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时,江泊书同林逢之一齐到了医院,带着林椿荷挂了精神科。
做了好几个检查,又跟医生聊了有一个小时,历经五个小时,最后的诊断报告终于到了两人手上。
“药物只能辅助,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患者感受到平和温暖,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适得其反……”
江泊书倚着墙,一边拉着身侧的林椿荷,一边拿着诊断报告,若有所思地念着。
他翻过一页,纸张背后一片空白。
见报告已经到了头,江泊书便合上诊断报告,思索一阵,便同林逢之商讨着接下来的对策:“你待会是不是要带椿荷回家啦?”
有各种血泪在前,林逢之便离林椿荷远了些。
他闻言看向江泊书,应了声:“椿荷接下来要静养。”
“这点我没异议,但我就是有个问题。”江泊书微微弯下腰,把林椿荷的头发挽到耳后,“你和椿荷真的能单独相处吗?”
他说完这句后,顿觉有几分不妥,便找补道:“……你别在意,我不是故意要说的。”
林逢之并没放在心上:“不是你的错。我心里也在想这件事,毕竟椿荷对我和对你……不是一个态度。”
“试试?”
江泊书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当即就把林椿荷拉过来一点:“椿荷,看一下这个哥哥?”
林椿荷:“……”
林逢之:“……”
“哥哥!”林椿荷紧紧抱住江泊书的手,哭喊了一句。
“…………”江泊书哄了林椿荷几句,而后望回林逢之,“这有点难办。”
林逢之按了按额角:“她赖着你也不好。”
江泊书语气轻松:“住我那啊。你不介意就行。”
“泊书,虽然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这样真的很像……”林逢之道,“对椿荷有意思。”
“那你也一起来呀?”江泊书乐了好一阵。
笑完了,他便正色道:“我认真的。你看你那么少话,难道天天和椿荷大眼瞪小眼吗?……不能吃巧克力啦,待会就走了。”
后面这一句是同林椿荷说的。
林逢之合上眼:“你是个很好的哥哥,泊书。”
“你这是夸我稳重啊?”江泊书很高兴,“虽然我和我的那帮堂表妹见面就掐……”
林逢之起了身:“走吧。”
江泊书拉上林椿荷:“行。你开车?先去你那收点东西。”
林椿荷平常时候倒还挺安静,坐在江泊书身边,只字不发。
倒是江泊书絮絮叨叨地跟她说了挺多,接下来要去哪,待会吃什么。
最后见林椿荷有了几分困意,便住了嘴,让她补补精神。
车里没了声音,江泊书思绪也飘散去了别处。
昨天那场行动很成功,在将伤亡最小化的情况下,擒获了主要的犯罪人员。
江泊书在与警方汇合的时候便说了叶行序这件事,但前前后后耽搁了太久,待分出另一支警力前往排查时,叶行序此人已消失不见。
后面警方又根据江泊书说的去查了出境情况,同样是毫无结果。
通缉令已经下发,但江泊书也说不准,叶行序现在是为了避风头而继续在国内苟着,还是以别的手段出了国逍遥。
江泊书摇摇头,叹了口气。
前排的林逢之从后视镜中注意到他的表情,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甫一出声,江泊书便想起了另一件事:“那个,何副厅昨天跟你说什么了……没事没事,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句……”
江泊书想了半天,最后只说出句没头没尾的话来:“你不用太担心这件事的。放宽心就好了。”
林逢之笑了声。
从镜子中,江泊书看到了他弯起的唇角。
“泊书,”他道,“你这个性格,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江泊书哼了声:“那也要我喜欢……”
“到了。”林逢之停下车。
其实倒没什么东西要收的,毕竟已经十二年过去了,十六岁的林椿荷穿的衣服已经不适合了,江泊书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思索着要不要给林椿荷买点衣服。
“哥哥。”身边的林椿荷叫了一句。
江泊书回过神来,应道:“怎么啦?”
林椿荷的环视着屋子:“我回家了,但是爸妈呢?”
江泊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他胡乱答了两句,随后起身,找到房内的林逢之:“林副支队。”
林逢之偏头看向他:“怎么了?”
“我之前好像忽略掉了一个也很重要的点……”江泊书微咳几声,“相对于别的地方,椿荷可能更熟悉这个从小生活到大的家,所以……还是我收东西好了。”
林逢之目光沉静,却有些许说不上来的情绪:“因为椿荷,你多了很多麻烦。”
江泊书踮起脚来搭他的肩:“你如果担心椿荷的话就换个角度去想吧,我冲着你去的行不。”
“……”林逢之不置可否,“不要踮脚。”
江泊书故作无事般恢复了平站这个动作:“椿荷应该还要买几件衣服吧?”
“这个就不用你去了。”林逢之复又道,“解知出院了,问我晚上出不出来吃顿饭。你去吗?”
出院这么迅速,看来伤得不重。
江泊书随口问了句:“还有谁。”
“他弟弟和弟媳。”
江泊书顿时猜到了解知这一举是何意。
大概就是出于“不要看我这么大了还没结婚但我还是个直男身边也全是直男”的心思。
想到这,他不禁也有些同情解知:“我也去吧。多一个直男解副支队就多一份底气。”
林逢之:“?”
说笑完后,江泊书又想到另一茬,往屋外看了眼:“那我们两个都出去了,椿荷怎么办?”
不知怎的,他竟莫名觉得自己跟林逢之就像对刚要完孩子的夫妻,出个门都要担心孩子在家能不能照顾自己。
林逢之也在想这件事:“你去问问椿荷吧。普通的生活问题她应该能解决,就是怕她的精神状态会不好。”
江泊书转身往外走去:“我看看能不能和她说通。”
“哥哥。”林椿荷唤道。
江泊书在她身边坐下,思考了一会,便道:“椿荷,我晚上要出门一趟,你可能要自己在家。”
“……”林椿荷道,“你会回来吗?”
江泊书点点头,给她做着保证:“说不定你一睁眼我就到家了呢。不过……”
他拉过林椿荷,随后指了指屋内,在后者耳边道:“那个人还记得吗?”
林椿荷回道:“怎么了?他是谁吗?”
江泊书小声道:“你可以也叫他一声哥哥吗?”
林椿荷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啊?”
……这样子,林逢之心里应该好受点。
江泊书一边盯着房间门口,一边解释道:“怎么说呢……椿荷,你别看他看着很可怕,但其实他也爱你的。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林椿荷还是理解不了:“但他一句话都不说……”
十几年的折磨也破坏了林椿荷的一部分记忆,只记得模糊的称呼,却不记得具体的性格样貌。
想起报告上的这一点,江泊书终究是没再强求她:“没事啦。不过你如果想好了,可以叫他哥哥了,也不用怕,他会很高兴的。”
他靠着沙发的软垫,突然想到家里,有些头痛。
现在和林椿荷的这些事,能瞒家里多久,就瞒多久吧。
·
晚时,餐厅。
江泊书同林逢之到了地方时,解知跟解源两口子已经聊开了。
他快步走进包厢内,拉开了椅子坐下:“解副支队,我们两个来晚了。”
解知的视线转到他身上,奇了一瞬:“你跟林逢之一起来的?”
“顺路嘛,林副支队载我一程。”江泊书搪塞了句。
他跟林逢之住一块这件事,还是不要让这位被弟弟伤透了心的直男知道为好。
也得亏解知当了三十几年的单身直男,并没听出什么问题来:“那你和林逢之关系挺好啊。”
当然啦。
林逢之拿来菜单看了一眼:“点菜了吗?”
解知回了一句:“还没呢,就等你两个了。”
江泊书暗自松了口气。
他那好几页的忌口还摆在那,要是这三人提前点了一桌子菜,上菜的时候他可难熬。
感慨完后,江泊书又凑向林逢之:“你知道我忌口吗?”
“知道。”林逢之道,“所有常见的配菜你都不吃。”
江泊书:“……”
江泊书:“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他不再理会林逢之,想起解知昨天受伤住院这件事,便转向那人道:“解副支队,你伤哪啦?”
“肩膀吧,没多严重。”解知没把这当一回事。
但他旋即话锋一转:“小江你还记得要关心我呢,楚澜雨知道这茬儿后还高兴跟中彩票了一样。”
莫名被殃及到的楚澜雨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解源便冷冷回道:“上次楚澜雨住院,你直接在公安厅交流群里面发红包。”
“……”这厉害了。
江泊书贴近林逢之,遮住口型,低声道:“解副支队发了多少钱?”
林逢之拿着铅笔,在菜品旁边勾选着:“解知发了五百,解源抢了三百。”
江泊书惊叹一声:“这手气,抽卡一定厉害。”
“发烧算什么大事啊,而且你不抢一大半交住院费去了……”解知心虚片刻,复又抬头向江泊书,“小江你说什么呢?什么抽卡。”
江泊书微咳几声:“就是呢,我想着解警督抢红包手气都这么好了,如果在游戏里面抽卡什么的话,一定也很幸运的。”
解知仿若找到了知己:“小江你这可说对了啊,我都怀疑我那点运气全给解源那人吸去了,现实中谈恋爱省下的钱全花到二次元里了,我感觉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楚澜雨揶揄了一句:“反正你也找不到梦中情人了,彩礼该花就花,挺好啊。”
解知叹息着摇摇头:“弟媳妇你也给不出去啊。”
“大舅子你看你这话说的。”楚澜雨笑着一揽解源,“解法医想要的话多少万我都能给啊……哎哎解法医。”
江泊书偷看了好一阵,刚想垂下头去笑一阵,一个菜单便递到了他手边:“你看看有没有你的忌口?”
江泊书接过菜单,扫了几眼林逢之勾选出的菜。
意料之外的,林逢之虽然一副没把别人忌口放心上的模样,但江泊书看了一通下来,他还真没点什么江泊书讨厌的菜,更多的是符合江泊书口味的菜品。
“你记性挺好的呀林副支队。”江泊书将菜单转交到解知手上,夸了林逢之一句。
林逢之短促地笑了下:“要是勾错了任意一道,你或许就有得说了。”
“我也没有那么不讲理吧。”江泊书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解知一行人同他们两个的口味相近,也没额外多点什么菜,将其递到了服务生手上。
只是在菜被端上桌时,江泊书才发觉一件事——解知额外点了个不受桌边诸人欢迎的饮品。
“谁要喝啊?自己一个人喝真的没意思。”解知拿开瓶器撬起酒瓶盖子的一角,随着一声气泡破裂的声音,瓶盖落在了桌上。
“我不喝。解法医也不喝。”楚澜雨率先表态。
林逢之连说话都省了,态度明确。
解知希冀的目光便落在了江泊书的身上。
江泊书也很给他面子,将杯子递过去:“我喝。”
解知很高兴:“小江你这人可以!不过你不会耍酒疯吧?”
“你还会喝酒?”林逢之问了他一句。
江泊书将满了玻璃杯子拿回,抿了口酒:“会啊。我堂哥就是个酒蒙子,跟他混久了就会了。”
说完这句,他又扬声跟解知保证着,“放心放心,我虽然酒量不怎么好,但酒品很好的。”
单从解知喝酒的动作来看,就能知道这人酒量一定不差。
他吃了一筷子菜:“‘不怎么好’是个什么量?”
江泊书将酒的瓶身扭转,找到度数看了几眼后,便回道:“这种度数,这种杯子的话……四杯倒两杯醉吧。”
林逢之给他夹了个排骨:“那少喝点。”
“放心啦,我自己有数。”
然而事实证明,这种打包票的话,一般都不可靠。
男人一灌起酒精来,再陌生的人都能聊开聊美。江泊书同解知二人自然也不例外,从警队经历聊到感情生活,两人惺惺相惜,大有往昔的钟子期伯牙知音之势。
江泊书基本没动过筷子,杯子倒是拿起了不少次。
“其实我也没喜欢过人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查案子,少数的休息时间里也没力气去和女孩子约会。”江泊书吃了口米饭,含糊道,“不过我不急。感情这种东西,强求来的也不适合自己。”
解知此时还挺清醒,没上脸:“刑侦队也有女警吧,没注意过吗?”
“女警?有女警?刑侦队里的人除了林逢之,我就只能想到解警督和周栩了。”江泊书搁下筷子,倏地又去勾林逢之的脖子,“不过说到林副支队呢,我就要提一句了。虽然他不是女警,但也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的人……”
聊天途中,江泊书不知喝了多少酒。
林逢之知道他现在脑子已经不清醒了,刚想拨开他的手,那人却凑上来,仰起了脸。
解知:“……”
解源:“……”
楚澜雨:“……”
“……我操,我操,我操!”解知喃喃了三声,继而怒拍桌,“林逢之你他妈解释一下!”
楚澜雨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一边给解源盛汤一边拱火:“大舅子你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副支队出轨了呢。”
“滚你的大舅子,解源必须是你老公。”解知抽空骂了句自家弟媳,旋即以“我早就猜到了”状质问道,“我早就猜到你已经不是直男了!快说,是不是你勾引的小江!”
“…………”林逢之拉开江泊书,让他靠着椅子坐好,而后揉了揉太阳穴,“泊书应该是在耍酒疯……”
解知坚信林逢之是在负隅顽抗:“胡说!谁他妈耍起酒疯来会亲自己朋友!”
靠。
包厢里什么时候这么吵了。
江泊书眼前逐渐清明,感到一阵晕眩的同时,他也随口问了句:“我靠……你们吵什么?我头晕死了。”
听到这个声音,解知顿时跟找到了救星似的,窜到江泊书身边:“小江!快说!是不是林逢之这人勾引你!”
什么勾引?
江泊书努力回想了一下:“我们刚才不是还在聊感情生活?怎么扯到这来了……解副支队你说话小声点。”
“你——”解知道,“刚才搂着林逢之的脖子亲他!”
“???”
江泊书的酒顿时醒了一半。
因为一下子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刚才脑子就迷迷糊糊的,做事都近乎于无意识。
他偷偷观察着林逢之的表情,随后才试图解释一下:“那个,你不要太应激啊解副支队,我和林副支队……唔,好朋友,真的好朋友。刚才我脑子迷迷糊糊的,可能把林副支队看成什么……呃,漂亮女生……也不一定……楚副你觉得呢?”
他眨着眼。
楚澜雨果真顺着他的意思道:“小江这种情况呢,我理解的。想当年我也犯过这种错……”
江泊书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多感谢他几下,便听那人话头一变,向着一个怪异的方向进发:“当时还是公安厅的庆功宴,我跟两个领导喝了几口酒,酒精上头,然后就和解法医……”
江泊书:“……”
大哥你不要说了,他现在真是越描越黑。
幸好在这关键时刻,事件的另一个主角林逢之开口救了场:“别急着解释了泊书。你吃饱了吗?”
虽说江泊书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顺着台阶下了:“差不多了。干嘛呀?”
林逢之拉着他:“那先回去吧。”
冷处理?长期来看的话不怎么样,不过避避风头的话,还是勉强可行的。
江泊书便应下来:“你扶一下我。”
解知在二人后头不可置信:“操……这他妈就控制不住下半身了?”
解源喝了口雪碧,声音淡冷:“哥,你看着真的很可怜。”
·
坐回到车里后,诚然江泊书还有些头晕,脑子却已经清醒不少了。
他拉住林逢之的手,语气小心翼翼:“那个,林副支队啊,我真的是直男。真的。你别多想。”
林逢之重复了一句:“直男?”
江泊书忙不迭点头:“跟解知一个级别的直男。”
被林逢之认为是对林椿荷有意思倒没什么,要是被认为是对他自己有意思……很难办。
林逢之倏地靠近他。
原本沉闷的气味,多了一股草木香调和。
江泊书有些搞不明白他的意图,下意识想往后退一点:“林逢之你……唔……”
林逢之轻轻捏着他的下巴,使之仰起头来。
分离时,林逢之帮他系好安全带,淡声道:“扯平了。”
嗯对写这章的时候墨墨子笑成了贝利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