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殿下每天都想自荐枕席 第4章 鬼商鬼市

只是孟婆殿内事务繁琐，料理起来很不容易。

那忘魂汤极不寻常，汤有八味，却并非以食材熬制而成，须得以八种眼泪为引，催动法器，再以精纯灵力煎熬，直至苦涩尽去，甘芳流露。

莫说自如运气了，他刚感受到灵力，便被箕星赶鸭子上架，以人手不足为名，打发去熬汤。

孟婆汤极难熬制，要长时间的专心一志，凝神聚气，稍有疏失就前功尽弃，须得重新来过，偏偏药引还极为贵重难得，这么循环反复，像是要把一个人的耐性磨尽。

他整夜都睡不了几个小时，孟婆汤的库存却日渐消耗。

汤还没熬成，倒是要把他先熬干了。

带着乌眼青摇摇晃晃呵欠连天地工作可不是件好事，好在前殿里盯着众鬼喝下忘魂汤的孟姐姐总能在他困意迷蒙之时提点一二，他才未铸成大错。

想来她就是凡间传说中的孟婆吧。

进入孟婆殿的魂魄，都会见到这位身段袅娜的红衣女子，巧笑奉汤，如若不肯喝，她必要温言劝说一番，倘若还是拒不消受，她便会放下殿中铁爪，牢牢禁锢那人，将汤生生灌下去。

向来要过奈何桥，便由不得他们不饮这碗汤。

他则隐在后殿，只管将魂魄们进入孟婆庄后的一举一动看个分明，顺便给为恶者的汤“加点料”。

“孟姐姐，那些饮下忘魂汤的人为何纷纷惊恐四散？”几日过去，他总算将心中疑惑和盘托出。

“喝下忘魂汤，就再也看不见孟婆殿了。这大殿如今在他们眼前不过是荒野破庙，枯骨遍地，自然是惊骇万分，作鸟兽散了。”

“原来如此……”镜尘又问：“我初来乍到，这偌大的鬼界，可有什么有趣的去处？”

“这幽都地界，最热闹的便是鬼界堡了，俗话说不到鬼界堡，便是白来了一遭……对了，鬼界堡的商贾在奈河下游支了许多摊子，离这儿不远，得空你可以去看看。”

散了值他便向忘川向下游走去，不一会儿就看见了鬼商们在岸边支起的摊子，密密匝匝，人头攒动，倒像个小市集。

“占卦占卦，前世来世都能算，只要五个通宝，来占一卦否？”

“富贵长寿饮，喝了下辈子富贵又长寿——”

镜尘很快便被角落里赌棋的摊子吸引，摊子上挂着个歪斜的横幅，上书“地府第一高手，但求一败”。

想摊主来是个棋痴，适逢棋桌边无人，他就想讨教一局。

“先说规矩，每输一局要付给我十株钱，若能赢下一局，必以百倍奉上。”

他自问棋艺在同龄人中还算拔尖，奈何那棋痴十分了得，中盘便屠了他半条大龙，他只好投子认输。

“算力太差，练个百把年再来吧。”

“敢问兄台，可有败绩？”

“未尝败绩。”

“兄台这摊子好生奇特。”

“我这不足为奇，最靠近奈何桥的那个摊子赌的东西才奇怪呢。”

“哦？赌的是什么？”

“你自己去看吧，”棋痴收讫了银钱，便不再多言。

他起身告辞，刚走几步，只见一群鬼魂乌泱泱将一个破落的茶摊围得水泄不通，镜尘凑近一看，原来有位茶博士正在讲述冥界的奇闻轶事。

“那第二殿阎罗楚江王还在人间的时候，名叫厉温，黄巾军起义之时……”

那茶博士口若悬河，故事讲得跌宕起伏，他兴致勃勃地听了一会，可惜时候不早，他得打道回府了。

改日定要叫那茶博士讲讲关于箕星的逸闻。

酉时三刻，他照例在隐仙殿里准备明日所需的忘魂汤，谁想刚催动灵力，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竟晕了过去。

“醒了？”

镜尘睁开眼，从床上坐起，看天色已是翌日傍晚。箕星正坐在他床沿，双眉微蹙，见他醒转，急忙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寒热已退了大半，是我操之过急了……你灵窍初开，想来熬制孟婆汤还十分不易，这些天吃了不少苦头吧。”

“是在我失职……那孟婆殿内……”

“无妨，我已着人替你。”

他踱到桌边倒了杯水，转身递给镜尘，“好生歇着。”

镜尘捧着那杯水，视线木然追随着箕星离去的背影。

原来这位清静无为，高妙出尘的神，也会有小心关切，温言细语的一面。

他心里那一点埋怨也就消散无踪。

随后他发现那埋怨的消解也不过是暂时的，他病愈后箕星“大发慈悲”地将他在孟婆殿的差事缩减到半日，剩余半日则亲自传授术法，他的闲暇却更少了。

镜尘本以为术法无外乎运气施咒，谁想头天授业箕星捧了一大摞古籍堆在他面前，

“要学术法，得先看懂咒文。”

镜尘接过粗略一翻，“这是上古的文字……”

“不错，咒术源于上古，上古咒术以卜术与祈术为主，不过字形与今殊异，意义也不尽相同，”箕星指了指最厚的两本书，“这两本是对照字形读音与文义的，一个月内务必熟记所有咒文的音义”

拜科举所赐，镜尘对中古的文字倒是颇有心得，三代的文字却是全然看不懂的。

好在他这人向来以读书为乐，夙兴夜寐地苦读，一月下来倒也背了个**不离十。

一月之期方过，镜尘正襟危坐地等着箕星抽查背诵的成果，谁想箕星连问都没问，便开始了授课。

“凝神聚气，汇于指尖。”

他依言将内息聚敛，果真看到一簇灵力从指尖窜出，只是不同与箕星掌中的蓝焰，那灵火殷红如血，孱弱幽微。

“你灵力属火，我便先授你火咒……”

箕星的教学不可谓不严酷，他教得极快极多，无论前一日的内容镜尘有否掌握，下一日定是全新的内容。

饶是镜尘敏捷，也禁不住如此磋磨。白日练不会，只好夜里接着练，实在练得乏了，免不得在课上犯困，箕星教完咒术也不离开，只一个人缩在大殿角落里摆棋，那棋子却仿佛长了眼睛，每逢镜尘在练习时躲懒，都恰巧会被棋子砸中。

他心知箕星授他术法是有意襄助，可受罪也是真的受罪，他仿佛头犁地的牲口，而眼前漫漫黄土，杳无尽头。

鬼神长生，他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真的需要拼到这个地步吗？

一来二去，镜尘的法术突飞猛进，对箕星的怨气更是一日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