出附灵权杖与之对抗。然而,她一手平展,另一手刚要掐诀念咒,眼前却忽然伸来另一只修长大手,一把握住了那一豆星火,捏碎在掌心,再甩手一抛,便仿若烟花绽放那般,瞬即裂变出数十道火星。
而那小小火星,在眨眼之间迅速膨胀,呼的一声,竟变得如同一把火炬,不仅烧得又猛又旺,而且那火,原本是森森幽蓝,如临地狱,却变为晕晕暖黄,回归人间。
登时,好似有数十个火把悬在空中,将洞府照得通透明亮,叫所有的阴暗无处遁形。方才这一幕,仿若一出名为“火树银花”的烂漫戏法,直叫人叹为观止。
卜幼呆了一呆,终于回了神,道:“谢谢你了,吾。”
上一刻,她还因处于危机之中,高度戒备;然而这一刻,陡然反转,心弦一松,竟如梦似幻,只感到平安无比、欢喜无比。
吾爱:“应该的……”他若有心哄她欢喜,即便身处无间,那也是轻易便可以叫她欢喜的。
不过,这种曼妙的思绪并未维持多久,很快,无妄“呀!”的一声惊喊,道:“果然……果然是!”
果然是什么?
卜幼心中奇怪,回头看无妄,只见他双眼发直,定定望着那男子,半晌,竟发足朝对方奔去。
卜幼:“这是为何?看他如此迫切,好似是旧人相识?旧人……”想到这里,猛然一顿,重新望向那男子。
只见那男子虽是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可是……可是,竟是剃了发,脑袋光溜溜的,岂非是和尚?而这普天之下,只一人剃发出家,修行佛道。
她陡然想起之前无忧曾说过:大师哥应就在这地下泉洞中,只是具体在什么地方,却是不知。
卜幼也已猜到些什么,喃喃道:“这男子难道是……”
这时,无妄已冲奔过去,忧心如焚,竟硬生生穿过了那些煞恶魂烟,将那男子扳过身来一看,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声泪俱下道:“大师哥!”
那男子,正是无归!
此前,洞内光线幽暗,卜幼一直痴迷于研究那男子的禊印咒,并未注意到剃发一事。同时她把那男子当成了敌人,又见那男子裸着半身,便不曾把这男子与正直善良、衣着端素的无归联想在一起。其实细细一想,此前无妄无忧为何那般不对劲?怕是那时,师兄弟二人便已察觉到了什么,只是苦于火光微弱,一晃即灭,始终看不真切,没有十足把握,因而心中暗自忐忑激动,同时多次让卜幼点火,为的便是确认一下那到底是不是无归?结果没有叫人失望,果真是的!
卜幼也十分激动。本以为无双扭动了机关,他们一行人跌入这地道,会遇到什么厉害的妖魔鬼怪,却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