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照松还想说些什么,苏舜臣一抬手,示意他先闭嘴。他凝眸看着苏舜钦,道:“说说看,怎么样的合作?”
“我告诉你血蝶的幕后主使,你放过我。”苏舜钦眼光流转,显得楚楚可怜。
“血蝶案既非你所为,必不会追究你的罪责,又何来放过一说。”谢照松不解。
苏舜臣和沈清河沉默了,显然这个队友此前没有搞清楚他俩的关系。
苏舜钦低低地笑起来:“因为天道。哥哥拥护天道,而我却是天道之外的人,我是复生的恶鬼。即便血蝶案的幕后主使落马,哥哥他日再想用这个理由杀了我怎么办?”
苏舜臣犹豫片刻,还是下定决心:“我保证,绝不追究你的过往。”
苏舜钦:“成交。”
苏舜钦看着哥哥,看似神色不变波澜不惊,实则他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苏舜钦一次又一次地跑到他面前,只为了把这件事一次又一次地说出来。
“血蝶案的幕后主使,是清献候白承箴。”苏舜钦道。
意料之中,但并无证据。
苏舜臣冷静道:“证据呢?”
“在罗生堂,长廊尽头有暗室,甚至是灵空间,我进不去。只能说到这里,剩下的需要你自己去查。”苏舜钦说完,站起身来,笑:“你不会任由他们冤枉我的,对吧,哥哥。”
苏舜臣看着他:“二十四桥的二十四具尸体呢?”
“他们并不是东夏人。”苏舜钦挑眉,“这你也要管吗?”
“你既然杀了人,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苏舜臣站了起来。
“你方才说了放过我了,哥哥。”苏舜钦笑起来,眼波流转,清纯无害。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这般恶行不该出自你手。”苏舜臣怒道。二十四桥的二十四具尸体,此前并没有人提过,那些人,死状及其惨烈,全都折断了肋骨,胸口还有一道贯穿了肺叶。仵作验尸的时候说,那些人都是在全身骨骼经脉寸断的情况下,清醒着等待咽气的,而他们骨骼断裂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内脏的疼痛。
“从前那个我啊。”苏舜钦悠悠说着,举高手挡住了天灯,光和清风从指缝流过,冰冰凉凉的,他笑得灿烂而悲凉:“不是你杀了么?”
说着苏舜钦回身,目光冷冽,仿佛换了一个人:“哥哥,那就是一群暴徒,和我一样的暴徒。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饶是我求造物不忌,鬼神不损,他就轻易放过我了么?天底下穷凶极恶者多得是,你不必与我说什么善恶不分是非不辨,这点事绝对称不上“恶行”两字。天底下守着公理正义的人多了去了,你不必拿这个绑架我,没用。”
说完这些,他又换上和气的笑容:“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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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计划是和苏舜钦里应外合,苏舜臣会和两大国师一起过来,谁知得到消息程明失踪了。他不得不提前找了过来,生怕来迟一步,程明这小孩就死了。
苏舜臣看着面前的白承箴,这人总是一身红衣银发,此时红瞳越发邪魅,皮肤惨白,没有一点血色。
吃人的妖孽都这么妖艳么?
白承箴此时一边打量着苏舜臣,一边擦掉嘴角的血迹。
“程明呢?”苏舜臣质问道,他原本是要等到两位国师再一起来的,谁知刚才收到传信,程明不见了,最后出现的地点是罗生堂。
他才不顾阻拦先来了此处,却并没有看到程明。
“那个小孩啊。”白承箴用余光打量着苏舜臣的表情,道:“被我吃了。”
“撒谎!”
白承箴呵呵笑起来:“那你觉得呢?”
苏舜臣右手在剑柄上轻轻一按,剑身在鞘中发出一声低鸣,如狮吼。
“你炼制血蝶吸食百姓,将矛头转向太华,意图挑起两国争斗,可都是死罪。”苏舜臣怒斥。
“啰啰嗦嗦说什么呢?死吧。”白承箴抬眼,红眸尽显狠辣。
话音未落,血光一闪,凭空出现的血色冰锥直取苏舜臣咽喉。
苏舜臣闪身避过,只见眼前出现了无数冰锥,在月光照耀下泛着渗人的寒光。
白承箴指法变换,万箭齐发。
苏舜臣拔剑,剑影飞舞间,冰凌尽碎。
如此几个回合,不分上下。白承箴轻蔑地望着苏舜钦臣,忽然嘴角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随着一个响指,冰脉藤蔓缓缓从上方落下,而藤蔓尽头,是一个瘦小的男孩。
是程明。
“白承箴!”苏舜臣失控地大吼。
“你敢动一下我杀了他!”白承箴道,“把你手上的烂铁扔了。”
苏舜臣没有动,白承箴声音高了八度:“扔了!”
苏舜臣不得已松开了剑,程明在上面泣不成声:“老大,对不起。”
白承箴稍稍发力,程明被勒得近乎窒息。白承箴终于撕开了一直以来的偏偏公子的面具,狞笑道:“跟你商量个事儿。我呢,修了点神术,只要吸取半神的灵气,就能获取他的能力。这小子送上门来,结果就是个史官,能力只是记性好?这算什么神力。但你不同,苏舜臣。能够压制比自己低阶的半神,真是不错的能力。我们做个交易,你把能力给我,我放了你这小朋友。”
苏舜臣愣住了,他这些年只靠着手里的剑就来到了如今的地位,因此除了祝守玄,根本那无人知道他的能力。白承箴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样呢?”白承箴催促道。
“你这种人的话信不得半分!”苏舜钦道,“左右都是死。止水,若是我赢了就杀了他给你陪葬,若是我输了咱们也算黄泉路上有个伴。”
“不愧是我老大!干他!”程明眼泪还挂在脸上,但是被苏舜臣的话搞得斗志昂扬。
说完,苏舜臣稍稍用了术法,剑立刻回到手上,乘着白承箴还没反应过来,直直刺进他的胸口。
苏舜臣以为这一下已经赢了,但白承箴嘴角却又一丝妖异的角度,似乎是诡计得逞。
只在这一瞬间,白承箴将飞溅而出的血尽数凝成冰锥,贯穿了苏舜臣。
“老大!”程明的角度更能直接看到苏舜臣被贯穿的全过程,不禁失声大喊出来。
苏舜臣嘴里泛起一阵腥甜,怒瞪着面前这个疯子。
白承箴笑得得意而狰狞:“苏氏血脉,天机阁首席,你的血想必大补!”
苏舜臣试着拿剑,但无奈,他面前的景象已经渐渐模糊了,而两位国师还没有到。要死在这里了么?
苏舜钦在倒下之前,被一个人拉开了,而后一个人影挡在他面前,立起了伞用来阻挡攻击。
是榻月和苏舜钦。
白承箴看清眼前人,再次控制冰锥向他们杀去。
榻月立伞挡住攻击的同时挡住了视野,放下的时候,白承箴却不知踪影。
“去哪了?”榻月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她没有法子了,只能问苏舜钦。
“保持警惕。”苏舜钦提醒道,“他不会逃走,他自负,确信我们不是对手。”
说话间,上方的天窗爬下无数冰凝的藤蔓,而少女身上的血蝶开始飞舞,化作蝶阵,月光投下的巨大的阴影将两人淹没。
榻月冷静观察着这一切,讽刺道:“吃人的邪修就是不一样。”
“你身边这位可没比我好到哪里去。”白承箴在月光之下现身了,就像榻月第一次见他那样,一身红衣银色,肤色苍白,红瞳显著,尽显邪性。
苏舜钦仰头,笑:“实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清献候,要置我于死地。”
“苏舜钦你个疯子装什么无辜?你自己就清白么?”白承箴最恨他这样子。
与苏舜臣这样的“正人君子”说话,不讲理就行了,主打一个气死对面。可惜苏舜钦是他这类人,斗嘴斗不过,永远像是一拳打出去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偏偏这人又嘴毒的不行。
“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么?”苏舜钦笑。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几次三番你想杀了我都没得手!你别以为你躲在阴影里就没人看得见你!苏舜钦,我要将你碎尸万段!”白承箴怒吼。
“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什么都没干。”苏舜钦摊手,“我还想与你共筑北辰荣光呢,结果清献候大人一心想要我死。”
“如今可是你自己来找死的!”
“我不是来找死的,我是来杀你的。”苏舜钦笑,半张脸埋没在阴影里,无比邪性。
“死吧。”白承箴话音未落,血蝶与藤蔓齐齐按下,榻月再张伞防御,已经全无作用。
但在伞破开之前,苏舜钦已经用常人完全无法看清的速度,瞬移到白承箴身后,将短刀送入他的胸口。
转移之迅速世间罕见,而刀刺进胸口更是快准狠。
榻月还没厘清发生了什么,只见白承箴胸口血液喷涌而出,直直到了下去。
一般的阵法,只要施术者死了就会终止,但血蝶和藤蔓却没有停下。榻月手上的伞,已经渐渐出现了裂痕,眼看着就是支撑不住。
“这个阵法是终止不了的。”白承箴嘴角含笑:“与我一起去死吧。”
话音未落,白承箴就被打脸了。因为在顷刻间,飞舞的血蝶和藤蔓尽数化作灰烬,在月光里洋洋洒洒落下来。
一起倒在地上的,还有完全失去生机的白承箴。
血蝶与藤蔓燃烧着落下,火与灰烬一起覆盖了这个疯子。
月光之下他的皮肤越发惨白,但脸上却失去了所有的悲喜,平静得像是个孩子。
这是第一次,榻月发觉,若是没有坊间流言,没有他对血与灵的痴狂,这个人当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至少,不在苏舜钦之下。
陆酒与许珩两位国师慢慢走过来。
陆大人鹿身踏在此处,引起空荡地回响,而在红与黑的灰烬中出现,他声音单薄而冷淡:“清献候大人邪修术法,食人肉饮人血,祸水引太华,引起两国争端,是为谋逆,按律当诛。”
许珩皱眉看着地上的苏舜臣:“哎呀呀,我徒弟怎么这么菜?”
陆酒这才注意到苏舜臣,轻轻一挥,一点光芒从他指尖飞出,进入苏舜臣额间,苏舜臣转醒过来。
“带他先走。”陆酒道。
“剩下的两位呢?”许珩看向榻月和苏舜钦。
“苏舜钦为二十四桥杀人案疑凶,带回天机阁审理。”陆酒道。
苏舜钦听到后,面无表情,目光从天窗转向陆酒。
陆酒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阴冷而倔强,他震惊于这个少年眼神的同时,面上颜色不改:“你有问题么?”
苏舜钦没有说话,而缓缓是将目光移回天花板上。
陆酒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很可惜,那里空无一物,连月亮都被云层遮住了,不明白这个孩子在看什么。
但猛地,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苏舜钦剑光一闪而过。
陆酒颈侧血液喷涌而出。
没有人看清苏舜钦的动作,所有人还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窗的时候,陆酒已经血液喷溅了。
他的速度太快了,肉眼完全捕捉不到的速度。
但是下一刻,陆酒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他没有死,苏舜钦这才想起来这可是千岁的半神,近乎正神的存在,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掉呢。
原本苏舜钦的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眼下又多加了袭击国师的罪名。
苏舜钦看着这个开挂的家伙,无奈:“小看你了。”
“是我小看你了。”陆酒说道。
之后恢复隔日更,感谢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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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