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8年,赵一铭又被送了急救,还直接进了ICU,原因是急性酒精中毒加感染性休克。
肾移植手术后,医生特别强调,一定要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绝对不能喝酒。
哪知赵一铭误以为换了儿子年轻的肾,身体会比以前还好,就经常趁着汪云萍去上班的时候偷偷喝酒。这次更是不仅喝了很多白酒,还吃了不少生腌。
到医院的第一时间,医生就将ECMO首日费用清单给了汪云萍和赵淇。
汪云萍一看到账单上的数额,几乎要昏死过去。赵淇拿过账单,看完仅是第一天的费用合计后,也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虽然赵淇在2016年就给全家都买了城镇居民医疗保险,但是这次因为用了呼吸机的缘故,需要自理的费用仍然高达10.4万。
赵淇的身上满共就剩不到两千块钱,家里的积蓄也早在赵一铭做肾移植的时候花光。
现在的局面是不管赵一铭最终能不能醒过来,这10.4万都是必须要交的。
汪云萍在医生的办公室里痛哭,赵淇沉默着拿着对账单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
赵淇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死,能不能他和赵一铭换换,让他躺到里面去,干脆就别救了。
他想问问,到哪里去能将自己的这条贱命卖出十万块?
他还想问,命运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玩儿他?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汪云萍的态很不好,赵淇让她先回去了,他守在医院。呆在这儿并不是因为担心赵一铭,而是医生交待,今晚必须要留人。
赵淇在走廊里从白天坐到天黑,他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从哪去凑这十万块钱。
如果真的到了卖房的地步,那么他来签字,不救了。赵江还小,他不该为赵一铭的任性负责。
即便算是谋杀了一条人命,这个罪孽就让他赵淇来背。
就在他准备去跟医生说的时候,来了一个护士,跟他说赵一铭的医药费已经到账了,让他跟汪云萍打电话说一下。
赵淇不知道汪云萍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赶紧打电话去问,结果汪云萍也不知道是谁交的钱。
赵淇怕是哪个患者家属交错,专门跑了缴费窗口去问,一问才知道,是吴锐。
吴锐与自己非亲非故,只有一个可能,是柘城。
赵淇当即就给柘城打了电话,当时柘城正在大兴机场等最近的一趟航班,预计三个小时后到厦门。
柘城在电话里让赵淇不要慌,说一切有他。
“赵淇!”
“你来了。”赵淇一看柘城就是飞了大夜后都没休息就跑来了,连胡子都没来得及刮。
“你父亲......”柘城的手刚碰到赵淇的胳膊就立刻收了回来。
“是你付的医药费?”
“对不起,我......”
“为什么道歉?”赵淇往前走了一步,离柘城更近了些。
“没经你同意,我干涉了你的家事。”
赵淇不语,只是看着柘城。
8年过去,当时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沉稳,英俊非凡。赵淇承认,柘城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
赵淇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参与了柘城之前的人生,他发给自己的每一张彩信,至今都还在手机里存着。他自己一个人拍的高中毕业照、大学入学仪式、第一次穿制服、第一次坐在机舱里......
不止柘城害怕,赵淇也害怕,他害怕这些东西只是柘城在精神上虚无的寄托。
要知道,人与人之间最美好的就是想象力,一旦距离太近,幻想被戳破,所有的美好都会消弭。
他并不认为柘城在看清真实的自己后,还会喜欢自己。这样的人生太烂了,连他自己都避之不及。
赵淇也再无法承受全心全意的爱过后再彻底失去,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生命力经得起剥夺。
“剩下的事你别管了,我这两天休息,我来处理,好吗?”柘城微微低头,轻声说道。
“你来处理?你以什么身份处理?”
赵淇以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质问柘城,后者的眼神果然暗了暗,然后强颜欢笑道,“我们是朋友,我......”
柘城愣住了,因为赵淇靠在了他身上。
“柘城,我好累啊。”赵淇现在连喘气都觉得费劲。他的脸挨着柘城的肩,双眼空洞的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假人。
柘城犹豫再三,用手臂将他轻轻环在怀里,“有我在,你不要害怕。”
“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柘城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轻拍着赵淇的背。因为这个问题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一时间也答不出来。
“你说我是不是很怂,都这样了我还没勇气死。”
赵淇将脸埋进柘城的胸膛,双手紧紧地攥着柘城腰间的衣服,眼泪无声的滑落。
“你一点都不怂,你很勇敢,也很坚强。大多数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未必有你做得好。”
他其实更希望赵淇自私、自我一点,这样就不会这么辛苦,以致于搭上自己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