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星野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翌日晌午，东宫书房内熏香袅袅。沈栖朝将自己深思一夜的想法和盘托出：“殿下，我想入钦天监。”

伏案执笔批阅奏折的萧景煜微微一顿，“怎么突然想入钦天监了？”眼中并无太多惊讶，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有所行动。

“星象之术，玄妙精深，于百姓是农时历法，于朝堂，却可关乎天命人心。”沈栖朝目光清亮，语气沉稳。

“母亲留下的星象图，东宫虽大，但是有很多需要观测的星象需要辅之子工具，我想来，我只有入了钦天监，才可以光明正大的使用那些。”

“而且…敬王那边现在到底什么章程我们还未可知，明刀明枪难以短时间内撼动。但若能从‘天意’入手，或许能另辟蹊径。钦天监观测天象，释读吉凶，其言虽不直接涉权，却往往能于无声处影响深远。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一个能让我接触到更深层信息，并能以‘天象’为刃的平台。”

萧景煜放下笔，站起身，走过来，和沈栖朝面对而站，她眼中不再是昨夜的惊慌，而是被一种冷静的决断和初生的锋芒所取代。

“钦天监虽非权力中枢，却也是清贵之地，规矩森严，父皇向来对钦天监的入仕有一个严格的考量。”他缓缓道，“你需要一个足以服众的理由。”

“理由现成便有。”沈栖朝成竹在胸，“听闻钦天监近日正为修订《大衍历》中一处晦涩的‘日晷星野图’而困扰，多位博士束手无策。我今晚观母亲笔记，恰对此图有所见解。”

“好。”他干脆利落地应下，“此事我来安排。”

沈栖朝看到萧景煜这么相信自己，开玩笑的说道，“你真不怕我将来真的妖言惑众，和你一起分这天下啊。”

萧景煜抱起来沈栖朝，把她放在案桌上，双手环住她的腰，“那我还省了力呢，有这么好的夫人，是我求来的。”萧景煜贴近沈栖朝，两人鼻尖相碰。

“大白天的…你注意一下…”沈栖朝害羞的想推开萧景煜。

“东宫书房，父皇来了都得通报，没人敢进来。”萧景煜贴向沈栖朝。

“不知哥哥怎么样了…”沈栖朝突然开口问萧景煜。

自从两人成亲之后，沈栖槿就按照原本的打算，北上先去齐将军的阵地掩人耳目，然后在接下来慢慢集结破云军，虽然没有兵符不知结果如何，但是沈栖槿准备先去攻克当初的破云军副帅。

“青霭在跟着阿槿，青霭的功力不在青羽之下，一定会护好阿槿，不会有事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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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太子暗中推波助澜，加之太子妃的身份本身就已足够特殊，进入钦天监学习观摩的提议虽引起些微议论，却并未遇到太大阻力。毕竟，一位尊贵的太子妃对星象感兴趣，在众人看来，或许只是一时兴起的风雅之事。

三日后，沈栖朝便以“研习历法，修身养性”为由，正式进入了钦天监，挂了一个编修协理的虚职。

沈栖朝并未急于动作，而是每日埋首于钦天监浩瀚的典籍之中，低调谦逊，只与几位老博士请教历法星象问题，仿佛真的只是来求学一般。

其实沈栖朝也确实在补充自己的星象认知，之前她所看的书远远没有钦天监书阁的书多，所以沈栖朝在不断的摄入丰盈自己。

直到十日后的一次内部研议上，当几位博士再次为那困扰许久的“日晷星野图”争得面红耳赤、僵持不下时，沈栖朝才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轻声提出可否容她一观。

在得到首肯后，她于众目睽睽之下走至巨大的星图前，执起朱笔，依据母亲笔记中一种极为古老的推演算法，结合近日所学，在那复杂异常的图谱上添加了数条辅助线，又标注了几个关键星位参数。

起初还有几个人不以为然，这几个人是已经进入钦天监的遍修员，他们一开始就没看好过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太子妃娘娘，认为来钦天监也不过是一时的好奇，看到沈栖朝想试一试，也是一脸的不屑，想着沈栖朝的身份是太子妃，即使是演算失误，也没有人敢训斥她，而太子妃也无非一个失礼，让各位不必介怀，又有谁敢介怀呢，当今太子的正妻，未来的国母。

然而当沈栖朝清晰流畅地解释完推演过程后，整个议事厅鸦雀无声。那几位原本争执不休的老博士瞪大了眼睛，盯着那豁然开朗的星图，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随即化为狂喜和叹服！

“妙！妙啊！原来关键在此处！”

“竟是用了失传已久的‘璇玑演算法’！太子妃娘娘真乃奇才！”

困扰钦天监数月之难题，竟被这位年轻的太子妃一举攻克。底下的众人面面相觑，最开始的那几个人也同样震惊不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此事迅速在钦天监内部传开，再无人敢因沈栖朝的女子身份或太子妃头衔而小觑于她。她的地位悄然发生了变化。

这日散值后，沈栖朝正独自在藏书阁查阅星轨记录，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门口。

来人身着钦天监副监的深青色官袍，年约四十，面容清癯，眼神却十分清亮睿智。正是钦天监副监正，秦赋。

秦赋走入阁内，对着沈栖朝郑重一揖：“下官秦赋，因前几日休沐，未能及时感谢太子娘娘的鼎力相助，今日多谢太子妃娘娘解惑之恩。日晷星野图之困，已困扰下官与同僚许久，娘娘一语点醒，令我等待醍醐灌顶。”

沈栖朝放下书卷，微微颔首：“秦副监不必多礼，本宫也只是侥幸识得古法，能为监内略尽绵力，是分内之事。”

秦赋却并未起身，而是抬起头，目光直视沈栖朝，那眼神中除了敬佩还有更多的是感激。

“下官从未正式谢过太子妃的救命之恩，今日在此，下官秦某叩谢太子妃当初救小女儿和外孙一命。”话落，秦赋双膝跪地，行的是跪拜圣上和储君的大礼。

“秦大人快快起来，不必这样，宜臻还有顾大人早已经谢过了，快起来。”

“娘娘，”秦赋声音沉肃，带着一种掷地有声的坚定，“钦天监虽居方外，亦知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下官虽人微言轻，却也有一双眼睛，看得出何为明珠蒙尘，何为潜龙在渊。娘娘今日于公于私，于钦天监上下皆有恩义。下官不才，愿追随娘娘左右，以供驱策！但有所命，无有不从！”

藏书阁内寂静无声，只有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响。沈栖朝没想到秦赋会这么快表明自己的立场，钦天监自开朝以来就是皇帝直接管辖，不依附，不站队任何一个官员大臣，入院众人皆是皇帝亲自选拔，汇报之人也是皇帝。

秦赋今天之举动，分明是已经站队于太子殿下，以后皇帝知道的星象，太子也会知道…甚至如果想别有用心，那皇帝就知道的星象不只是大自然所展现的了…

秦赋。他在监内素以学识渊博、性情耿直著称，极受尊敬。沈栖朝看着面前的秦赋，心中波澜骤起。她没想到，攻克一个技术难题，竟能换来一位在钦天监拥有实权且声望颇高的副监的主动投效！这无疑是意外之喜。

“秦副监谬赞了。你我皆是为陛下、为朝廷效力，何谈驱策？日后在星象历法之上，本宫还需多多倚仗秦副监才是。”

她没有明确接受，也没有拒绝，但话语间的亲近与认可已然分明。

秦赋顺势起身，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敬佩。这位太子妃，年纪虽轻，处事却极有分寸。

“下官明白。”他再次拱手，“娘娘日后若有任何差遣，或需查阅任何星象记录，秦赋定义不容辞。”

沈栖朝点了点头。看着秦赋恭敬退出的背影，她缓缓走到窗边，望向钦天监庭院中那座高耸的观星台。

入了钦天监的开路比沈栖朝想的要顺利，当初救下的秦宜臻，竟让其父亲成为了太子这边的人，沈栖朝缓缓走上观星台，抬头仰望着日落时分的天空，橘黄色的彩盘打翻在空中，天际线处尤明显的橘红色，预示着明天的好天气。

虽然目前的事情都在稳步推进中，但是沈栖朝还是忍不住会想敬王和圣上到底发生了圣上，原本这个秘密是敬王不知道的，所以才会在萧景煜小的时候敬王还会教他骑马射箭，但是在一瞬间一切都转变了，而且圣上既已知道敬王的昭昭之心，为何还如此纵容他…

而父亲和母亲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英国公现在或许是敬王的人，以及长公主的驸马，但是母亲为什么会卷入其中，沈栖朝站在观星台上回想着这一段时间发生的过往。觉得一切都好像刚抓住线索，就断了…

沈栖朝突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一瞬间，哥哥当初被敬王特意放松警惕的放出来，真的是因为他没有利用价值了，还是说…就是因为有大价值，所以才放走…

沈栖朝不敢多想，匆匆走下观星台，她把开阳派过去保护哥哥，开阳的轻功很厉害，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可以追的上他，她嘱咐着开阳，如果遇见任何危险，不要恋战，保住性命。

沈栖朝进入钦天监这一步棋，或许将来，真能成为撬动大局的关键支点。而她手中的星盘之上，属于她的棋子，终于不再只有孤零零的一颗。执棋者慢慢找寻到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