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阙辞 第34章 北疆生变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严县令这个年久失修的小院，终于扛不住大家的热情，坍塌在大家面前。

待激起的尘埃散去，密室就这样显眼傲人的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一时间人群安静了，眼前的珠光宝气同这个灰扑扑的小院仿佛并不存在于同一个画面。

直到那个小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高高举着那块金子跑回到母亲身边，“娘亲，这个是金子吗？可以买很多的馒头吗？”

愣在原地的严县令，没有发出声音，甚至没有动作去阻拦，只是有些茫然的伸出手，想抓又不知道该抓什么。

心中想的大抵只有两个字，完了！

被禁锢许久的限语令，似乎也随着墙的倒塌从人们的心中倒塌了。百姓终于忍不住说起话来。

“这么多钱！这是一个县令该有的吗？！”

“还以为县令也一样清贫，我们才能忍气吞声这么久！”

“可怜我的孩子，从来都没见到过这么多金银！”

声音越来越大，从刚开始挤出来的窃窃私语，到最后变成一致的喊声，“惩治贪官！还我钱财！”

这喊声在空气中激荡，沉默已久的山阴县被震动了，摧枯拉朽一般击垮了每个人心中的防线。

“我们要说话！”

“我们要生活！”

“惩治贪官！”

“还我清明！”

百姓走上街头，齐声喊着。李承璟与沈如玉他们，就站在这些人群后面看着，看着被拥上街的严县令。

他脸色灰颓，眼中写着绝望，跌跌撞撞的被推挤在前面，任由百姓将潮湿的，灰色的，褐色的破烂衣服扔在他的头上。

就这样，严县令被推到了广场中央。他面前的百姓自动分开了一条路，李承璟一行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秦……你究竟是谁？！”严昌平这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

一系列的变化直接将他打懵了，来不及去细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严大人，我们可是提前就已经告知你了，”南宫回摇摇扇子晃着脑袋说道，“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最近在寻访。您的所作所为，他们可是都看在了眼里。”

跪在地上的严昌平，像烂泥一样瘫软下来。再看李承璟，面色严肃，颇有威仪之相。

“太，太子殿下……”

他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早已经见到了太子殿下，这一场戏，不是做给殿下看的，而是殿下做给他看的。

“严县令，你抬起头好好看看你所治理的山阴县。”李承璟指着围观的百姓说，“政绩不是挂在店铺的招牌，不是街上死一般的沉寂。政绩是百姓碗里每日能多一块肉，是他们脸上的笑容，是孩子身上的新衣，是越来越繁华的景象。”

李承璟的话，让周围的百姓都湿了眼眶。严昌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从来没有想过百姓的生活。

所有的政令都是为了便于他自己的统治，所以他看不到百姓的疾苦，看不到百姓的生活。

“既然你没有什么话说了，那便如此吧。”李承璟转过身去，拿出御赐的腰牌，对全县百姓大声宣布。

“山阴县县令严昌平，实行苛政，不计民生，致山阴县民不敢言，艰难营生。尔私藏金银无数，财富可敌上大夫。现判所有财产换置衣粮归于百姓，其人关入大牢，秋后问斩。”

周围百姓一阵寂静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这么多年的苛政，终于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看着百姓们欢喜的领了粮食回家，各家也取下之前统一的灰色招牌，换上自己喜欢的颜色，大红色漆，蓝招旗，一瞬间整个山阴县仿佛活了过来。

夜色降临，街上的酒楼食肆也挂起了红灯笼。小摊贩们推着货车出来，车上挂着星星点点的小灯。

沈如玉和李承璟走在山阴县的街头，“真好！”她看着周围跑着笑着的百姓，“以前打仗的时候，我就经常想到小时候看到的京城的灯火。在同敌人拼杀的时候，想到还有许多的人在这样繁华的灯火下生活，就觉得值。”

李承璟眼神温柔的看着她，看她的目光投向街边小摊贩杆子上的糖葫芦，买了一串递过来。

沈如玉笑着接过糖葫芦，“我其实从小就爱吃甜的，因为……”

“你难过吗？吃点甜的心情就好了。”没等她说完后半句，李承璟便脱口而出。

见她有些惊诧的眼神，李承璟过去握着她的手往前走，“记得我跟你说过，小时候我就认识你吗？”

“你还记得我那时说过的话？”

“不会忘。那时候我娘去世，我在宫里受尽欺辱。你的出现，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安慰。”

沈如玉噗呲一声笑了，“我后来也想起来，宫里那个爱哭鬼。我难得回趟京城，结果还因为给你摘果子划伤了被我爹一顿揍。”

“我当时想，如果这个男孩子有个妹妹，等我长大了我就要娶她。”李承璟勾起了嘴角。

“那你现在如愿以偿咯，只不过娶的是当年那个野小子！”沈如玉笑着塞了一个糖葫芦到他嘴里。

“谁也没想到当年的野小子却是一个大美人。”

两人牵着手，在这一路繁华灯火中有说有笑。却没看到旁边暗处，有一双孤狼一样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们。

“统领，北疆那边来了消息。随时等我们过去，就可以开始行动。”一个黑衣暗卫过来禀报。

坐在馄饨摊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暗卫营统领萧玄。之前他一路远远的跟跟着李承璟他们，眼看着他处理了邑县和山阴县的事情。

“知道了。我们明日就加速直接到北疆去。这里，不用再看了。”

“是！”

萧玄几大口吃完了面前的馄饨，端起完连汤都喝完了。随后他放下碗，扔了几个铜板在桌子上，“老板，钱放这里了。馄饨很好吃。”

老板转过身来，这位看起来举止礼貌的客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距离北疆的路程只剩下了一小半，越往北疆的方向人口越稀疏。经常走了很久也见不到一个村子。

共同的经历让李景煜同他们的关系也近了许多，沈如玉便也对他没有设防自己的身份。

当知道面前这位英姿飒爽的护卫是自己的太子妃大嫂，李景煜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你，那皇嫂你以前在闺中就会功夫吗？”

“对啊，家里有钱。我自小又不爱读书绣花，天天跟着武师学功夫。只是这到了京城，总还是得扮演一下。”

沈如玉的身份作为丞相家外养在江南的庶女，其实没有人在乎她会什么。她和李承璟曾经都是完全不会受到重视的存在。

因此不管怎么说，李景煜都会信。听了这半真半假的话，他只是由衷的感叹，“皇嫂那你真厉害！我很羡慕你！”

“羡慕什么？庶女，比不得你这样娇养长大的皇子。自己如果不注意，没人护着你。”

“我羡慕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真的！”

李景煜抱着双臂懒洋洋的靠在马车里，“没人考虑过我喜欢做什么。我爱弹琴，但母妃不让，一日只能弹半个时辰。逼我读兵书，逼我读策论……”

李承璟笑了一下，“可我想学的时候却没有人愿意好好教我，连太傅都是我自己去求来的。”

一时间马车里安静了下来，李景煜欲言又止，“皇兄……”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生为皇子，自己的命运从来不全是自己能掌握的，但是只有你想，才有可能。”

“我努力，”李景煜脸上的酒窝浮现出来，“这次同皇兄和皇嫂出来，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和我以前所见所思都不一样，我觉得也许我能做到比我想的更多的事情。”

李承璟眼中有些欣慰，这个弟弟其实本性善良，如果不是陈贵妃一直逼迫，或许他真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行了行了，看你们兄弟俩哀怨我就难受。让马车停下来！”沈如玉拍了拍手，“这里山势不错，我去找点吃的！”

“哎……”李承璟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掀开车帘跳了出去。

“皇嫂这是？”李景煜看她跳上马背问道。

“可能是手痒了吧……”

李承璟吩咐就在此地先休息片刻再接着赶路，没过多久，骑着白马的沈如玉就从林中蹿了出来。

她的软甲在阳光下闪着光，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提着银枪，神采飞扬的样子让李承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啧啧啧，我说皇兄，我看皇嫂这样英武，恐怕你将来还有的苦吃！”李景煜在一旁打趣道。

李承璟瞪了他一样，有些骄傲的炫耀说，“她待我温柔极了，你啊，赶紧娶个媳妇你就懂了！”

说完赶紧上前扶她下马，只见马背上还驮了一只锦鸡，两只兔子。

“这里林子密集，周围也没有人烟，野物甚多！”沈如玉有些兴奋，许久没能这样纵马扬鞭了。

“太好了！烤肉吃咯！谢谢皇嫂！”李景煜高兴的解下猎物塞给下人去料理。

却见天边飞来一只海东青，好像认得沈如玉一样，径直朝她飞来，停在了她的胳膊上。

“小川，你怎么来了？！”沈如玉有些不敢置信的摸着它的翅膀。

海东青俨然和她很熟悉，歪着头看了看她，轻鸣了一声。沈如玉这才看到它的腿上有一个信筒。

接下信筒，她看了一会儿面上严肃起来。

“怎么了？”李承璟看她面色不对。

“青山的消息。我让他提前直接先去北疆打探消息。”说完她便将信递给了李承璟。

李景煜见他二人神色不对，一把拿过信，“我舅舅他，反了？！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