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刃 第20章 赵谦的账本[番外]

商人的算盘珠子，拨弄的不只是金银。有些投资，回报的是泼天富贵，更是见证一段传奇的荣幸。

俺叫赵谦，京城“锦瑟轩”绸缎庄的掌柜。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营生。

暗地里，俺是替鹤杳少爷……哦，就是当今陛下打理一些不便由宫里出面的银钱往来和采买事宜的。

干俺们这行，账目得清楚。俺这儿有本私账，记录的可不是寻常买卖。

这里头啊，藏着风月，藏着真心，藏着俺亲眼瞧着那段惊心动魄又终成眷属的情谊，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承安十七年冬月初五】

·支出：纹银八十两。

·项：购上等青玉料一块，玉质温润无瑕。

·备注：鹤杳少爷特意吩咐，要寻一块如“寒玉初融”般质地的青玉，命匠人雕成笔山，赠予新入东宫的青暄和公子。少爷原话：“他那人，清冷得紧，用的东西也素净，这块玉…应配他。”

俺当时心里就嘀咕，这位新来的太傅是何方神圣？竟让一向对臣下多以礼相待的鹤杳少爷，费这般心思挑选礼物？这可不是寻常的拉拢，那语气里的斟酌期待，俺这过来人，听着可不一般。

后来俺见到了那位青公子，果真如一块寒玉，清雅绝伦，却也疏离难近。鹤杳少爷将这青玉笔山赠他时，他只微微躬身，道了句“谢殿下厚赐”，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俺在一旁看着，心里直摇头，少爷这“暖玉”的路子，怕是不好走哇。

【承安十八年春二月十五】

·支出：紫檀木盒一个，计五两；湖州特供紫毫笔一套，计一百二十两。

·项：备礼。

·备注：暄和公子身边的小厮墨竹，今日悄悄来寻俺，打听鹤杳少爷的生辰。俺告知是六月初七。墨竹又问少爷可有何偏好，俺思忖着，少爷啥都不缺，倒是暄和公子擅书，便建议送文房之物。这紫毫笔是俺特意寻来的上等货色，暄和公子亲自看过，点头才定下的。

【承安十八年夏六月初七】

·支出：无。

·收入：无。

·备注：鹤杳少爷生辰。暄和公子将那套紫毫笔送上时，少爷愣了好一会儿，随即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拿着那笔连说了三声“好”。当晚宫宴，少爷的目光就没怎么离开过暄和公子。俺瞧着，那青玉笔山，就摆在暄和公子书案最显眼的位置。

【承安十九年秋 九月十二】

·支出：纹银二百两，黄金五十两。

·项：打点漕帮耳目，探查“影煞”线索。

·备注：暄和公子遇刺，少爷当时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彻查。这银子花得如流水，少爷眼都没眨。他守在暄和公子病榻前整整一夜，第二日朝都没去。俺送去查到的线索时，少爷眼下乌青，声音沙哑，那眼神里的后怕和狠厉，俺至今想起来都心头发颤。那时俺才明白，暄和公子在少爷心里，分量有多重。

【承安十九年冬腊月二十】

·支出：银丝炭十车，上等白狐皮三张，各类滋补药材若干，总计纹银五百余两。

·项：东宫用度。

·备注：自暄和公子伤愈后，少爷便吩咐，东宫，尤其是文华殿的用度，一律按最高标准来，地龙要比别处烧得暖，炭要用最好的银丝炭，说是公子体弱畏寒。俺瞧着，公子气色确实比刚入宫时好了不少，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寒意，也似乎被驱散了几分。

【昭明元年春三月】

·支出：无。

·收入：无。

·备注：风云突变，青林旧案被掀出，公子身世曝光。朝堂之上惊涛骇浪，少爷竟以太子之位作保。那几日，东宫气氛凝重得吓人。俺在外奔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少爷与公子在书房长谈一夜，第二日出来时，两人虽疲惫，但之间的那种感觉不一样了。

【昭明元年冬宫变之夜】

·支出：纹银三千两（用于抚恤伤亡侍卫及暗卫），重金聘请名医数位。

·项：应急。

·备注：少爷为护驾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公子衣不解带，亲奉汤药，那憔悴担忧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动容。少爷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紧紧握住公子的手，那眼神，俺都不敢直视，太灼人了。后来，少爷不顾劝阻，执意将公子安置在离养心殿最近的文华殿，一切用度规制，皆与帝王比肩。这心思，已是昭然若揭。

【昭明二年元月】

·支出：金丝楠木、南海珍珠、孔雀石、青金石等珍稀材料，工钱，总计逾万两。

·项：修缮文华殿，打造“同道”印。

·备注：少爷下旨，将文华殿彻底修缮，与养心殿有密道相连。殿内布置，一应按照公子的喜好，清雅而不失华贵。少爷还亲自画了图样，命匠人用一块极品田黄石雕了一方私印，上刻“同道”二字。俺送去时，正瞧见少爷将印放在公子掌心，低声说：“往后，你我便是同道之人。”公子握着那印，眼眶微微泛红，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昭明三年夏至今】

往后的账目，就愈发“没规矩”了。

·昭明三年七夕：支出：巧匠制九连环一副（公子喜静，少爷说给他解闷）。

·昭明四年秋：支出：江南进贡的蟹粉一坛（少爷嫌腥，公子喜欢，少爷命俺想办法保鲜快马送入京）。

·昭明五年冬：支出：寻访民间制香师，复原公子幼时家中常用的“雪中春信”香。

·昭明六年春：支出：为公子定制常服数箱（少爷嫌弃公子衣着过于素淡，亲自选了料子和颜色，多是月白、雨过天青等雅致颜色，衬得公子愈发风姿出众）。

· ……

这账本越记越厚，里面的金银数目反倒成了其次。鹤杳少爷看暄和公子的眼神，始终带着那份独有的炽热与珍视；而暄和公子，也早已不是当初那块寒玉，他变得温和，眼角眉梢常带着浅淡却真实的笑意，那是被人放在心尖上仔细呵护，才能滋养出的模样。

俺这本账本，记录的哪里是买卖，分明是鹤杳少爷一点一点，用真心、用行动，将他在意的人，牢牢护在羽翼之下，暖进心坎里的过程。

这大概是俺赵谦这辈子，做得最成功，也最值得的一笔“长期投资”了。

不图别的，就图能亲眼见证这么一段情深意重，看着他们好好的，这心里头啊，就跟着暖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