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刃 第21章 雷豹的抉择[番外]

江湖混久了，就知道风往哪边吹。

赌钱赌的是运气，赌命赌的是眼光。我雷豹能混到今天，靠的就是从不出错的眼光。

老子叫雷豹，漕帮三当家。京都一半的漕运，地下钱庄，赌坊“千金台”，都在老子手里攥着。

官面上的人，叫老子“雷三爷”，背地里，骂老子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狗”。

豺狗就豺狗，这世道，能活下来，能吃肉，就是本事。

二皇子尤景曜，还有他那母族萧家，是老主顾了。出手阔绰，心也够黑。这些年，没少通过老子的手洗钱、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那枚代表“玄螭部”的螭纹令，老子见过不止一次，知道他们勾连得深。跟他们做生意，油水足，但风险也大，得像走钢丝，一步踩空，尸骨无存。

太子尤鹤杳那边，以前接触不多。只听说是个温吞性子，母族倒了，势单力薄。直到他身边那个叫赵谦的商人找上门，还有那位新来的太傅，青暄和。

第一次交锋，是在千金台。

青暄和，易了容，扮作个不起眼的清客。可他那双眼睛，沉静得像深潭，看人一眼，仿佛能把你的五脏六腑都看透。他为了那个蠢货周铭，设了个局，轻描淡写就把人逼上了绝路。手段狠，心思更深。

老子当时就觉得，这人不是池中物。他替尤鹤杳办事，那尤鹤杳，恐怕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后来，尤鹤杳亲自派人来接触，许下的好处，比尤景曜那边更厚，更长远。不是一锤子买卖，是漕帮未来在京都的独家经营权。这饼画得够大，够诱人。

老子动心了，但没立刻答应。这浑水，蹚不好要淹死。得再看看。

老子开始冷眼瞧着这两位龙子。

尤景曜那边，张狂，手段毒辣。跟他合作，像抱着个火药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他手下那帮“影煞”，神出鬼没，干的都是灭口的脏活。这次能杀别人，下次就能杀老子灭口。萧家更是贪得无厌，手伸得越来越长，朝堂、军队，甚至还想通过老子控制漕运命脉。跟他们混，迟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他们许的好处，像是吊在驴眼前的胡萝卜，看着美，能不能吃到嘴里，全凭他们心情。

尤鹤杳这边，不一样。他低调，沉稳。几次接触，他本人没露面，都是通过赵谦和那个青暄和。青暄和那小子，每次来话不多，但句句点在要害。

他不像尤景曜那边的人，只会拿钱砸，拿刀逼。他跟你讲利害，分析局势，让你自己选。

最重要的是，他们似乎更讲规矩。不是那种死板的官样文章，是一种底线。青暄和那次在千金台，明明可以借老子的手直接弄死周铭，但他没有，他给了周铭选择，虽然那选择也是死路。这说明，他们做事，有章法，不是一味求狠。

老子在江湖混了大半辈子，知道一个道理：跟疯子合作，能发横财，但死得快；跟稳当人合作，细水长流，活得久。

尤景曜和他背后的萧家，就是疯子。为了夺位，弑君（老子隐约猜到点先帝的事）、构陷忠良（青家的事老子也有耳闻）、勾结外邦（玄螭部），没什么不敢干的。这天下要是落到他们手里，还能有安生日子？漕运生意还能安稳？怕不是要成了他们敛财打仗的工具。

尤鹤杳和青暄和，看起来是稳当人。尤鹤杳能忍，有韧性；青暄和有谋，懂进退。他们也想赢，但手段明显干净得多，至少，他们还想维持个“体面”，还想讲点“道理”。跟他们，像是做长期的买卖，虽然前期投入大，但后续安稳。

那段时间，老子心里天人交战。

尤景曜那边催得紧，压力越来越大，甚至暗示，若不配合，千金台和老子手下的生意，就别想安稳了。这是威胁。

尤鹤杳这边，耐心等着，条件优厚，但也没把话说死，留了余地。

关键还是青暄和。那小子后来单独见过老子一次，没易容，就那副清冷冷的样子。他说：“三当家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与其与虎谋皮，终日提心吊胆，不如寻一稳固之木，彼此倚仗，方能长久。殿下要的，不是掌控漕帮，而是漕运畅通，天下安定。这，与三当家求财求稳之心，并不相悖。”

是啊，老子求什么？不就是求财，求个安稳吗？跟尤景曜，财可能有，但安稳绝对是做梦。跟尤鹤杳，财路更稳，长远看更有利，而且，说不定真能换个太平日子。

赌了……

老子把宝压在了尤鹤杳和青暄和身上。把尤景曜那边一些不涉及核心但足够引起警觉的资金往来信息，透露给了赵谦。后来青暄和遇刺，老子也暗中提供了“影煞”的一些线索。

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心里反而踏实了。就像压了很久的注，终于开了盅。

后来的一切，证明老子赌对了。

尤景曜宫变失败，萧氏倒台，树倒猢狲散。那些跟着尤景曜混的，没几个有好下场。

尤鹤杳登基后，信守承诺。漕帮的生意非但没受影响，反而因为朝局稳定、漕运改革，越发红火。以前那些仗着萧家势力吃拿卡要的官员，被青暄和收拾得干干净净，漕运环境前所未有的清明。

青暄和，如今是权倾朝野的青相了。偶尔在什么场合见到，他还是那副清淡样子，但对老子，会微微颔首。没有居高临下，只是一种……嗯，算是认可。

赵谦那老小子，现在见了老子，都客气地叫一声“三爷”，说是陛下和青相念着旧情。

旧情？呵，江湖人，不讲虚的。但这份“旧情”，确实让老子和漕帮，在这昭明盛世里，活得比以前更滋润，更踏实。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那个抉择，真是老子这辈子下得最对的一注。

不是押对了太子，是押对了那份能带来“稳定”的潜力，押对了尤鹤杳的仁厚担当，押对了青暄和的智谋格局。

这天下，终究还是需要稳当人来坐，才能让大家都有口安稳饭吃。

我雷豹，一个江湖草莽，能在这盘大棋里押中宝，够老子吹嘘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