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阙辞 第13章 深藏不露者终于现身

沈如玉回到房间，今夜的波折让她心中疲惫，许久未敢触碰的情绪也被逼释放了出来。

见李承璟在门口晃来晃去，沈如玉无奈叹了口气，“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李承璟靠在门边说，“你需要做什么可以跟我说，我帮你。”

“不必了。我自有我的打算，你不把我的身份说出去已经是帮我了。还有，我要进案牍库，你答应过的。”

“明日我会安排。只是……”

“够了！别忘了我曾是能带十万兵马的少将军！”沈如玉突然抬头提高了声音说道，“殿下，我是经历过生死之人。”

看着她盈满愤怒的眼睛，李承璟张嘴却欲言又止，最后留下一句，“夫人早些休息。”便离开了。

随时深夜，得到消息的南宫回还是赶了过来。“殿下，影子告诉我太子妃，她是……”

“嗯，没错。她是袁将军仅剩的血脉。”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是女扮男装？”

“对，南宫，你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儿时的陪读吗？”

“记得，那个拽着你到处跑，爬树打鸟最后在马蹄下救了你性命自己却……”

李承璟露出一丝宠溺的笑容，“未曾想到竟然是她。”

“竟然是她？不是说是袁家的旁支？也已经身亡了啊？”

“是她，纵使她否认，我也认得出来。而且袁将军的事，我责无旁贷！”

“殿下，袁将军的死不是你的错！”见李承璟痛惜感叹，南宫回说道，“夺嫡之事本就涉及军权！若是你不反抗，早就死于这纷争之下了！”

“不管怎么说，袁将军家破人亡是事实。那个李能，查到线索了吗？”

南宫回遗憾的摇摇头，“那人确实奇怪。几年前的入营资料也是空白，袁将军却对他并无提防，我怀疑将军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继续找！此人敢杀袁将军，必是关键！”

南宫回领命离开，李承璟坐下颓然的揉着头。他脸色发白，头痛无比。

最近风雨欲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这没用的身体，还真是个拖累。”

突然好像有人在看，他四周看了一圈，并无异样，果然是神经太过于紧张了。

闪身回到房间的沈如玉，捂着心口喘着气，太子当真与父亲的死有关？可如果他想害袁家，为什么不将自己举报出去。

他究竟是否可信？那个李能，不是父亲的副官吗？

沈如玉脑海里浮现出李能的脸，那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但那人身手了得话却不多，父亲对他，态度确实不同。

他杀了父亲？

沈如玉只知父亲死在回京的路上，罪名就像山一样在她遭遇埋伏后，直接砸了下来。

周围的种种，零乱的线索，不断出现的可疑之人，像一个巨大的黑色沼泽。沈如玉感觉自己不断的陷下去，淤泥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不停息的想将她掩埋。

半夜被压的喘不过来气的她猛然从梦中惊醒，“我需要冷静，将事情梳理一番。”

第二日一早她便收到了袁青山的传信，看来是有了新的线索。李承璟也没有食言，给了她一个事由，让她可以进案牍库。

案牍库在刑部后院，查了太子手书和腰牌后，女扮男装成内侍的沈如玉顺利的进入了库里。

找到了李承璟事由的那个案卷，她支开登记的文书转身到了按年记载的库架上。

镇北军袁朗案，就是这个！拿出来，记载粗糙含糊，关键证据都没有，甚至她在太子书房看到过的那封假书信，都只有一个更假的版本。

她心中哀伤的合上案卷。果然父亲的案子，连一个完整的调查都没有，但是，其实也并没有结案论断，断在袁朗已死。

所以皇上并没有真的想直接杀死父亲？！那么案子的关键又落回到那个李能的身上，他究竟是什么人，竟这般神通广大。

出了案牍库，去往墨阁的路上，沈如玉没有坐马车，观察一路却再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请问你们老板在吗？我有一幅画想要卖。”

沈如玉掏出一幅画，伙计看了小心收好，“夫人请跟我来，老板在楼上。”

随后将她领到了墨阁里间，袁青山正神色凝重的坐在房里。见沈如玉进来，他赶忙站了起来。

“李承璟发现你的身份了？！”

“嗯，不过不必担心。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说了不会对外说我的身份。”

“可信吗？”

“我还不能确定，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此事你也去给沈丞相捎个信。案牍库，我查了。”

“怎么样？！”袁青山紧张的站起身。

沈如玉摇摇头，“得找到杀死父亲的人，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案子本身的证据并不扎实，按说皇上不会看不出来。”

袁青山皱紧了眉头，“上次那个铁箭有眉目了！狼头图案查到了，是皇上的暗卫营专属的图案！”

“又是暗卫营？”

“对，暗卫营对外很少出现，所以没有太多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样子。我找到了曾经接触过暗卫营还没死的人，才了解到这些。”

沈如玉听到此处，有些沉重的说，“青山，你还记不记得，出现在父亲身边的副官，李能？”

袁青山先是错愕，而后陷入了沉思，“李能此人，我记得。话不多，能力不错。你们出事以后我就再没有见到过他。”

“听说他入伍的背景资料上，什么都没有。父亲为何要将他作为副官放到自己身边，只有一个原因，”沈如玉敲了敲桌子，“他是父亲无法拒绝的人。”

“暗卫营只听从皇上的命令，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号令。你的意思是，李能代表的是皇上？”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出现就代表了皇上。为表忠心，父亲断然不能拒绝他。”

袁青山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阿钰，难道皇上早就想对义父下手？”

“不一定，你也说了，暗卫营属于皇上。那是否有可能，太子也知道？毕竟他是将来的皇上。”

“你这是在怀疑太子？”

沈如玉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李承璟心思深沉，外表上看起来文弱窝囊，实则心机计谋了得！”

只听“咻”的一声，沈如玉侧头避过，一支小铁箭从她耳边擦过，深深的钉入旁边的架子上。

袁青山冲到窗口往外看，墨阁外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小商贩们买卖嘈杂，却看不出刚才铁箭自何处射过来。

“青山，”沈如玉拔下铁箭，箭头上插着一张字条。

字条上的内容让她心中更加翻腾，“密切注意袁朗行踪！找机会接近李能！”

这字迹，若是没有看错，便是太子的亲笔手书。字条看起来已经有些时日，发黄甚至有些不明棕褐色点点，像是血痕。

“这是何意？”袁青山拿过字条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也不明白。

“这是太子的字迹。”沈如玉看向窗外，“看来暗卫营的人想告诉我，太子与我父之死有关。”

“真的是他？！”袁青山愣了一下，从墙上取下剑就要冲出去。

“回来！”沈如玉喝道，“事情还未弄清，不要莽撞！”

“阿钰，要么干脆将他擒住严加讯问！我就不信打不出一个真相来！”

“李承璟身边有影子，功夫不在你之下！你未必能一招制服！”

袁青山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唉”，他将剑郁闷的扔在地上。

“不要着急。虽然我不信李承璟，但暗卫营的消息，也未必可信。”沈如玉想了一会儿说道，“暗卫营这边，你接着盯着！顺便让兄弟们也去查李能，李承璟那边，我来查！”

回到府里已近黄昏，穿过府中长长的走廊，昏黄的日头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沈如玉就这样慢慢一步步走着，走到李承璟面前时，他正站在大厅中央。残阳从窗户中撒过来，他修长的身形像日冕的中心，影子印在地上。

“回来了？一起吃饭吧。”李承璟挂着温柔的笑意。

沈如玉仰头看着他，平日里总觉得这位太子有些阴郁，加上常年有些苍白色脸色，不太给人能够亲近之感。

现在看来，他的笑容里带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刚才阻止袁青山的冲动，沈如玉觉得自己也许也存了一点私心。她希望李承璟品性真的如他对百姓那样纯善，与镇北军的事毫无瓜葛。

另一方面，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与父亲之间一定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一个被打压这么多年的太子，如果没有些诡计手段，操纵人心鬼蜮，恐怕连自保都难。

沈如玉的神情似悲似叹，李承璟微微一愣，难道她知道了真相？

“怎么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殿下可否如实回答我？”

李承璟心中那一块叫做愧疚的东西，开始滋长放大，“夫人请说。”

“你，和我的父亲，袁朗将军，是否有些过往？”

“是。”李承璟叹了一口气。

黄昏的斜阳却刺得人眼睛有些发痛，沈如玉的眼眶有些红了起来。

“你父亲的死，虽然不是我直接造成的，但与我有着莫大的干系。可以说，他是为我而死的。”

“我父亲一向不站队，他一心只想为大梁戍边，保百姓安宁！”

“怀璧其罪，袁将军与我有很深的渊源。他虽没有对继位之事发表过政见，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知怎得会被有心之人知晓。”

“贵妃和二皇子？”沈如玉知道自从皇上身体每况愈下，夺嫡之争便抬到了水面之上。

李承璟摇摇头，“我还没有证据，只是猜测。有心之人知晓了他和我曾经的关系，害怕他手里的兵权是我的倚仗。亦或者是有人就是单纯贪图他的兵权，想趁这个借口做些动作。”

“那也不需要杀害他！他同皇上自幼相识，应有情谊，为何……”

李承璟叹息道，“其实我知他回京是有人设计，便派了人在护送队伍中。只是没有料到那个李能，突然发难，直接袁将军一刀斩下。

事发突然，不然以袁将军的实力，整个护卫队都上了也未必能擒住他。”

沈如玉深吸一口气，“那殿下，你和我父究竟曾有什么渊源？”

“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我再详说于你。现下，你相信我，不日便能找到真相。”

沈如玉站在原地仔仔细细看着他，“我再信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