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离奇的一幕,让池鸢诧异不已。
她手里的那柄灵剑,无坚不摧,便是玄铁打造的兵器也经不住她蓄力的一击,更别说这些沾染鬼气之物的东西,怎可与破邪除魔的灵剑相抗衡?
不对……池鸢一剑击飞铁链密网,站到壁上最高的一块岩石上,研看地面的法阵。
这种情况以前也曾发生过,犹记得初次遇上东方若的时候,她的剑就斩不断他手里的奇怪银丝,并还断了她和灵兮剑之间的联系。
当时她想,东方若会鬼术,应是在银丝上施加了某种极阴邪物,才导致武功没有进阶的她,失去与灵兮剑的连接。
而今再看眼前这道鬼气森森的阵法,多半也有类似的鬼术作祟,但现在,无论是她还是灵兮剑,早不可同日而语。
只一念,被甩在身后的大块头和众怪物已经朝池鸢奔来,池鸢微微沉气,扭身往地面俯冲,手中灵剑银光大作,准备一剑斩碎地上那道阵法。
一旁看戏的土婆婆终是忍不住,手里的骨杖往地面重重一敲,霎时,阵法爆开出一道无形气波,震得池鸢动作一顿,接连退了好几步。
就在这时,大块头不知何时贴近,使出铁链缠上了池鸢的双腿,它蛮狠地拖拽铁链,企图将池鸢拽过来,却不料池鸢力气比它还大,拽得它龇牙咧嘴都没挪动半步。
池鸢对它讥讽一笑,手中剑猝然开出无数霜花,霎时银光飞泄,散作漫天星辰遍布整个山坳。
而大块头手里的铁链,也在光华流转之间碎了一地。
一张巨大的银色星图悬立在法阵的上空,无数闪耀的星辰,沿着特定的轨迹缓缓移动,在它们移动时,有破碎的星子坠落,坠落的瞬间即化作银光闪闪的剑,精准地斩向地面法阵的各处阵眼。
一时间,整个山坳鬼哭狼嚎声不止,石牢中的怪物全被光剑斩成了肉泥,大片脓血混着碎石流淌,腐出的毒气滋滋作响,四处都弥漫着难闻的腐臭气。
大块头也被光剑扎成了刺猬,躺在法阵上一动不动。
见此,池鸢不得不感叹它的皮糙肉厚。
土婆婆躲在一间石牢中,满目惊色地看着半空的星阵。这鬼山不是没有修道人闯入,但它从未见过像池鸢这样厉害的修行人,不仅带着一柄驱邪灵剑,还能布出如此威能的星阵,难怪丰晟会死在她手里。
土婆婆不敢多想,再次敲击手中骨杖,除她所站之处,其他石牢全都恢复成了最初的石塔,但被光剑破坏的法阵已经无法复原。
石塔上,一瞬长满了人脸,就是两人来路所见的壁上怪物。
人脸奋力撕扯着从石塔上脱离出,黝黑干瘦的身体像动物一样在地面爬行。
然这些,在池鸢的星阵面前,如同螳臂当车不堪一击,眨眼间,由石塔爬出的怪物,就被光剑斩击成碎石。
而那些石塔却颇为怪异,光剑落去,竟似扎进空气透穿,又如幻象触不可及。
池鸢微蹙眉头,转身向土婆婆所在的石牢追击。土婆婆微微惊骇,不断扣动骨杖,控制周围的石塔移动来阻止池鸢,但终究是徒劳。
“咔”的一声,雪色银光斩断了它身前的铁栅栏,土婆婆吓得连连后退,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不待抬头的功夫,锐利的剑锋就指向了它的咽喉。
“你也不过如此,倒还说别人是废物。”池鸢冷嘲道。
土婆婆被灵兮剑震慑得说不出话,颤抖地摸向地上的骨杖,惊惶又怨恨地与池鸢对视着。
“你……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有这样厉害的剑?”
池鸢哼笑一声:“这不是你该知道。”说完,剑刃一转,雪色银光将土婆婆可怖的一张脸,照得僵白无血,“若没有别的遗言,我就送你上路了。”
“等等,等等!”土婆婆无力地摆手,“你、你是不是来山中寻宝的?我知道那宝贝在哪!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放我一命……”
池鸢目光一动,来了兴趣:“宝贝,什么宝贝?”
土婆婆低下头,全黑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这是山主大人的秘密,你靠近些,千万不能被它听到……”
池鸢笑着走近,但剑刃依旧指着它的喉咙:“山主大人…你们山主大人住哪?若带我去,就算不说出宝贝的秘密,我也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土婆婆面色一顿,半掀起眼皮看向池鸢:“丫头还是饶了我吧,带你去找山主,只怕我会死得更快。”
说完,土婆婆又紧接着道:“丫头,你再凑近些,这里有山主大人的眼线,真让它听去怕是不妙。”
池鸢听言,再向前走了一步,孰料,在她动作的一瞬,土婆婆猛地拾起骨杖朝她面门扣击,但结果,被池鸢以更快的手法斩断了脑袋。
那颗脑袋掉在地上还保持着它原本想要大笑的神情,但很快,它的整张脸就垮下来,皮肉迅速萎缩,一层层覆盖到全黑的眼球上。
“小心。”云兮慕突然出现,揽住池鸢的腰将她护在身后。
随即,土婆婆的尸身就猛地炸裂开,飞溅的皮肉直把整间石牢都腐蚀殆尽,最强的那一阵冲击波,皆被云兮慕的周身飘游的桃花化解。
土婆婆一死,山坳里的石塔随之消失,地面渐渐塌陷,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
烟雾散去,一片废墟当中两人还抱在一起,池鸢回过神,只觉腰间的那只手灼烫得厉害,瞬然不自在地推开他。
“多谢。”
淡淡的两个字,像一根针无声无息地扎进云兮慕的心里,他动了动唇,回应道:“作何谢我?”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表达我的谢意。”池鸢看向云兮慕,见他低垂眼眸,表情被面具掩住,便扭过脸,径直向洞口走。
云兮慕紧跟在后,语气溢出几分无奈:“罢了,都随你,以后谢得多了,你自然不会再说。”
池鸢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了顿,但没说什么,一步跨去,从灰蒙蒙的世界走向一片黑暗。
洞穴不深,很快就走到了头,洞内壁上嵌着很多**的木头和一些铁栅栏,很像石牢的结构。
尽头处有一个坑洞,坑洞中堆满了风化的干尸,尸身皆用麻绳束住手脚,也不知在此放了多久,一具具干瘪的皮骨黑得像块木炭。
细细看去,众多尸体都保存完好,不提野兽,就是虫蚁都没将它们分食。
坑洞边有几个还未倒塌的木架,木架上挂着细小的锈蚀的铁链,铁链一端缠着一卷破麻布,麻布上有大片的血迹,像是曾有什么人被锁在这里。
池鸢环视一圈,没看出个所以然,便找云兮慕讨论:“这地方难道是疫病时期的乱葬岗?”
云兮慕拈着一瓣桃花,含笑回道:“小池鸢很聪明,知道举一反三了。”
池鸢轻哼一声,有些不满:“既是乱葬岗,为何要建这些石牢?还有这木架,难道是防止有人逃跑吗?”
“疫病发作,有的人容易丧失理智,为了控制他们,不得已才采取这样的办法。”
两人将洞穴仔细搜查一遍,没见异常处,就沿着原路返回,再回到最初的山坳口,壁上那些人脸全都不见了,残垣断壁倒是还在,恍若一场幻境,无论怎么看,都没再变回人脸。
出了山坳,迎面就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底有清泉,壁上有飞瀑,成片的松林像连绵的海,山雾一来,绿波荡漾,美不胜收。
可这美景还没欣赏两眼,笼在山顶的阴云突然压下,沉沉雾霭沿着山势一路滚落,好似千军万马挥戟杀来。
池鸢寻看一眼,带着云兮慕躲进飞瀑后的竹林:“不妙,动静闹得太大,好像把那只山魅给惊动了。”
云兮慕抬头观测山中云雾走向:“它的本体似乎被什么禁锢住,只能放出灵识探查。”
“原来如此,难怪之前也不见它本体出现,对了,刚才那土婆婆说,这只山魅好像有什么秘密宝贝,云兮慕,你觉得它说的话是真的吗?”
云兮慕垂下眼,凝眉思忖:“它将整座山都用结界隔开,必然藏有蹊跷。”
池鸢点点头:“嗯,说得也是,不过我也不是稀罕它的宝贝,我就是好奇想看看,若它反抗,我就顺带抢一抢。”
云兮慕被池鸢的强盗逻辑逗笑了,见山雾已经涌到竹林外,忙将池鸢的手牵紧,催动避世珠,将两人气息掩藏好。
山雾沿着飞瀑下的石壁游走了一圈,竹林自是不会放过的,巡查无果后,随即转向了两人来时的山坳。
见此,两人绕山而行,闯进一片黑松林中。
山林中依旧死气沉沉,不时能看见四下游荡的鬼婆,但有避世珠在,任何鬼物都察觉不到两人的存在。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来到一片奇怪的山地,前一刻还是生机盎然的松林,下一瞬就是满地凋零草木枯死的惨境。
池鸢脚步一顿,对云兮慕道:“林中有异,去了避世珠,和它玩玩。”
云兮慕笑着颔首,收起避世珠。
地面堆积着厚厚的一层枯叶,枯叶不时地耸动,也不知里面有什么东西悄悄爬了过去。
往深处行,枯木愈多,其中靠近北侧的枯木,皆挂着褪色的红布条。
池鸢瞧了一眼,便和云兮慕择路往北侧走。
没走多远,池鸢就看到枯木下堆积的蜡烛,蜡烛不是白色,而是鲜艳的红色,仿佛是有人刚放上去的。
再次抬眼看,远近一片枯木,飘荡着层层叠叠的红布,像女子翩翩舞动的身姿,诱人深入。
不知不觉天渐渐黑了,枯木下的蜡烛在一瞬亮起,枯木上的红布扭得更加诡异曼妙,倒映在地面的影子越拉越长,到最后竟幻化出几位姿容艳丽的女子。
四位女子提着灯笼来到两人身前,俯身行礼后,便一齐抬手邀他们往路途尽头去。
池鸢毫不犹豫提步就走,四位女子见状,立刻分作两边,一边跟着池鸢,另一边则迎到云兮慕身前,对他盈盈而笑,流转的眼波魅惑至极。
云兮慕唇角上勾,眼神却淡漠地凝视迎来的两女,两女与其一对视,不知怎的身形一僵,脸上笑容瞬间敛去,悻悻走到他身后,不敢再搔首弄姿。
这一幕恰巧被池鸢看到,不满抗议:“你们对他笑得那么好看,对我却冷面以待,这不公平。”
云兮慕不可思议地望着池鸢,似未料她会是这般反应。
四女则同时怔住,动作整齐划一地抬头看向池鸢,就那样看了几眼,四女噗嗤一声,一起捂嘴笑,而后一涌而上,围在池鸢身边对着她笑。
“小妹妹可真有意思,原以为你会吃醋,没想到,竟是吃我们的醋。”
“咯咯咯,是啊,真是个可人儿。”
“妹妹,不是奴家不对你笑,是你太美,都将姐姐们都比了下去,因此才不敢在你面前卖弄呢。”
“呵呵呵,小妹妹喜欢我们吗?若是喜欢,那就留下来与我们作伴呀?”
池鸢不屑哼声:“谁要和你们作伴,我只是觉得不公平,没说喜欢你们。”
“哎~小妹妹不要害羞,要姐姐看,你这样的冰清似玉的美人儿就该留下,外面那不堪的凡尘,迟早会浊了你的清净。”
“是呀是呀,我们这儿可快乐了,要什么就有什么,陈姐姐对我们也极好,你来了,她定是喜欢。”
四女叽叽喳喳在池鸢耳边说闹不休,虽是每人性格不同,但它们的动作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论是笑还是摆动都一模一样。
再看云兮慕那边,已经完全被四女遗忘,仿佛最开始上去的迎合只是逢场作戏。
池鸢推开最近的一名女子,好奇道:“真有那么好?那快带我去看看。”
被推开的女子眼珠转了转,面色有片刻的僵硬,但随后就恢复了笑脸,与池鸢保持距离回话:“姐姐怎会骗你?你若是相信那就跟我们走吧,记住,你可是自愿跟着我们走的哦!”
笑闹间,四女就提着灯笼将池鸢两人迎进了枯木深处。
路途两侧红布翻飞,蜡烛的光随风扑闪,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
没多远,四女就将两人迎到林下的一张石桌上,其中一女点燃桌上的红蜡,红蜡燃起的瞬间,石桌上就变幻出一桌子美味佳肴,就连那盛酒盛菜的器具都是闪闪发光的金碗银杯。
四女拉着池鸢坐到正南侧,对云兮慕只是客气地道了声随意便不再管他。
“妹妹可会喝酒?”
“会一些。”
“呵呵呵,太好了,这酒是陈姐姐酿的百年梅子酒,妹妹今日可有口服了。”
女子伺候着给池鸢倒酒,这边厢刚倒好,又伸来一双洁白的柔夷,端着好看的金碗,帮池鸢盛了几道鲜嫩可口的酱肉。
“妹妹,来,尝尝陈姐姐做的羔羊肉。”
面对四女热情的招待,池鸢来者不拒,只不过酒肉进口的时候,施了个障眼法,让它们都以为她吃了。
见池鸢如此上道,四女面上笑得更加亲和,池鸢见时机差不多了,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说的陈姐姐是谁还有,那个空出来的位置又是等谁来坐?”
石桌四面,除了池鸢和云兮慕,首尾两端都无人坐,但首座上却放置着一副碗筷,像是给人特意准备的。
听到池鸢的话,四女同时而笑:“陈姐姐就是陈姐姐呀,妹妹不必好奇,陈姐姐马上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