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黍米的霉味混着稻草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风铃儿和白钰袖身上沾满簌簌落下的尘灰。
“钰袖,我们好像进了黑心肝家的粮仓。”风铃儿站起身,指尖触到麻袋粗砺的纹路。月光从气窗漏进一线,隐约照见周遭麻袋堆积如山,暗影幢幢如无数蹲伏的巨兽。
白钰袖宝蓝色眸子扫了下四周,低声道:“墙边有烛台。”
风铃儿摸出火折子,擦亮烛台,昏黄火光霎时漫开。
蛛网密布的梁柱下,数百麻袋印着“景和六年江南赈灾”的朱砂官印。最上层的麻袋裂了口,青灰色的黍米如死鱼眼珠般滚落,霉斑在米粒表面爬成诡异的纹路。墙角渗水的痕迹蜿蜒如蜈蚣,滋养出大片墨绿苔藓。
“这米……”风铃儿拈起一粒轻搓,霉粉簌簌飘散,“至少囤了三年。”
风铃儿踹翻一袋黍米,枯黄的稻草混着虫尸倾泻而出:“掺草增重,霉米充新。赵家庄搞这么多烂米做什么?”
门外脚步声轰然逼近。风铃儿连忙射出袖箭,打灭烛台的火光,而后拉着白钰袖一起躲到米堆之后。
“轰”的一声,门被踹开,青鬼帮四人带着一群守卫闯了进来。
“小老鼠,还躲?老子知道你们在里面。还不快快出来受死。”青鬼帮为首的那人叫嚣着。
白钰袖和风铃儿屏住呼吸,静静等待时机。
就在青鬼帮众人举着火把,气势汹汹地要搜查粮仓时,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三帮主,大半夜的,闹腾什么呢?”
只见赵家庄庄主在管家搀扶下,气喘吁吁地赶到。他约莫五十出头,肥胖的身躯裹着锦缎长衫,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的金锁,满脸横肉在火光下泛着油光。每走一步,腰间玉佩便叮当作响,活像个移动的珠宝匣子。
青鬼帮三帮主抱拳禀报:“庄主,有贼人潜入,八成就藏在这粮仓里!”
“胡闹!”赵庄主绿豆眼一瞪,急忙拦住要往里冲的众人,“你们这一个个举着火把,万一引燃了粮油怎么办?”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压低声音道:“这批米过几日还要卖给那些灾民,可出不得半点差错。”
躲在暗处的风铃儿闻言,红眸中怒火骤燃。她与白钰袖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意相通。风铃儿指尖翻飞,迅速用稻草扎了个假人,朝粮仓另一侧掷去。
“那边有动静!”青鬼帮众果然中计,纷纷追着假人而去。赵庄主见势不妙,肥胖的身子灵活地往后一缩,在管家掩护下仓皇退出粮仓。
风铃儿与白钰袖趁机出手,一个袖箭如雨,一个掌风凌厉。两人配合天衣无缝,不一会儿就将堆放的粮油尽数打翻。风铃儿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星落在浸油的麻袋上,火苗“腾”地窜起,转眼间便化作冲天烈焰。
浓烟滚滚中,那些发霉的米袋在火中噼啪作响,仿佛在控诉着赵家庄的罪恶。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也将两人离去的背影拉得修长。
*
风铃儿拉着白钰袖在火光映照的屋顶间飞掠,栗色马尾与雪色长发在夜风中交织。
赵家庄的下人们乱作一团,提着水桶朝粮仓方向蜂拥奔去,叫嚷声此起彼伏。
“走这边!“风铃儿红眸一闪,朝白钰袖使了个眼色。两人轻盈地落在水闸房前,木门上的铜锁先前已被风铃儿撬开,此刻虚挂着,在夜风中轻轻晃动。