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犬 第6章 第 6 章（后半部分修）

回忆在庄彻走到面前时戛然而止。

许由仰头看他，目光却没有焦距，仿佛是在出神，又仿佛是在透过他，看其他的什么东西。

庄彻抬手，在她眼前轻轻打了一个响指：“这次我可没有撒谎了。”

“什么？”许由刚才在走神，没听见庄彻的话。

庄彻垂眼看她：“我说，看到自己男朋友被搭讪还这么平静的，全世界除了你应该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许由对庄彻的话不置可否，只问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庄彻笑了，反问道：“还能有什么事，好不容易考完了，不得好好庆祝庆祝？”

“你怎么知道我——”

许由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

庄彻在这届留学生圈子里算是个风云人物，认识的人不少，想打听出她所在专业的考试时间表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也考完了？”

庄彻冷哼一声：“昨天就考完了。”

“……”

许由又问：“那我们去哪庆祝？”

庄彻牵起她的手：“刘恒睿订了位置，去了就知道了。”

许由在心里默默叹气，果然，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她并不是讨厌或者反感刘恒睿他们，只不过第一次被庄彻带去和他们一起聚餐时，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乌烟瘴气的氛围着实给她留下了不太好的回忆。

但令许由意外的是，刘恒睿订的所谓庆祝考试结束的地方，居然不是他们这帮人惯常去的灯红酒绿的酒吧，而是中国城的一家火锅店。

许由刚到Ｘ市的时候，和乔心她们一起来吃过，味道不错，就是不够辣。

刘恒睿订的是个包间，庄彻牵着许由走进去的时候，以刘恒睿为首的几个男生正在吞云吐雾，把包间弄得乌烟瘴气的。

许由被烟味冲的皱起了眉，庄彻把她带到空位坐下，然后走到窗边，把窗户开到最大。

“别ＴＭ抽了，臭的要命，天天抽这么多，也不怕早死。”

许由：……

如此“清新脱俗”的劝人戒烟的话，除了庄彻，没有第二个人能说得出来了。

刘恒睿从椅子里坐起身，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视线落在对面的许由身上，上下扫了几眼。

许由进了包间之后便把外头的大衣脱了，里头穿的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只露出一个还不到巴掌大的小脸，即使未施粉黛，五官也精致得像是被人用画笔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一样，未经烫染的长发披散，带着微微卷曲的自然弧度垂落在胸前，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时候，像摆在展示柜里的瓷娃娃。

确实漂亮，怪不得把庄彻迷得神魂颠倒的。

“啪！”

火锅店用来夹一次性菜单的菜单板突然砸在身上，刘恒睿收回打量许由的视线，转而看向把菜单板砸过来的人。

庄彻在他看过来时不紧不慢地收回手，懒洋洋地靠进椅子里，一只手搭上许由的椅背，做出一副虚搂住许由的姿态，冲他抬了抬下巴：“点菜。”

幼稚。

刘恒睿哼笑一声，没跟庄彻计较，拿起笔在菜单上勾画起来。

点完菜后，刘恒睿正要把菜单递给等在一旁的服务员，庄彻抬手叫住他：“等一下，刚才忘记点饮料了。”

刘恒睿闻言径直把菜单塞进服务员怀里：“都考完了，喝什么饮料啊，喝酒。”

随即冲服务生比划到：“先来两打啤酒。”

庄彻凑到许由耳边问：“你能喝酒吗？”

许由点头：“能喝一点。”

庄彻坐直身体，没再多说。

刘恒睿看着他那副护许由跟老母鸡护犊子似的模样，从喉咙深处又泄出几声闷笑，他身边刚交往几天的新女友见状问他：“怎么了？”

刘恒睿喝了口茶：“没什么。”

许由跟庄彻的这些朋友都不熟，到今天也才就见过两次面而已，没什么聊得来的共同话题。

再加上一个月前在这些男生身边见到的面孔，此刻有大半都变得陌生，尽管早就知道他们这帮人都是这个调性，但许由心里还是莫名有些堵，便也懒得开口掺和进桌上的聊天中去。

不过她对别人不感兴趣，别人倒是对她感兴趣的很。

“许由，我敬你一杯。”菜刚上齐，刘恒睿突然举杯，对许由道，“想见你一面是真不容易。”

说完，便仰头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许由笑着举起酒杯，隔空和刘恒睿碰了碰，也学着他的样子将酒喝了个干净。

啤酒入口跟许由以往喝的果酒完全不一样，除了冲，就是涩，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喜欢喝啤酒。

许由放下杯子，旁边的男生又立刻举着酒瓶过来给她满上。

刘恒睿再次举杯：“来来来，全部人走一个，庆祝考试结束。”

许由正要和其他人一样干了杯子里的酒，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不容分说地拿走了她的酒杯。

“够了。”

恰好此时服务员从门外经过，庄彻抬手叫住了她：“来一扎酸梅汤。”

刘恒睿笑得肩膀都在抖：“人许由也没说不喝啊，你怎么还替人急上了呢。”

庄彻就着许由的杯子，把里头的酒喝完，“嗒”的一声，将杯子不轻不重地搁在手边：“她酒量不好喝不了太多，我陪你喝。”

刘恒睿但笑不语。

庄彻和刘恒睿两个人一瓶接着一瓶的喝，喝到最后，地上那些空的啤酒瓶有一大半都进到了他和刘恒睿的肚子里。

喝到后面，庄彻眼尾悄然无声地爬上一抹嫣红。

“你少喝一点吧。”许由拉了拉庄彻的衣角，在他耳边小声地提醒道。

庄彻抓着她的手放到腿上捏了捏：“没事。”

然后转头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许由抽回手，只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还好刘恒睿之前要的不是白的。

吃得差不多了，桌上有些男生又从包里掏出烟开始抽，许由便借着上卫生间的工夫出去透透气。

这家火锅店的卫生间是男卫女卫分开，但共用一个洗手池。

许由从女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刘恒睿就靠在洗手池对面的墙上抽烟，和许由对上视线后，刘恒睿笑着呼出一口烟雾。

许由朝他露出一个非常公式化的客气笑容，转身走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

刘恒睿透过镜子打量许由：“你本科是南大的？”

话音刚落，许由倏地抬眸，看向镜中的他。

刘恒睿表情无辜地耸了耸肩：“我没有刻意去调查你，只不过你在你们学校好像还挺出名的。”

“我们专业碰巧也有一个南大毕业的学生，我不过跟他提了一嘴，你猜怎么着？他居然知道你。”

“南大，校花。”

最后四个字，刘恒睿仿佛是把它们在舌尖反复滚了好几圈才说出来，说完嘴角微微勾起，眼神意味深长。

许由觉得刘恒睿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第一次见面时，他对自己的态度是不屑，甚至是轻蔑的。整场下来，除了刚开始的相互介绍，在那之后，他没有再分半点眼神给自己。自己对他而言，就好像是这场聚会结束，走出那家酒吧便再不会有什么交集的陌生人。

而第二次见面，也就是今晚，许由却从他的态度和对自己的说话语气中，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似有若无的敌意。

最最最奇怪的就是，许由压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刘恒睿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见许由仍是一脸平淡地看着自己，他也懒得跟她再扯些有的没的，直奔主题：“你前男友我认识，他家跟我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我回国的时候也见过他几次，你说，这是不是很巧？”

许由沉默。

刘恒睿在垃圾桶上抖了抖烟灰，继续说：“他现在状态不太好，我听说他这大半年来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一点休息时间都不给自己留，跟个连轴转的机器一样，家里给他安排的相亲全部被他用工作忙的借口推掉了。”

刘恒睿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许由的脸色。

许由关上水龙头，转身看向刘恒睿：“你想说什么？还是想听我说什么？”

刘恒睿挑了挑眉，被许由平淡的质问给弄得一时语塞：“我——”

“所以，你们这样的人以后都会听从家里的安排，在合适的年纪找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结婚吗？那你们现在和那些女生交往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说话时，许由眼神不闪不避，直直地看着刘恒睿。

她的声线偏软糯，不疾不徐说话时，声音听上去就轻轻柔柔的，一点攻击性也没有，刘恒睿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好半晌才直起身，把指尖腥红闪烁的烟碾灭，丢进垃圾桶里。

“你别误会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刘恒睿见许由对自己的解释无动于衷，啧了下嘴，然后表情无奈地摊手：“如果你觉得我刚才那番话冒犯到你了，那我跟你道歉。”

许由视线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你最应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些真心对你好，却没有被你当回事的女生。”

“或许对于你们来说，一段恋爱关系可以和爱情无关，和你们的人生也无关，就是用来消遣无聊的‘玩意’，但对别人来说，不是这样的。”

许由点到为止，她朝拿着外套出来找刘恒睿的女生微微颔首，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到包间，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许由穿上大衣背好包，然后走到庄彻身边拍了拍他：“你还好吗？”

庄彻从臂弯里抬起脑袋，睡眼惺忪地看向她：“嗯？”

醉意弱化了青年凌厉的五官，眼尾的那抹嫣红则是给他染上了一分惊心动魄的蛊惑感。

过了好几秒，庄彻视线缓缓扫过桌上的残余，才又开口：“是要走了吗？”

许由：“……”

她也是没想到，庄彻的酒量竟然这么差，几瓶啤酒下肚就醉成了这样。

许由默默叹了口气，认命地将庄彻从椅子里扶起来，一手抓着他的胳膊搭到肩上，另一只手绕到他背后，勉强搂住他的腰，充当起他的人形拐杖。

值得庆幸的是，庄彻还没有到烂醉如泥的状态，至少现在他还可以靠自己的双脚站立，没有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许由身上，不然就许由这个小身板，非被他一米**的壮硕身材给夯实在地里不可。

许由扶着庄彻走出火锅店，一个等在门口的男生见状问道：“彻哥醉成这样，那第二场他还来得了吗？”

庄彻把脑袋搁在许由的脑袋上，整个人昏昏欲睡，根本没听见男生的话，许由只得替他回答：“第二场你们去吧，我就先送他回去休息了。”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下，跌跌撞撞地走远，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发出一句吐槽。

“我去，庄彻白长这么大个了，不就喝了几瓶啤的吗，怎么醉成这样？”

刘恒睿意味不明地哂笑一声，转身朝跟两人相反的方向走去：“别管他们了，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