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王爷的至尊宠溺 第26章 博弈囚徒

派去认人的斥候还未回话，帐外便传来通报：“报——！乌戎使者到！”

比预料的来得稍快，但仍在情理之中——有些事不管做得再隐蔽，也很难瞒过邻军的耳目。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寒风随之涌入。乌戎使者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独眼如鹰隼般扫过帐内，最终落在主位上的金万斛身上。

"金统领，"使者声音粗嘎，"我家将军听闻，云都尉今日请回了一位'贵客'？将军特意让我来问问，是什么样的贵客，值得锦源如此大动干戈地藏着掖着？"

金万斛缓缓放下茶盏，脸上堆起惯有的圆滑笑容："使者说笑了。哪能藏着掖着，您看哈将军这不是都知道了嘛！不过是几个不开眼的东奥残兵撞到了云都尉的刀口上，哪里是什么‘贵客’？这等小事，怎敢劳动哈尔顿将军过问？"

"残兵？"使者向前一步，帐内的烛火都为之一晃，"可我怎听说，是个披着玄色王袍的人物？金统领，明人不说暗话，那东奥瑞王，您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金万斛笑容不变，但语气却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与强硬：："使者这话说得可就见外了。若真是瑞王，金某岂敢擅专？实在是此人自称郑修霆，乃是瑞王麾下将领。事关重大，总要查个明白，免得闹出误会，伤了联军和气。"

"郑修霆？"使者独眼中寒光一闪，"好，即便是郑修霆，那也是东奥名将。不如就将此人交给我乌戎，我军中多的是让他开口的手段。"

"这就不必劳烦将军了。"金万斛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区区残兵而已，哪国刑讯官吏还不能审讯一二？人是我锦源擒获的，自然该由我锦源审问。况且......"他抬眼看向使者，笑容意味深长，"万一审出什么要紧军情，金某定会第一时间禀报哈尔顿将军。"

使者脸色一沉，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啪"地拍在案上："金统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若是瑞王，东奥南境三郡，乌戎愿与锦源平分。若是郑修霆......"他独眼中闪过狠厉，"此人屡次伤我乌戎将士，必须交由我军处置！"

帐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金万斛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那三郡之地，富庶无比，是任何军阀都无法拒绝的诱惑，即便还得和乌戎平分，也是笔不错的买卖，可惜对方也许并不是真瑞王。他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仿佛那只是几张废纸。

金万斛笑容依旧，却不达眼底："使者这是何必？咱们联军不是同进同退的吗？不管此人身份为何，哈统帅索要，都没什么不可以商量。但，我现在已将此事报与我国君定夺，不能轻易放人。三郡之地......"他轻轻一笑，"等接到回复，再说也不迟。"

"你！"使者勃然变色，手已按上刀柄。

"使者息怒。"金万斛不紧不慢地起身，"这样吧，三日，三日后，无论回复结果如何，锦源必给哈尔顿将军一个交代。"

他走到使者面前，压低声音："使者想想，若此人真是郑修霆，定也有其价值，好商量，好商量……？若是瑞王......"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三郡之地或是其它……，难道还差这三日工夫？"

乌戎使者死死盯着金万斛那张油滑的笑脸，知道锦源没有足够实在的好处，是不会放人了，但能跟金万斛谈条件的，只能是哈尔顿。他冷哼一声，收起地图：“好！但愿金统领记住今日之言！我这就去见哈将军，看他是否同意你的‘三日之约’！告辞！”

使者愤然离去，帐内的气氛却比方才更加凝重。

帐帘落下，金万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转身对亲卫厉声道："加派双倍人手看管郑修霆！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再去催问斥候，认人的结果怎么还没报上来！"

一连串命令下达，干净利落，尽显老辣。做完这一切，他才转向一直沉默的云湛，小眼睛里闪烁着急迫与算计：“云世侄，时间不多了！哈尔顿那头狼，闻着血腥味就来了。此人真假还需分辨，若是真的，三郡之地平分，这价码不高，但也不低。到时要人，咱们是交还是不交？怎么交？！若是郑修霆，又该如何？咱们还得早做决定。”

云湛一直静静地站着，此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统领，此人看起来，胸怀坦荡。应该就是如他所说，是郑修霆。若将其交出，哈将军很可能会怒而杀之，以振军心。”

金万斛倒也无所谓道：“杀了正好！一个东奥大将，还能换我军心振奋！”

“恰恰相反。”云湛上前一步，靛蓝衣袂在烛光中纹丝不动，“如果是这样，锦源并不能得到更好的价码，一个死掉的瑞王心腹，只会成为东奥军魂凝聚的又一个图腾，如同之前的阿托斯。瑞王必会借此激励士气，令东奥上下同仇敌忾，于我何益？”

他目光清亮，看向金万斛：“但一个活着的、能与锦源对话的郑修霆，价值远非三郡死地可比。他是瑞王肱骨，情同手足。留他在手，便是握住了与未来东奥之主谈判的钥匙。盐铁专卖、边贸关税、毕阳河港口的通商权益……这些才是能惠及锦源百年，真正流淌黄金的命脉。”

金万斛瞳孔一缩，他眼中闪着贪婪的算计的光，他看着云湛，不愧为出身于锦源顶级门阀云氏家族的公子。他缓缓坐下，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脸上堆着赞许的笑，目光却掠过云湛那身一尘不染的靛青袍服，心里冷嗤：‘云家这小子，心气是高，张口就是惠及百年。画出来的大饼，能比揣进兜里的真金白银更实在？万一联军要人，多说几个‘不’字，说不的就为这个‘心腹’得罪了哈尔顿。真是说得轻巧！如果瑞王并不在意此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届时不知朝局如何变化，云氏在国都高枕无忧，老子第一个从头落地！眼下趁着联军势大，用这郑修霆多换些现成的城池金银，才是正经！’

这时，亲卫匆匆入帐，呈上斥候的回报。金万斛快速扫过，脸色愈发阴沉——有的斥候确认此人是郑修霆，有人称未曾见过，甚至还有人坚称他是瑞王。更麻烦的是，回报中提到瑞王平日喜穿白袍银甲，郑修霆则惯着红袍玄甲，这与今日所见全然不符。

金万斛将纸条重重拍在案上，冷笑道：“世侄也看见了，连自己人都说不清他究竟是谁！这等不明不白的人，值得咱们为了他与哈尔顿翻脸？”

云湛神色不变，从容应道：“统领，正因为身份未明，才更不能轻易交出。若他真是瑞王，我们岂不是将到手的金山拱手让人？若他是郑修霆，就此交给乌戎处置，不仅断了与东奥缓和的可能，更会寒了联军各部的心——今日乌戎能逼我们交人，明日就能逼其他部交出他们的战利品。”

金万斛的小眼睛微微眯起，云湛这番话确实戳中了他的顾虑。在利益与风险之间，他需要做出最稳妥的选择。

翌日清晨，金万斛毫无意外地接收到召开联军大会的通知。

联军统帅大帐中哈尔顿端坐主位，独眼如鹰隼般扫视着帐门。晟政荀老将军与邾偃胥门衍等已依次落座，唯独锦源的金万斛迟迟未至。

直至会议将启的最后一刻，帐帘才被不紧不慢地掀开。金万斛一身紫金锦袍，脸上堆着惯有的圆滑笑容，团团作揖：“哎呦呦，诸位将军恕罪，军务缠身，来迟一步，来迟一步！”

"金统领好大的架子。"哈尔顿声音冷硬。

"岂敢岂敢。"金万斛团团作揖，"实在是昨夜接到国君急件，处理到三更天才歇下。"

这话一出，几位原本闭目养神的将领都睁开了眼睛。晟玥的荀老将军抚须的手微微一顿，邾偃的胥门衍则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哈尔顿。

他仿佛全然不觉哈尔顿冰冷的视线，自如地在自己位置上坐下，仿佛今日之事与他毫无干系。

果然，议题很快转到锦源昨日“擒获要犯”一事，金万斛立刻换上一副慷慨激昂的忠贞面孔：“说来惭愧，昨日云都尉擒获之人，经查实乃是东奥瑞王的车右郑修霆。此人胆大包天，竟敢冒充瑞王，意图李代桃僵！按理说，这等俘虏本该由擒获方自行处置，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既然事关联军，金某愿将此人献出，只求统帅在战利分配时，多考虑我锦源将士的牺牲。"

哈尔顿强压怒火：“金统领，此人屡伤我乌戎将士，本帅必须用他的人头祭旗。”

"祭旗自然应当。"金万斛一脸为难：“将军，非是金某不愿。将军也知道，东奥坚壁清野，粮道日艰，接下来咱们将要攻打的天阙关也是易守难攻。若能从此人口中撬出东奥边境布防详情，可省数万将士性命。……此时杀他，恐误了大事啊。”

哈尔顿拍案而起：“此事无须金统领挂心。”

金万斛换上一副圆滑的笑脸：“我锦源擒获此獠，不过是尽了联军一份子的本分，绝无居功之意！毕竟事关重大，若因我锦源一家之见处置不当，影响了联军和睦，那才是万死难辞其咎！还请联军公议。”他将“姿态”做足，仿佛全然无私。

哈尔顿独眼微眯，冷哼一声：“"金统领倒是识大体，本帅会在战利分配上给锦源适当补偿。”

帐帘再次掀开。逆光中，云湛亲自押着一道玄色身影步入大帐。那人双手被缚，步履却沉稳如山，纵然沦为阶下囚，挺直的脊梁也未折半分傲骨。

然而，就在那人抬起头，与哈尔顿视线相交的刹那——

“郑、修、霆！” 哈尔顿一字一顿道。“好！好一个李代桃僵！好一个金蝉脱壳！”

他想到那射眼之恨，剩下的那只独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恶毒；又想到自己出使被萧承瑾“以独眼引独眼”辱后，郑修霆转身时嘴角的讥笑，指着台下之人，深吸一口气，压着心中的恨意沉声道：“郑修霆，你身为敌将，负隅顽抗，致我联军数千将士殒命不羁山。今日斩你，非为私怨，乃为祭奠我军英魂，以正军法！”

郑修霆淡然一笑："败军之将，何罪之有？不过提醒诸位，今日我为主承担其祸患，杀之，死亦得其所。不知明日贵军之中可有人，还肯为主做这祭旗的牲礼。"

哈尔顿闻言，猛地从帅座上站起，案几被带得一声巨响。“锵啷”一声拔出佩刀，雪亮的刀光指向郑修霆，独眼赤红：“死到临头，嘴不饶人！找死！来人！”

“统帅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