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殿下每天都想自荐枕席 第11章 冬至镇魂

到了冬至当日，酆都城开鬼门，掌万灯，烟焰蔽天，星月失色。

他们走到酆都之时，天穹无数烟火炸裂开来，升天的焰火如繁星急雨，又似万星齐坠。当真是千灯笼碧霄，星河影动摇。

“没想到冬至竟比中元更热闹。”

“冬至是阴间岁首，便如人间元日。”

这一日魑魅魍魉们也如寻常鬼魂一般，在沿街摊铺中探寻，在茶楼赌坊里流连，酆都城一时人烟如织，川流不息。

倏而一阵阴风拂过，人群中几个鬼魂竟跳起舞来，只是舞姿甚是怪诞，他们不仅同手同脚，还一边转圈，一边发出奇怪的呼噜声，仿佛刻意要引人发笑。

“这是什么？”

“吊靴鬼最爱在集市上捉弄人。只肖给路过的魂魄贴上符纸，他们就会被符纸控制行动，舞蹈起来。”

镜尘定睛一看，那些手舞足蹈的鬼魂背后果然都有一张符纸。

想来那吊靴鬼也是寂寞无聊，有意要给这冬至节增点乐趣。

人流涌动，他们几乎是被人潮推到了街市中央，在人群的前推后搡之下，箕星牵住了镜尘的手。镜尘思及先前的梦境，心虚极了，生怕他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给箕星窥破，他试着松开被握着的手，却松不开，只好作罢。

眼前一颗擎天巨树渐渐占据了他们的视野，那浓荫蔽天的树冠之下，蓬勃的根系宛如一根根魔鬼的指爪，深深嵌入泥土之中，交错蔓生的枝条上无数红绳与风铃在晚风中婆娑起舞，回响不绝。

“这是什么？”

“吸血树，阴间多用它来祈愿、求签。”

“那我们也去求签吧。”

吸血树前大排长龙，天公不作美，晴夜忽降雪霰，密密匝匝的雪籽随风四散，将酆都城中千檐万瓦都染上白霜，等他们站在吸血树前，两人衣上发间的雪粒不可胜数，俨然成了一对牵着手的雪人。

箕星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没有施法驱散他们身上的落雪。

“在此求签，需将鲜血奉上。”箕星划破手指，将血液滴在吸血树的叶片上。

“切记，伤口不可接触叶片。”

血液很快便被叶片吞噬干净，此时连接叶片的枝条上忽然长出一支签，箕星将它揭下。

镜尘依样画葫芦，从枝条上取了签，他迫不及待地展开那支签，签文上赫然出现八个血字：

“枯木逢春，雪霁天明。”

“是好签，”镜尘笑吟吟地将签文递给箕星，“你的呢？也给我看看。”

箕星淡淡道，“是个中平签，无甚意思，给我扔了。”

趁着冬至日，酆都城里搭起许多临时铺子，身为鬼界堡双奇的烧丹阁和碧血阁也将铺子搬来了酆都。

二人一路向南，长街转角处，烧丹阁与碧血阁相对而立，开门迎客。

只是以贩卖奇物闻名的鬼界堡双奇，在冥界的名声并不好。不仅要价奇高，而且售卖的奇物也多有来路不正的嫌疑。

即便如此，魂魄们照样趋之若鹜。

“可以进去看看吗？”

“你若觉得新奇便去看看，”箕星正色道，“但什么都不许买。”

烧丹阁的商铺内，正售卖着“返阳丹”，所谓返阳丹，并不能使人还阳，却能使魂魄在短时间内如同活人一般，得以接触到实体。

鬼门大开之时，魂魄得以重返阳间，许多难舍前尘的鬼魂返回阳间探亲访友，这返阳丹便成了炙手可热的好物。

碧血阁的血生花在这一日也是生意兴隆，所谓血生花，便是以魂魄精血温养的花朵，以血为食，馥郁艳丽，花开不败，深得冥界众生喜爱。

许多冥界男女在求爱时，便会送上一支血生花，以表情意。

镜尘正看得着迷，箕星的声音冷不防从他身后响起，

“莫要被这些邪物迷了心智，”说罢他便将镜尘从人堆里拉了出来。

“这般喜欢奇物，我便送你一件真正的奇物，”箕星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镜尘。

“这是……”

镜尘打开锦盒，盒中正是中元节时他们在射覆摊子上赢得的灵玉。

“这灵玉如同墟鼎，内有乾坤，我在其中放置了一缕清风，供你驱策。”箕星淡淡道，

“虽只是一缕清风，但碧落黄泉，四海八荒，凡有所命，无所不至。”

镜尘刚触及到这片灵玉，灵玉便幻化成了一只指环，缚在他食指之上。

“契约已成，它是你的了。”

“我现在没有什么能送给你的……”镜尘踌躇道，“但我一定会回礼的。”

“好，我等着。”

镜尘抬眸，正对上箕星温和的笑眼，恍惚间他仿佛看见那人的笑容里有纵容的成分。

他们缓步而行，不一会儿，来到阎王殿前，今日的阎王殿不同往日，殿前不知何时升起了一座祭坛。祭坛之上，数名鬼差分散站立，结阵施法，祭坛中央另有一名与众不同的鬼差，他头戴毓冕，身披官袍，一边施咒，一边抬手在阵中画着什么。

镜尘不解地问，“这是在做什么？”

“冬至日是一年的至阴之日，此刻九泉地狱里的恶鬼们正蠢蠢欲动，试图破狱而出。”箕星解释道，“为首的是十殿阎罗之一的楚江王，他正在加固封印，以确保能镇压住一众恶鬼。”

此时阵中一位鬼差忽而不支倒地，祭坛中的封印登时被揦开一道豁口，一群鬼影一涌而出。

眼看封印将破，镜尘不假思索地冲了上去，他施咒困住那群的鬼影，为首的鬼影见了他却爆发出一阵狂笑，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遇见故人。”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哈哈哈哈，认错人……有人在鬼蜮待的太久，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哈哈哈哈哈！”

镜尘不再理会那个鬼影，他将灵力灌注到大阵之中，鬼影们渐渐淡去，只是维持阵法所需的灵力远远比他想象中大，很快他便感到气海空虚，灵力耗竭，可封印还是未能修补完全。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道荧蓝色的灵力涌入阵中，似源源不绝的流水，很快便补足了灵力缺口。

是箕星。

漏断人静，封印总算运转如常，鬼差们离开了阵中，楚江王向他们走来。

“多谢这位小友，”楚江王并不像镜尘想象中那般青面獠牙，面目可怖，甚至十分英俊可亲。

镜尘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霎时一阵狂笑在风中回响，一个尖刻的声音凭空响起，

“风神殿下，阎王爷只谢这位小哥，却不谢你，好生刻薄。”

箕星对那个声音丝毫不加理会。

“我岂敢怠慢风神呢……”楚江王厉温摇了摇头，“不过若非这位小友执意襄助，风神殿下岂肯助我？”

箕星抱臂而立，不置可否。

厉温转头对镜尘道，“我观小友内力至刚至纯，对压制九泉阴魂很有助益，还望来年能予以援手。”

“不可能。”

镜尘刚想点头答应，箕星便开口回绝了。

他不知为何动了怒，拉着镜尘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