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桐 第6章 第 6 章

沈沉书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这时的沈则休已经睡醒一觉酒醒过来，发现餐桌上已经收拾干净，家里也没人心里想她哥真上道，一定是送檀姐回家去了，自己先洗个澡。

沈沉书轻手轻脚的回来进屋，还是被沈则休听见，她道：“哥，你回来了？檀姐安全到家了吗？”

“嗯，我先去洗个澡，你怎么还没睡？”

隔着卧室门沈则休回道：“马上就睡。”

“别弄到太晚。”

“知道了。”

沈则休这会哪还有心情睡觉，在她喝多了睡着的时候手机上八点多代孟朝发来信息，还是好几条！

你好沈小姐，冒昧打扰了，有件事想向你请教一下。关于下面这个山柱上的凤尾图案，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柱子上的图案是什么样的，以及整个凤凰栖梧都是什么色彩？

（一张现代手机拍摄的破败山柱图片，图片上的凤凰栖梧图只有主体存在，凤尾以及边缘色彩已经淡化，特别山柱根基部分，损坏严重。）

过了几分钟后。

沈小姐，在吗？如果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再查一下资料。

许是没有得到回复，代孟朝就没再发消息过来。

沈则休懊悔不已，自己没那个酒量喝那么多干嘛，真耽误事！

她也不管这会人家睡没睡，一连回过去两条：不好意思，晚上因为家庭聚会多喝了几杯没留意手机信息。

这个图片上的凤凰栖梧图我记得，我可以帮你画出来，不过我需要到现场。

发完信息沈则休一头倒在床上，本以为对方不会回复她，没想到不到一分钟代孟朝就给她回了信息。

没关系（笑脸），我查了很多资料，网上没有凤栖楼的记载，县志里面倒是有关于凤栖楼的建造记录，可惜没有绘制图案的记录，所以只好来问你。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我们约个时间见一面？

沈则休回道：这个周末吧。

代孟朝很快回复：好的，周末我请你吃饭（ok），那就不打扰了，晚安。

晚安。

这几天沈则休白天去医院，晚上回来写论文，在这个周末之前完成初稿。

因没有具体的文献记载凤栖楼的修复工程显得有些棘手，这几天代孟朝又向沈则休发来了几个询问的意见，两人又对此非常的在意，便约好了周末一早在凤栖楼见面。

沈则休一早起来，准备好了绘图的纸笔，搭她哥的顺风车来到凤栖楼，沈沉书不明白这楼里面在施工，她一个小姑娘来干什么？在她下车之后非要跟着进来看看。

本以为来早些先看一下情况，没想到代孟朝比她来的还要早。

看见代孟朝在四处查看，沈则休道：“代小姐，早啊。”

代孟朝听见声音回头看见沈则休和身边一位男人便道：“沈小姐，早啊。这位是？”

沈则休忙道：“他是我哥，听说我要来凤栖楼顺路送我过来。”

原来是个女的，沈沉书终于放心，点头向代孟朝打招呼：“你好，我是休休的哥哥沈沉书。”

代孟朝笑道：“原来是沈小姐的哥哥，幸会，我是凤栖楼修复项目工程师代孟朝。有许多问题向沈小姐请教，所以就约了今天在凤栖楼见。”

凤栖楼像一个疙瘩一样长在兄妹俩的心头上，能够修复自然是好事。这些事情沈沉书不好参与，弄明白了情况也不便久留，便道：“那你们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休休，有什么能帮上的一定帮知道吗？”

沈则休：“我知道了，哥，你快去市场别耽搁了。”

沈沉书转身摆手：“走了。”

沈则休与代孟朝一起挥手，等沈沉书离开沈则休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好像迟到了。”

代孟朝给她递过来一个安全帽：“不要紧，因为现在天气热工人施工都比较早，我也就一早赶来，他们都习惯等我来了再开工，所以我就与他们一起上班。”

沈则休心里的歉意减半，戴上安全帽说道：“是因为工人怕损坏了这里的建筑？代小姐，你太敬业了。”

代孟朝：“谈不上敬业，这就是我的工作。”

“······”

凤栖楼里拆除工作接近尾声，两人开始察看保留未被拆除的地方，

“去看看山柱。”

两人一起围着四个柱子看了一会，柱体完好。为了绘出凤凰栖梧图，柱体用藤黄与赭石打底，再以各色矿石颜料绘制成凤凰栖梧图，如果在当时绘制之初就会看见凤凰栩栩如生的落在梧桐枝上。或许也应和当时家主期盼祥瑞降临，太平盛世，家族永昌。

时至今日凤栖楼不见主，图文暗淡，底色逐渐褪去里面露出黄金般色泽的主体颜色，这是时光打磨不掉的颜色。

沈则休道：“这个是山柱原本的木材颜色，金丝楠木，要想修复需要先在主体上涂上底色。”

代孟朝点点头：“没错，好在这东西又大、又沉、又笨重，运输成本太高，直到政/府接管才没被人偷运。不仅是这里，还有房梁、横轴用的都是这种木材，所以我们要尽快修复好这里。”

“·····”

沈则休听的一愣一愣的，大家都知道金丝楠木贵重，一般人用它做一张桌子都不得了。好家伙，这凤栖楼的原先的主人竟然用它来建房子！

仅仅是一座戏园子就如此，那整个庄子，可想而知特别是家主住的那不得用金子堆出来？不对，金子没有金丝楠木贵。

难怪那么多人争抢着霸占这里的房子，合着抢的是财物！

那原来的主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有实力，建了这么好的庄子，最后还是人去楼空。古代贵族兴衰，站在平民角度，这事让人难以评说。

沈则休与这座楼的牵扯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姐姐无关其他，她希望可以永远看着凤栖楼存在，就像看着姚夕落还在。

代孟朝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么好的古建筑就这么丢失大半，我也为此感到惋惜。沈小姐，你愿意帮我吗？”

沈则休当然愿意，她点头道：“嗯，我们先从哪里开始？”

代孟朝非常开心：“今明两天工人会把这里的废料清理出去，然后就是划出外围整体院墙，这个我已经设计好，照着图纸施工就可以了。我们只需要先复原柱体墙面的画，这需要很长时间，不知道你······？”

沈则休干脆道：“我有时间，就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你的工作承担泄密的风险？”

代孟朝笑道：“咱们这不是国家机密，本来修复文物就需要多方走访，只有接触到更多了解它的人才能更好的修复，你说是吧。”

沈则休：“也是。”

二人相聊甚欢，沈则休指着那天代孟朝给她发图片的位置说：“这里是凤凰的尾部，再往上是梧桐枝，凤爪就落在上面。”

大概上面的部分人的身高不够，掉色也掉的比较完整。下面的就非常凄惨，不仅掉色，不少地方还被人给抠了，整座楼都不可幸免。

代孟朝听着她说话，目光看着这些图极其认真：“原来是这样，我小时候就来过一次这里听戏，当时坐的比较远，人多也没有观察的这么仔细。”

沈则休讶异道：“你来过凤栖楼？”

“嗯。”

“那你是本地人？”

“对呀，只不过我很少到这里来，只是在小时候爸妈带着我来过一次。”

沈则休：“难怪我没有见过你。”

代孟朝不解道：“你对着里很了解？”

沈则休：“从我记事起，我就经常在这里，还有我哥。那时候我才五岁，姚老板还在，夕落姐也在，我们经常站到柱子下面比身高，蹦起来摸凤爪。”

代孟朝恍然道：“原来凤栖楼的老板姓姚，那你和······我是说凤栖楼。”

沈则休知道她想问什么，不过这事说来话长，想了想道：“等凤栖楼修复完毕，我会告诉你我和凤栖楼的事。”

显然代孟朝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微笑道：“好吧，我很期待，先休息一会吧。”

代孟朝从自己的工作包里拿出两瓶水递过去，两人坐在木架上，沈则休拿出自己准备的绘画纸笔笑道：“看来我准备的不够，我现在有了新的想法。”

“什么想法？”

两人望着素描纸和笔，沈则休道：“我一开始只是想用铅笔素描一下，现在我想把山柱上的凤凰临摹下来，画上它原本的色彩，然后再作补充，这样是不是能够更好的修复这些画？”

代孟朝没想到她回这么认真的帮忙，心里十分的感激：“当然可以，沈小姐，谢谢你。不过，没想到你一个医学生居然还会作画？”

沈则休笑道：“我小时候看着这些图案觉得很美，就想自己要是能画下来就好了，高考之前一直在画国画，没想有一天真的用的上。”

这一刻代孟朝感到无比的奇妙：“这算不算是天助我也？”

“好像是的。”沈则休调侃道：“不过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哥怕我考不上大学，让我走艺术生路线，没想到我比较争气，居然考上了。”

“哈哈、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医生。”

“看来你真的是一个努力上进的人。”

“那你呢？为什么读了建筑学？”

代孟朝望了望面前的凤栖楼道：“因为我觉得古建筑是一副立体的国画美学，我画过很多画，尤其是建筑，古今中外再没有比中国古建筑更加让人伤脑筋的。别看它只是房子，其实包含了很多学问，比如说六尺巷体现了我们传统文化中的包容重礼、重德、修身的博大品质。家族祠堂代表敬畏祖先、凝聚与传承。每一道门或是一扇窗都讲究对称，这就涉及到了几何。就连大门台阶都很讲究，这又与玄学搭上关系，门上的雕刻，门槛，高度，门外该放什么。总之在我看来建筑学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学问，特别时古建筑，需要我们去研究的真是太多。只要去研究就会喜欢上，就好像探索一段神秘的故事，我觉得很有意思。”

虽然专业不同，但是她说的话很有道理，就好像沈则休探索的是人体的奥秘，只是她们的分工不同而已。

“嗯，看来你对建筑很有自己的见解，不愧是能负责整个项目的工程师兼设计师，你很棒！”

被人夸赞代孟朝很开心，不好意思的笑着歪头拱手，就像古装剧里面的人作揖那样：“多谢沈小姐的夸奖了，在下愧不敢当。”

沈则休连忙抬着她的手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

“······”两人对视半秒后“噗哧”一笑。

一会代孟朝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闹钟在响，刚好是十一点钟。沈则休疑道：“你有事情？”

代孟朝今天没绑头发，不像那天两人遇见时穿的一身白，那天偏工作风，今天黑色工装裤加白T恤很日常。

她嘴角微微上扬，狼尾鲻鱼头刘海遮挡住她的眼尾，这让沈则休看不清楚她的眼睛，只听她说道：“不是说好了今天我请你吃饭，我怕忙起来忘了就定了闹钟，我们去吃饭吧。”

“啊······？”

沈则休还在愣神之际，代孟朝就已经拉起她的手起身：“走吧，一上午只顾着工作，一定饿了，想吃什么？或者是有哪家喜欢吃的餐厅，你来定。”

沈则休就这么被她拉着上了车，坐到副驾驶上还有点没缓过来，想起自己不怎么到饭店吃饭只好说：“我没什么挑的，口味别太重就行。”

代孟朝一边开车一边问：“真的没有特别喜欢吃的吗？”

沈则休摇头：“还真没有，你有什么好的餐厅推荐一下呗。”

看她实在说不出，代孟朝也就不强人所难，从后视镜看她：“那好吧，我来选。清淡的······不如我们去吃粤菜吧？”

沈则休垂眸，突然有点不自在，手放在背包下面扣指甲，心跳的有点快，嘴上挺淡定：“嗯，好呀。”

代孟朝打开手机软件查找专门做粤菜的餐厅，选了人气比较高的：“那就前面凤栖大道上的那家粤之源餐厅吧。”

餐厅定好，不一会她们就到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