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泊书的手僵在半空中,片刻后,他抬头一看,果真是叶行序。
怎么回事?不是说要十点?现在应该九点都还没到吧?
难道是……叶行序早就猜到了他的意图?
脑中思索间,身后急促的呼吸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江泊书回头一看,林椿荷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儿,跌坐在地上。
“……”他推开叶行序,出了屋子,顺带关上门。
待确认林椿荷不会再看到身边这个人时,江泊书才收了心,呼出一口气。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叶行序便开口了:“你同情心泛滥了?”
江泊书一愣,旋即又意识到一个点:叶行序可能并不认识林椿荷。而江泊书方才与林椿荷的对话,他或许也没听到多少。
想到这,江泊书便放下心来,回道:“闲不住。而且给个巧克力怎么了?”
“还有……”他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个女孩子在你们这待多久了?叫什么?”
叶行序递给他个巧克力,便像个局外人般道:“被孙家老大买回来大概有十几年了。叫什么,我不清楚。问别人也没结果。在这里,被拐进来的女生都统一叫为某人小媳妇。”
江泊书接过巧克力,如先前一般塞进了口袋里。
听完叶行序这一番语气平平的话后,江泊书颇富讽刺之意地哼了声:“……自己也心知肚明这些女生都是被拐来的。”
叶行序笑了:“我又没买这些女生,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跟一个三观歪了的人交谈没有丝毫意义,江泊书便改了话题,转而去问另一件事:“你能这么早回来,是谎报了时间吧?”
“是啊。”叶行序推开屋门,“我就想着以你这性子,就算喝了药也肯定不会真待在屋子里。不过我本来是抱着你跑了的这个念头的,看来还是我太不信任你了。”
呵,呵,呵。
江泊书在心里回了他三个铿锵的呵,一声比一声有力。
“你现在睡吗?”叶行序倏地问了句。
江泊书有些没听清:“什么?”
“我说呢,”叶行序指了指床铺,唇角微勾,“你睡吗?”
江泊书想说点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了几番,才带了脏道:“我……我他妈想掐死你。”
他自认自己不是个爱说脏的人,毕竟是由性格温和的江老同志带大的,深知文明的重要性。要知道就算是被林逢之拉下水的那次,他都咬住了牙,没说过一个脏字。
只是叶行序这人太不按套路来。
叶行序笑道:“希望有这一天。不过也挺晚了,趁早休息吧。”
江泊书扯过一床被子甩到地上铺平:“我睡地上吧。这是我最大的退步了。”
如果可以,他连睡都不想睡。
叶行序也没再说什么,关了灯:“那你很有原则啊,泊书。”
江泊书侧躺着,倏地觉得眼皮有些沉。
大概是药性上来了。
·
次日时,江泊书是被叫醒的。
睁开眼后,他最先确认了自己所处的地方,见没有变化后,他才按按额角,松了口气,从地铺上爬起来,问了嘴叶行序:“待会儿就走?”
叶行序饶有兴趣般:“你现在不抵触了?”
你这问的有意义吗……
江泊书自然不可能把心里话说出去:“看你还不乐意了。”
“看来我要做出改变了?”叶行序笑着说,“就现在吧。不然我怕公安厅打过来了。”
江泊书不予置评。
他忽然间又向叶行序伸出手:“你还有巧克力吗?”
叶行序毕竟不是圣诞老人,身上揣不了那么多巧克力,便拉开木桌抽屉:“你拿吧泊书。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吃的巧克力?我怎么没发现。”
江泊书也没客气,抓了一大把巧克力进口袋里:“带着船上吃。”
这当然是假的。
虽说昨天见到林椿荷的时候,她并没有太严重的应激行为,但在奔逃途中不免会遇见众多孙家的人,到时候就另说。
不过,几颗巧克力能不能稳定住林椿荷的情绪,也有点难说。
一直到口袋被巧克力挤得鼓起来,江泊书才停了手,起身道:“走吧。”
叶行序偏头,示意他看向几乎空了的抽屉:“你还不如全拿了。”他将剩下的几颗的巧克力装进江泊书口袋里。
江泊书的手停在口袋上方,很想把这几颗挑出来塞那人嘴里。
但回想了一下先前两次的失败经历,他还是把手拿开了。
江泊书走在叶行序前面,先一步开了门:“是直接出境吗?”
叶行序后一步跟着出了屋子,语气轻快:“还要换乘呢。这又不是边境城市。”
他这一间屋子所处的位置比较偏,主要的用途估计就是放杂物,是以也没几个人会路过。
是叫人临时收出来的。江泊书想到了那份被解析出的视频。
但在接触到阳光时,他不由得扶了扶头。
昨天喝下去的那杯水真不是假的。
只是在这种状态下,还能不能护得住林椿荷。
“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了。挺近的。”叶行序注意到他的动作,笑着补了句。
江泊书摇了摇头,走到了他前面。
叶行序说的倒真没错,在树林间穿梭了约莫有十五分钟后,视野倏地开阔起来,被粼粼的银光占据。
并不算广阔的湖面上,一艘精巧的小船吸引了视线。
叶行序先一步上了船:“你也来吧。”
江泊书在甲板上找了个椅子坐下:“我歇一会儿。你去搞这船。”
叶行序应了下来:“行。”
江泊书的视线定在了他背后。
这番“歇一会”自然是假的,江泊书不可能真跟他走了。
现在叶行序似乎对他放下了警惕?
江泊书站起身来,无声无息地走到叶行序身后。
“泊书?”但不知为何,叶行序还是听到了些许声响,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歇着?”
江泊书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当然不可能啦。”
他复又瞥眼看了番叶行序身前有些低矮的栏杆,视线下移,确认完了水的深度后,他拉过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叶行序,“吃不吃巧克力呀?”
江泊书也没等这人回复,抬脚一踹。
“砰”的一声,水滴溅到了江泊书脸上。
“你爹高中英语九十分,谁他妈跟你去外国找罪受!”
发泄完这一句后,江泊书本来还想多说点自己这两天憋在心里的话,但在临开口时,远处的爆炸声让他想起了自己所处的境地。
便也没再敢继续耽搁,研究了一阵这船的操纵台后,果断按下了船的驱动键。
现在公安厅的行动正式开始,叶行序一定是没胆子再回去了,此时不回更待何时。
江泊书便从甲板上跳下来,往回跑着。
林椿荷所在的那一屋子就是杂物室——或者直接点,就是个堆除了食品垃圾的地方——加上位置偏僻,这会儿应该孙家的人应该不会去管她。
被叶行序带来这地的一路上,江泊书连眨下眼都不敢,净在记路,就等着将那人踹下船后能尽快回到孙家去。
好在他记性好,就算是情况危急,也没有走错任意一条路,陷入更为令人绝望的困境中。
约莫十分钟后,江泊书回到了孙家当中。
他喘了几下,呼出一口气,随后跑向那间林椿荷所在的杂物室,伸手去够门把手时,却摸了个空。
江泊书心中一惊,视线调转,看向杂物室里头。
果然,屋子里除了跌在地上的林椿荷,还有个背对着门口的男人。
那个男人此时也注意到了屋外的江泊书,缓缓转过头来。
“……”江泊书不由怔愣一瞬。
但霎时后,江泊书抓过半挂在窗台上的脏布,在那男人反应过来前,手上布条便猛地绕过他的咽喉,在颈后交叉,刹那间绞紧。
江泊书这下是用了死力,最多只需要一分半钟,便能绞碎一个人的喉骨。
那男人挣扎起来,拔过腰间的枪对准了江泊书。
他的手并不稳,江泊书微一偏头便躲开了子弹的飞行轨迹。
躲开子弹后,他旋即踹向那男人的小腿,在后者吃痛而下意识地双膝屈起时,他也抬脚踩在了那人的头上。
“咔”。喉骨传来了最后的碎裂声。
手枪摔落在地,出于求生本能,男人的手在地上胡乱摸着,江泊书先他一步抓住枪柄。
枪口对准那人的太阳穴时时,江泊书忽然想起来林椿荷还在屋中。
子弹击碎头颅的场景实在太过血腥,于是江泊书在临开枪的前一瞬,将枪口下移,对准了那男人的心口。
“噗”——
鲜血从伤口中迸射出来,几滴飞得高的,沾在了江泊书下巴。
“咚”!
尸体倒在地上,江泊书松开手,检查着林椿荷的状态:“椿荷,你怎么样?”
“哥,哥哥,”林椿荷声音里都打着颤,“他死了吗?”
江泊书感受到她情绪中的极度恐慌,便从口袋中摸出了一个巧克力,剥开了外衣:“没事的椿荷,啊。”
林椿荷嘴唇发抖:“哥,我不吃……”
江泊书心头莫名升起一丝懊悔:林椿荷这是怕他了?
——但这显然是他想多了。
林椿荷在说完“我不吃”的下一秒,指着江泊书的脸道:“你的脸,被划到了……”
江泊书愣了愣,用另一手抹了下脸,果真是一片粘腻。
大概是没完全躲开子弹的缘故。
“我没事。你先吃个巧克力,你现在情绪不太对。”江泊书缓和着语气。
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去哄人。
林椿荷倒也真的信任他,听罢便点了点头,咬下一截巧克力。
江泊书将那把枪放进腰侧的口袋里,随后叮嘱着她:“椿荷,现在我们要去找警察了。你听好,待会跑起来的时候可能会遇到很多你害怕的人,但你一定要跟紧我,不能停下脚,如果感到害怕了,你就吃一个巧克力,好不好?”
林椿荷胡乱点着头,而后转身去抱那个女婴:“那……那走吧。”
江泊书问了一句:“她会闹吗?”
“不会的!”林椿荷像是怕他要把这女婴扔了一样,忙不迭道,“小圆很乖的,她都很少哭。”
江泊书也没再说什么,领着她出了门。
说来也是,当时情况危急,他竟也没怀疑过,一个出生没几个月的女婴,怎么可能一直在睡觉,完全不哭泣。
是以在随行而来的医护人员说出那句“这女婴都死了快三天了,还怎么治啊”时,江泊书突然觉得,一切似乎都在隐隐指向些什么。
命运总是如此让人无力。
你可能不相信,但这就是墨墨子招笑的真正实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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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移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