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了之后,钟荇还是没有答应带薛玉一起去,去镇子上要走一段山路,以薛玉现在的情况,怕是有些困难,更何况路上还有未融的霜雪。
出门的时候,薛玉倒也没拦着他,钟荇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竟觉得又回到了当年年少的薛玉爱粘着自己的那段时间。
钟荇不禁失笑,现在的薛玉可没有那么乖,也不会小小一只抱着他的腿,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只顾着掉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
等再大了一点,就只顾着生闷气了。钟荇略微无奈地看着当事人一眼,静静地关上了门窗。
温父是一个热心肠之人,见钟荇出来了,赶忙迎面过来。
阳光之下,还未融化的雪便落了一地的璀璨,仿佛也被装饰起来。
“钟先生你身体不好,何苦要走这一趟?若是需要什么,和我说一声就是了,我替你带回来。”
钟荇道:“别的倒没什么,只是有些要紧之物,需要我亲自去看一下。”
温父一听,连忙点头称是:“这倒是了。”
钟荇朝他一笑,真情实意道:“麻烦了。”
他像是不知道这笑有多大杀伤力是的,木工只觉得这冰天雪地里像是突兀地开满了魅惑众生的艳花,连香味都是那样的诱人。片刻之后木工看着钟荇略带疑惑的眼神,像是幡然醒悟似的,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心道:钟先生这样的容貌,恐怕是百年难得一见的。
“钟先生,我们走吧。”
于是长溪村渐渐在他们视线当中远去。山那边的镇子名唤天青镇,两地相连的山名叫绛兰山,便是他们脚下这座险峻的高峰。
相传,太微宗第一任宗主慕元良便是在此悟道,待其飞升之时,天边便忽然落下一片绛红,如同红练一般光灿夺目,惹得附近村民纷纷相看,吃惊不已。前来查看之时便只有快要散去的红霞和不知其名的花丛,慕元良却了无踪迹。因此古怪之花与人间常见的兰花形态相似,便冠名绛兰花。此山也因此而得名绛兰山。
钟荇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就问过当地的村民,他们这里的传言到底是如何?
村民告诉的与钟荇听到的传言别无二致,只是有一点——
那就是慕元良竟在此处待过一段时间,不知为何传言并未提及。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钟荇便在此处住了下来,一住便是五年。
在路过一片红艳似的花丛之时,他们闻到了一种隐秘的奇香。
钟荇似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随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眉眼都舒展了几分。
温父本欲告诉钟荇要飞快避开,见钟荇往那处瞧,便问道:“钟先生也对那片地方有兴趣?”
“只不过还是小心为妙,那地方古怪的很,就连在这里生活了数十年的人也没有什么胆量去的。”他叮嘱钟荇道。
钟荇淡淡一笑,回道:“只是看着有些新奇。”便将此话略过去了。
两人便加快了脚步。
天青镇人来人往,虽不算特别繁华,但却是五脏俱全。只不过一到此地,他便一眼瞧出了些许异常。
在告别温父之后,钟荇没有久留,顷刻间便闪进了巷子里,一边小心地查看了一下。
见那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反而被镇民围得视线不明,钟荇心下一转,便在这附近寻了个酒楼,打算探查底细。
他找了个视线清晰的角落里,以便观察人群。
待小二来了,钟荇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为何在那里围着一个奇怪的人?”
店小二本来就呆愣愣地瞧着钟荇的脸,见他说话,又差点将茶水打翻。
好不容易稍微淡定了一下,他闻言弯下腰,朝这位漂亮至极的客人低声说道:“客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来了几个人也不知是干什么的,只是张贴了一张告示。看他们衣着打扮,似乎是仙门修真之人。至于是何门何派,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几时贴的告示?”钟荇又问。
小二咂摸了一会:“约么应该有一周?”
“你见过那上面写的什么吗?”
小二干笑了一声:“客官,我认识不了几个字。”
“不过我听说,他们似乎是免费在帮人看病,不得不说,早就听闻修仙之人心怀大爱,现在看来倒真是一些良善之人啊。”
钟荇轻哂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道:“确实是十分良善。”
那些人是冲他来的还是……薛玉呢?
亦或者是他们知道了什么?
钟荇不再耽搁,按照计划去了几家草药铺。
之后本该就此与温父汇合。
只是,他目光朝对面移了过去——那里有一个卖糕点的铺子。
——
黄昏之时,他们二人才终于返回村落。
钟荇推开破旧的门,当即一怔。薛玉竟罕见地躺在了床上。
难不成在睡觉?
“薛玉?你睡了么?”钟荇轻声问。
没有声音,只有浅浅地呼吸声萦绕在钟荇耳边。
钟荇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将买的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身见薛玉身上的被子不知为何滑落了下来,便想着要替他盖一盖。
只是他不过刚走到床边,手还没有摸到被子。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钟荇脑子一空:他竟然醒着!
他一时不察,本就没什么防备,现下两人力量悬殊,竟真地被薛玉拉了过去,随后便是天翻地覆地一阵眩晕。
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钟荇整个人都被薛玉极其强劲的力道拽了上去,以至于完完全全地伏在了薛玉身上。
两人顷刻间便呼吸相缠,钟荇惊疑不定,而薛玉仍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钟荇顾忌着薛玉的伤势,没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好半撑着身子僵在原地,本想稍微挣扎一下,却被人死死地拉住,动弹不得。
他有些慌乱地说道:“薛玉,你干什么?!”
薛玉像是才终于明白似的,清晰的面容全都袒露在钟荇的面前,他嘴唇嗡动,轻轻说道:“原来是你。”
“我以为是来杀我的人。”薛玉解释道。
两人不过微末的距离,即便是有绸带阻隔,钟荇也仍然有被薛玉若隐若现的视线环绕的错觉。
薛玉身上穿着的还是钟荇的衣服,随着刚才两人的动作凌乱地散开。这个角度,钟荇首先看到的是他眉眼间附着的绸带,而后便是早已不甚苍白的薄唇,轻微起伏的脖颈之下,露出了一截清晰的锁骨。
再往下看就……非君子所为了。
钟荇下意识侧开眼,又忍不住说道:“薛仙师,你这是何处学来的克制敌人的法子?”
“不像是正统修仙术法吧?!”
最后一句简直是一字一句地吐/出来。
薛玉歪头想了想,认真地说道:“不瞒你说,当年教我的师兄性子很不着调,时间久了难免有长歪的时候。”
“有些事情记不清了,说不定就是从他那处学的呢?”
钟·师兄本人·荇:“……”
钟荇被简直他这番话气笑了。
我教你将敌人往自己床上带?!
不说他,太微宗百年名声要被眼前这个玩意给毁了。他忍不住回头瞪了薛玉一眼,在心里快要将薛玉捏成皮球。
钟荇被他气得咳嗽了几声,那张芙蓉面上因此泛着薄红,连眼尾都被晕染。他发上系着的红珠不知何时被扯断,又好巧不巧地滚到了这人的锁骨上。
钟荇看着它不争气的样子,忍着怒意说道:“还不放开我……薛仙师?!”
薛玉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慢悠悠地松开了对钟荇的束缚,又恢复了以往那种疏离的感觉:“抱歉。”
钟荇:“……”
他现在真的想揍薛玉一顿。
当然这只能是想想,现在的薛玉能把钟荇吊起来打。
只不过还没完全起身,他动作一顿,复又看向薛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刚才钟荇气上心头,满脑子只想要怎么找机会教训这个不成器的师弟。
现在方察觉有什么东西抵在了他的背上。
钟荇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那是薛玉的本命剑——见月。
原来没有丢啊,还在这里等着他!
冷意瞬间被收了回去,钟荇这才有机会整理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衫。
当然薛玉的状况也没比他好上多少。
看到薛玉收了见月,钟荇心想:原来他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敌人。
他神色复杂地揉了揉被薛玉抓过的手腕,只觉得有些隐隐作痛。
果不其然,落下了一圈红痕。
钟荇没再管他,反而开始深思了起来。
抛开那个古怪的姿势不说,方才薛玉躺在床上,恐怕也没有多少可以防御的方式。若是他不出声,也许见月真的要从他的背后穿心而过。
这样想着,或许真的只是一场小小的误会而已。
自己的反应应该也算是正常的很,薛玉到现在也没说什么,这便是要过去的意思。
只是,他仍觉得有些不怎么自在,正想着要做些什么来重新让自己淡定下来,突然想到他买的那盒糕点,正适合现在拿出来缓和气氛。
“来的时候路过一家糕点铺子,气味香的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便全都买了些。”钟荇一边拿出盒子一边朝薛玉道。
在太微宗的时候,薛玉喜食桂花糕,钟荇每次下山都会特意给他带上一份。不过现在加上桂花糕他足足买了四种。
钟荇自然是有意为之,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岂不是直接将自己暴露在薛玉面前?
不出意外的,薛玉只伸手拿了其中的桂花糕。
还是和之前一样,闻到桂花香就走不动道。钟荇下意识地想。
钟荇没什么胃口,便在旁边看着薛玉吃,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话。
钟荇似是随口说了一句:“我前去镇子上的时候,路过听一位店主说过一个修仙宗门的故事,觉得很有意思,你要不要听?”
薛玉一顿,半晌才道:“是哪门哪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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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哪门哪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